你说的都好好好(2)
我道:“哦,难怪耳熟。”可看着檀谊沉,却又半天才领会,呆了呆:“你,你是……”
檀谊沉道:“嗯,照辈分来算我应该要喊你一声舅舅。”
我二姐叶娇娇行事板正,不过那是现在,据称她少女时代十分浪荡,很小就开始交男朋友,天天家里电话响起来一定是找二姐,全部不同人,只同样是男的。当时我爸与大妈天天忧心,可怕不小心会出事。好在二姐知道把握,并不留情债,直到大学毕业后出国去,帮忙我爸处理英国的事业,当地不少华侨,透过介绍认识了一个男人,两人交往半年,不管家里不同意还是结婚。
她的这位丈夫姓檀。两人的婚姻维持好几年,二姐到三十岁才生孩子,他们夫妻感情反而不好起来,闹了两三年,男方被抓到错处,二姐气不过便离婚了,然而二姐的前婆婆是厉害人物,想尽办法抢走孩子的扶养权,以及两人当时在英国注册,依据的是当地法律,因檀家早移民英国,法官认为整体条件更有利于养育小孩。二姐伤心之余,便决定回国发展了。
这些事发生时,我爸刚刚和我妈谈到一块去,根本我也还没有出生,因此完全没见过二姐前夫,更不用说她与前夫所生的儿子。
另外二姐在我十岁再婚了,姐夫倒是货真价实的外国人,他本来也是我爸另外一间酒店的总经理,现在更是二姐谈生意方面的得力助手。他们的儿子我很熟悉了,这个暑假刚过二十岁生日,那阵子他回来,天天到我公司去,美其名来给我打工,却是行交朋友之实,不知道打听到多少人的电话号码。
话说回头,当天檀谊沉没有答应和我去看电影,事实上他也没有喝完咖啡。他倒是有礼貌地收下我的名片,言语十分客套。他点破他母亲是谁之后,我感到有点说话不便。其实当天就算见到了真正的檀壹文,万一谈成了,日后也还是免不了一些尴尬,然而这堂侄与儿子,在二姐心里谁轻谁重,想也知道,即使她可能和这个儿子不算亲近。
当天无论怎样也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檀谊沉告辞走了。
我打电话给罗妮,她那边正在热闹,勉强分出心神来听我说话。本来她有点敷衍的口气渐渐正经起来:“……我确实帮你安排配对,不过我还要筛选,也没有让人通知你与对象见面。”
那真是美丽的误会了,我叹气:“那怎么办?”
罗妮道:“我回去查清楚。”
也只好这样,但是我看着檀谊沉的名片:“他倒是很符合我要的条件。”
罗妮提醒我:“他是你二姐的儿子。”
我笑道:“我当然知道。”
罗妮道:“你知道就好了。”
挂断电话后,我自支颐起来,对着桌上的名片又看了看,倒是感叹竟有一天会答应来相亲,这样结果也不知道要气还是笑。因为这个,今天约会的女伴生气走人,本来的一些安排要白费,索性过来面会,谈得来的话,便可以一起看场电影,却想不到也不顺利。
这时服务生走过来问我是否有别的需要。我朝他看去,刚刚完全没有注意,现在才看清楚长相,眉清目秀,身材也匀亭。这说话的口气轻巧,听起来心情不觉服贴起来。我对他微笑。
我从外衣口袋掏出两张电影票:“我确实有个需要,是这样的,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忙?”
他便问:“请问是……?”
我道:“其实这电影票今天就过期了,但是我很不想一个人去看。”
他顿了一下似的,朝我看:“这……”
我微笑起来:“今天我刚好来到这里,你恰巧为我服务,也是一种缘份,不知道你几点钟下班,不知道有没有荣幸邀请你一块去看?”
他没说话,不过一直盯着我看了。我也看着他,还是面带笑容。他垂下脑袋,才听见轻声说:“我过十分钟就下班了。”
我道:“好。”又问:“那我在这里等你好吗?”
他抬头看着我,腼腆似的点头,又笑了一下,不过马上收敛。这时他们领班在旁边经过去,隐约像是看来。他便正色,转口:“先生你还要咖啡吗?”
我微笑道:“不,我现在想要一杯法式奶茶。”
还没有等到罗妮查清楚后的说明,先等到了罗妮婚介所主办的联谊会,在又一个的美好的礼拜天早上,无数青年男女涌到了新近开幕的丽致会馆,一众男男女女在顾问安排下,面对面坐下畅叙平生,不用几下,一部分人便谈出意思,眉眼之间可说十分热闹,直到换座也还是依依不舍。能够想见午餐过后的游戏时间,那场面会如何精彩了。
这边办得顺利,在同时同地不同楼层,针对特别客户也有一场联谊会,考虑到每个客户的特殊性,便采取派对形式。我作为今天联谊会的赞助人,自受到邀请,在场的不少熟面孔,大家看见了,会心一笑,心照不宣,倒是我公司签过的一个女演员宋可欣很不给我面子,她到我身边来,表露她的惊讶。
“叶总哪里会愁找不到人,怎么要来?”
