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都好好好(153)
我站住脚,把她看了看,不禁一笑:“你可以不进公司。另外我要申明一点,就算我被停了职权,也还是付得起你的薪水。”
谢安蕾道:“这真是太好了。”
我笑了笑,便道:“帮我另外叫车子吧,我还是不坐家里的车了,不让成叔为难。”
谢安蕾听了道:“我正好也要走了,可以送您一程。”
我笑道:“倒是好。”
走出办公室,外头秘书室的几人立刻看来,一个个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对她们笑了笑,就往外出去了。谢安蕾跟在后头。
范为邦匆匆地来了,他拦住我,又僵住了似的,半天也不说话。我看看他的脸色,笑了笑,便道:“公司的事就交给你了。”
范为邦嘴巴微动,才道:“你就这样不管了?”
我道:“这是董事会的决定。”
范为邦却道:“去他的董事会!”
我抬起眉来。范为邦一顿,脸上便有点窘的样子,他闷了片刻,叹了一口气,正色道:“什么时候回来?”
我笑了笑,道:“也许不回来了。”
范为邦愣住了似的。我不打算多谈下去了,拍拍他的肩膀,便绕过他走了。谢安蕾赶上来,与我一块乘电梯下楼,她问我打算到什么地方去。
时间尚早,檀谊沉正在看诊,不便打搅,不然我就要立刻去找他一吐苦水。我也就没有马上传讯息告诉他。我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应当找人谈谈。我为了我的恋爱和家里人关系陷入僵局,对卡登似乎比较方便说起来,但这时她势必还在蒙头大睡;要是找章祈他们,章祈自己正在这样的情形,不免引他心情不好,假使找了朱铭棣,他必定又因为担忧,倒要劝说起来。
我思来想去,也就决定到周米那里去。
这时候周米在公司里,我去的时候,他去开会了,他办公室里的一个秘书请我在外面会客室坐一会儿,又送来茶水点心。我看完了两本杂志,周米总算开完会出来了。他进来,劈头便道:“走,我们去吃饭。”
我看了时间,快十一点了:“现在吃饭太早了吧。”
周米道:“去外面喝杯咖啡也好。”
我不免多问一句:“你后面没事了?”
周米白了一眼,他扯着我起来:“别啰嗦了,走吧!”
我们便去了周米家里开的一家具乐部,在那里的咖啡厅坐下说话。这家具乐部是周米的爷爷那年代开设的,各方面看上去也并不老旧,别有旧时代的风情,这里的气氛与一些会所也不太一样,十分文艺的。
侍者送来了咖啡和茶、两份烘蛋卷,又毕恭毕敬地点了个头,这才走开。周米端起杯子,看着里头的黑咖啡,微皱着眉,彷佛很勉强地喝了一口。
我道:“你又不喜欢黑咖啡,怎么突然叫了这个。”
周米道:“唔,家绢说喝咖啡就要黑咖啡,不要加糖加牛奶,不健康,还容易发胖。”
我不以为然:“不至于不健康吧,你也不减肥。”
周米一听,彷佛郁闷似的:“她叫我注意身材,她觉得我的身材有些走样,明明体重没变。”就低头看看他自己的肚子:“你看怎样?”
我耸耸肩膀:“还可以。”
周米道:“那我还是忍耐,不然婚礼那天衣服穿不上就完了。”
我便记得他的婚礼定在五月,听了想想道:“到时候你的婚礼,也不知道我方不方便到场。”
周米结婚,不只他们小夫妻的事,是两方家庭、这个圈子的大事,届时宾客云集,我家里必也会受邀出席,又我和周米的交情,当然不能不到场,假使我跟檀谊沉的恋情已获得我爸他们接受,自然很好。要是没有,还又像是现在僵持的情形;到那时候,已经过了这么久,外面的人势必也知道了我爸对我祭出手段,就算不知内情,外界看我的眼光难免不同以往,我的出现,也说不定场面会尴尬起来。
周米听了,马上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犹豫了几下子,便说出了我向家里人公布了我和檀谊沉恋情的事,结果他们反对:“……我现在过来找你,可不是翘班,董事会放我大假。”我又把我爸对我说的那些话,以及早上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他。
周米越听下去,面色越严肃起来。我已经说完了,他又安静半天,才吐出话来:“你爸真狠……。”
我想了想,道:“其实他对我还算仁慈了,只是让我失去实权,没有冻结我的钱。”
周米道:“既然你爸狠下了心,如果你们还是不分开,过一段时间,也说不定就会这么做。”
我十分赞同他的话:“你说得对。”
周米深深地皱起眉来。我看看他,笑道:“不用脸色这么难看。比如你,难道你私人真是一点钱也没有?”
周米像是一顿,他眉头松开,倒有点没好气,又别扭:“不要说到我身上来。”
我笑了笑。沉默了一下子,道:“我爸大概动不了我那些钱。不说这个了,谈钱伤感情。”
周米无声地点头,片刻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往后靠着椅背:“唔,休息几天再说。”
周米忽道:“他知不知道?”