我好心提醒:“我是赞助商。”
宋可欣倒叹气了:“我想也是,这谁收心都可能,绝对不会轮到叶总你。”就瞅我一眼:“要说你来找搭讪的,倒说的过去。”
我并不对她的调侃不高兴,还是微笑。我从旁端来两杯酒,一杯给她。她接过,又说:“我先说清楚,我看中了一个,不要和我抢。”
我问她哪个,她指给我看。我自不会夺人之爱,然而爱情的发生本来也没有道理。我道:“我不找他,可假如他一定要来找我,就不能算我的不对了。”
宋可欣美目横来,又一哼,口吻有几分怨恨似的:“要真的这样,他为人也不怎样。”
我感到不便接这个话,大概她心里还记着她前夫背着她偷吃的恨,一时投射起来。我便转口与她聊她近期的发展。三言两语间,一位男士走过来端酒,隐约朝我们注意。我瞥去,正是刚刚宋可欣指给我看的。宋可欣当然也看见,目光毫不掩饰,她带着笑抿了一口酒,那位男士彷佛不太好意思地走开。
她朝我看来,微拨了头发:“看来今天是我的魅力大了一点。”
我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她指高气昂地追着那男士走的方向过去。我站在原地,一杯酒还没有喝完,就有人来打招呼。
来的还是一位男士,模样斯文,戴着眼镜,可长得好看。他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檀壹文。”
我怔了一下:“噢。”不免就要很仔细地看他,却找不到和檀谊沉有相似的地方。简直想不到上回竟能够错认。其实檀壹文长得很不差的,只是与檀谊沉一比起来,好像哪里也不能比。
当然这只是就外貌气质来看,我对他们真正怎样的人也根本完全不知道。
檀壹文自说下去:“刚刚有人和我说你就是叶子樵。”
我微笑起来:“你好,我正是叶子樵。”
檀壹文道:“上次,唔,其实我都出门了,但是半路临时??”
上次我也不曾仔细听顾问转答他是什么理由,便道:“哦,这不要紧,檀先生不用放在心上。”
檀壹文听了,却好像局促起来,他不语,掉头大概看见桌上的酒,说:“你想喝杯酒吗?”
我微笑:“我手上还有酒的。”
檀壹文脸上便好像很窘起来。我看他一眼,倒是替他拿了一杯酒:“檀先生手上却没有酒。”
檀壹文连忙接过去。我说:“我们到外面的露台去怎么样?”
他点点头。
然而檀壹文酒量却不怎样。喝了两口就满脸通红,喋喋不休起来,径谈着他医院里的事。不过他长得好看,倒也不会无聊了。我听半天,原来他在他的专业也是一个出名人物,向来在这方面受到敬重。
我道:“一般听见受人敬重的医师年纪总是一大把了,檀先生却这样年轻,已经这么厉害,一定投入很多心力吧,实在不简单。比起来,我只知道玩乐,又只能做点娱乐事业,完全不值得谈了。”
他却慌忙地道:“不、不,我不是——唔,叶先生不要误会,我,我——”就顿了顿,好像懊恼:“每种职业都有厉害的地方,每个人也有每个人的优点??唔,我的毛病就是说自己的事容易说过头了,你不要误会,我没有炫耀的意思。”
我微笑起来:“可是我确实认为你很厉害啊。”
檀壹文看看我,举杯又喝了两口的酒。突然他说:“其实我们家里也还有别人是医师的,我,我也不是多厉害。”
我听见,心头微动:“哦。”
檀壹文说下去:“是我一个堂弟。”又马上道:“不过我们不同专业的,唔,其实我和这个堂弟平常都忙,联络不多,不过今天我来这里倒是碰到他,吓一跳,还以为他也参加了这个活动,原来他是到楼上参加医学研讨会。”
我笑道:“这简直太巧了。”
他点头,同样笑起来:“是呀。”
我盯着他看了片刻,道:“可以麻烦你摘一下眼镜吗?”
他呆了呆,不过脸上也没有勉强,便点头。我看着那眼镜下的面容,心里却不觉叹气。他当然不戴眼镜是好看,不过还是差了点。
后面又谈了几句,大概吹了风,檀壹文又喝完了手上的酒,已经站不住。我把他扶进屋内,请在场的一个顾问去开一间房间,让他在里头休息。他昏昏沉沉地躺上床,我帮忙摘了他的眼镜,让他好睡一点,又放下窗帘。我叮嘱顾问一小时后再过来,另外准备好醒酒的茶。
不等罗妮赶过来,我就走了。
等着电梯时,我记起刚刚的谈话,犹豫几下便上楼去。
果然楼上是另一种景况,十分正经。那会议厅前摆了一张桌子,桌上放着咖啡茶水。门前放了牌子,我走过去,牌子上写着精神医学会年会场地。当时拿到的名片,我只看了正面的字,那上面写了诊所名字,然而完全猜不到会与精神科相关。
原来那檀谊沉是这方面的医师。
这时隐约能够听见里头演讲的动静,我盘算是否进去看看,突然有人推门出来。
看见出来的人,我蓦然感到眼前一亮,微笑起来:“嗨。”
檀谊沉明显地怔了一下:“你是……?”
我想不到他不记得,便一呆:“我??”却突然不知道怎样介绍自己,舅舅吗?这平白无故就多了外甥,又比我大了五岁,说出口,他不尴尬,我也要很窘了。
这时他又说:“叶先生?”
我霎时高兴:“原来你记得?”
他并不回答,只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道:“我的公司赞助了这里办的一个活动,一时没事到场看看。”
他点头,可一副不想和我搭讪的样子,自走开,到一边的桌子拿咖啡。
我看看,便走过去。他奇怪似的往我看来。我取了纸杯,也倒了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