我听出来他口中的他是谁,便道:“今天的事,他还不晓得。”停了一停:“不过我不打算瞒着他。就算我现在不告诉他,有一天他也有可能知道。”
周米抬起眉:“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他知道了,为了不使你和你家人为难,就同意分手……”
我正色地道:“他不会的。”
周米闭上嘴巴,半天扯出了一个笑:“你倒是很相信他。”
我道:“这是当然的。”想了一想,便透露:“除了他姑姑,我也见过了他家里其他的人了。”详情并不提。
周米听了,那神气也不知道怎样形容。他也并不问檀家那方面对我的想法,就叹了口气,倒又严肃起来:“你知道我一定是支持你的。”
我对他微笑:“谢谢。”
周米仿佛有些别扭,掉开目光。他喝了口咖啡,又因为苦皱起眉。他道:“最近你和章祈联络过没有?”
我马上道:“没有,怎么了?”
周米倒把我看了看,道:“你还没有听见说章家的事?”又自说下去:“也对,那时候你在国外。”
圣诞节之后本来我跟周米和朱铭棣说定聚会,我临时决定去英国,到了当地才透过讯息告诉他们两人,他们回复的内容半点没有提起;我回来之后,一直没有跟他们两人联络过,又我自己的事,根本没有心思。我便问道:“章家怎么了?”
周米道:“章祈他大嫂出了事,昏迷不醒。你晓得他大嫂又怀着一个孩子,就也拿掉了,他父母一时都不能接受,他母亲也病倒了。整件事对他哥哥打击更大,公司的事都丢着不管,一天到晚待在医院。”
他道:“他弟弟透过朱铭棣找到他,唔,他现在是回去帮忙他家里的事了。”
我听罢,愣了好一会儿。这才记起,圣诞节那时听见我爸说的在飞机上发生的急救的事,就是章祈大嫂,当时他大哥章临也在场。简直没想到会这样发展。我想了想,道:“章祈他太太呢?”
周米道:“详细你还是问章祈吧,我也是前阵子在一个场合上看见他,这才知道他回去了。后来我打电话给他,他那时候大概很忙,匆匆说了几句,就必须挂断。我又问了朱铭棣,那时他知道的也不久,章祈大嫂的事,我就是听朱铭棣说的。”
我默默不语,心想:章祈和朱铭棣倒是见外,不告诉我。不过我也理解,章祈他大哥突然什么也不管,章祈母亲也倒下去,他父亲大概十分焦头烂额,只靠他弟弟又不行,他回去必定仓促,哪有工夫。
周米又开口:“你也晓得,之前章祈从他家里跑出去,当时他家里人为了把他带回去,大费周章,他的去处越少人知道越好,安顿下来后,他跟你、跟我,甚至朱铭棣,几乎不联络,就为了不给我们带来麻烦。”
“现在他家里人一个个倒下,为了公司里不乱起来,更不能让外头的人知道太多,他不能不回去,可能也没有心思想到跟我们说一声。”
我点点头:“我知道,我也没有怪他。倒是我,只顾着我自己的事。”
我便告诉他,之前从我爸口中听见的事。周米听了,脸上凝重。他沉了口气,道:“真可怕,突然就……女人怀孕真辛苦。”
这也就算是对这件事下了结论。周米还要回公司,他让他的司机送我到我想去的地方。分别时,他道:“子樵,你有任何需要,不管什么时候,就来告诉我。”
我笑了笑,道:“好。”
周米便走了。
前头的司机问道:“请问您想去什么地方?”
我其实没有头绪,想了想,便吩咐司机把车子开往朱铭棣的店里。
在平日的接近中午的时候,朱铭棣店里的客人都是一些太太们,或者有点年纪的妇人,似乎她们都是附近的居民,装扮轻松;她们带着孩子一块来买点心,或者偕伴在店里坐坐,谈天喝茶。这画面其实也十分普通,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看见,格外感到一种闲适又新奇的心情。
朱铭棣从里头出来,大概看我发呆的样子,笑道:“怎么了?”
我笑了笑,摇头。朱铭棣倒没有多问下去,只引我到里面的办公室。他道:“你去了伦敦,怎么样了?”
我在椅子上坐下,道:“还好。”同样告诉他:“我见过他家里其他人了。”
朱铭棣听了,没有说话,可是满脸关切。
我耸耸肩,只道:“他父亲倒是同意我们在一块。”
朱铭棣看着我,问道:“那他母亲呢?”
我顿了一顿,便笑了笑。我道:“总有一天她会同意的。”看他露出担忧,也还是干脆地告诉他我家人反对的事:“……没什么的,之前我也想过他们不赞成,现在揭开来,也好,说什么也方便,不管好听的不好听的。”
朱铭棣叹了口气,却道:“子樵,你知道你不必这么辛苦,如果你——。”
我微笑着打断他的话:“你也要来劝我分手?”
朱铭棣脸上仿佛一僵,道:“我只希望我的朋友都能够过得很好。”
我放缓口气:“我很好,也很快乐。你也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除了他,我不会再对一个人认真。”
朱铭棣看看我,欲言又止了半天,道:“我早晓得劝你,你也不会听,但是我不能不说……”
我点点头:“我了解。”
朱铭棣便又叹气。片刻他道:“那你现在……”
我还是同样的话:“休息几天再说。”便话锋一转:“我是听见了章祈家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