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72)

　　周弑青扳过他的脸，逼他和自己对视：“别躲，说。”
　　邹渚清看向周弑青的眼底，那里深如静渊，却平静而包容。
　　“弑青，”他声音很轻，“我出生在个小地方。”
　　“我爸妈走的早，前十几年我活的很狼狈，是你想不出的混蛋样子。”
　　“我见过的人，接触过的事儿，都烂的很。你是我从泥潭里爬出来后见到的最光鲜亮丽的人。”
　　邹渚清始终认为自己仍属于那个狭小脏乱的小城市。他交着不三不四的朋友，过着艰难混乱的日子，哪怕多少年已经过去，骨子里有的东西摆脱不掉。
　　周弑青和他那么不一样。
　　他是邹渚清所见过的最好的人。
　　哪怕他站在周弑青的身边，有时依旧像是和他相隔了一整个世界。
　　邹渚清总是用冷漠和无所谓掩盖自己的内里，他对许多事情漠不关心，其实有时是因为他根本不了解不知道。
　　没人说过他配不上周弑青。可不代表没人这么想。
　　邹渚清自己就是其中一个。
　　“越是没什么好骄傲的人，越是容易有自尊的病。”邹渚清咬了咬唇，接着道，“一边需要你们所有人替我收拾各种烂摊子，一边不想面对自己一身破毛病。”
　　“是挺贱的哈。”他挤出个不怎么好看的笑。
　　周弑青的眉心仍然紧皱，他上手，捏了捏邹渚清的后颈：“我还没骂呢，你先骂上自己了？”
　　“怕你下不去嘴。”邹渚清笑了笑，拉下周弑青的手握在手心。
　　“我听到你要为了我放弃去美国时反应很大。”
　　周弑青下狠手捏了邹渚清一下：“看得出来。”
　　邹渚清故意“嘶”出声，另外一只手拍了周弑青一下：“我就怕你跟我来这个。”
　　“我讨厌你为我做任何牺牲。那会让我觉得自己特别无能。”
　　“你拿下Steve的片子时，没人比我更开心。但你拉着箱子上了到洛杉矶的飞机，跨越几个小时的时空给我发来一条条消息，讲着大导剧组里的鸡毛蒜皮时，我才发现我离你有多远。”
　　邹渚清拉起周弑青的手，盖在自己眼上，顺势倒在了床上。
　　感受着周弑青手心的温度，他轻声道：“我怕我追不上你了。”
　　周弑青坐在了床上，一手撑着床垫，侧身看着倒下的人。
　　邹渚清翻过身，面向周弑青：“你离我越远，我越认得清我们之间的差距。我不想再事事需要你替我考虑，小事我自己能处理能够解决，没必要告诉你让你和我一起心烦。”
　　“我不想……”邹渚清顿了顿，“不想再成为你的拖累了。”
　　周弑青叹了口气，撑着床垫的手微微弯起，学着邹渚清的样子躺在了床上。两个人面对着面，彼此的距离只剩咫尺。
　　“到底谁算谁的拖累？”周弑青伸手，刮了刮邹渚清的鼻子。
　　“其实那群导演聚在一起骂过我来着。”
　　邹渚清闻言，起了兴致：“骂你？”
　　“昂，方老，夏凯，徐导他们。”周弑青翻身，仰躺在床上，双手垫在脑袋后面，“他们说，你第一部片子要不是和我拍的，现在早就飞升成大影帝了，没我什么事儿了就。说我把你框住了。”
　　邹渚清笑了，一把拍在他腰上。
　　周弑青学着他的样子“嘶”了声，揉了揉刚被他踹了脚的地方：“真这么算，那是我拽着你了。”
　　邹渚清刚想说什么，周弑青直接一摸捂住了他的嘴：“急什么，没说完呢。”
　　邹渚清乖乖偃旗息鼓，周弑青于是接着道：“你所说的离我远了，无非是我的成就，我看似广的见识。”
　　“但是小清，我所取得的这一切，离不开我所站的平台，我站在高的起点上，用数十年的努力才换来了这些成就。”
　　“可你不一样，你一张白纸，像牛犊一样在娱乐圈闯出了一番名堂，用了几年就站在了我的身边，你真心觉得自己只是凭运气走了这么远吗？”
　　周弑青松开了手，重新转身面向邹渚清：“你缺的只是时间，缺的只是平台。而现在，我的余生是我等待你的全部时间，我的所有成就心甘情愿成为你的平台。你怎么可能离我远了？”
　　他将邹渚清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前：“你一直在这儿呢，远不了。”
　　邹渚清笑了，凑近了周弑青，抵上了他的额头。
　　“别急着跟我套近乎呢。”周弑青微微抬起头，假意严肃道，“以后一天到晚有什么动向都得让我知道，哪怕是吃老婆饼里没老婆只有病这种废话，想发就发给我。”
　　他手指抵住邹渚清的唇：“别说什么我忙不想让我担心，小事没必要麻烦我。这只是出于一个正常男人在异地时的心理需求。我需要男朋友麻烦我，需要男朋友跟我倾诉所有好的坏的。我需要感到被需要。”
　　“你不是在麻烦我，是在帮我解决麻烦。”
　　“小清，我也会没有安全感。”
　　邹渚清抿唇，抬手抱住了周弑青，将脸埋在了他怀里：“我知道了。”
　　绷紧的气氛在爱意里消解融化成涌动的暖流，邹渚清闻着怀中人熟悉又令人安心的味道，无声嘲笑曾经。
　　没有那么难。他早该知道的。
　　无论好的坏的，难堪或难言，周弑青总会接纳，周弑青总会理解。
　　他的周弑青太好了。他要再多爱他一点点。
　　“我最近一段时间是不是挺混蛋的？”邹渚清道。
　　周弑青：“是，混蛋到我每天半夜想起来都会骂你两句。”
　　邹渚清：“哦。那你这次回来打算陪混蛋多久？”
　　周弑青：“不知道。但谁敢催我谁就完了。”


第56章 刚砸
　　话虽这么说，周弑青其实呆不了太久。
　　Steve力排众议放周弑青回国，周弑青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在国内耽搁太久。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季明珠便被这俩人叫到了家门口。
　　“现在舆论风向不能说好转了，只能说大家还在观望。这段时间不能再有任何与你有关的负面消息了。”季明珠坐在沙发上，皱眉冲邹渚清道。
　　邹渚清点点头：“我明白。进一步公关澄清的程序工作室怎么打算的？”
　　“我们配合警方调查，一旦有结果，立刻公布案情进展。除此以外，我们需要一些比那个爆料博主更可信的知情人士。造势嘛，我还能不熟这招？”
　　邹渚清闻言，想了想，随即开口道：“要这么说，我还真能找来这么一个人。”
　　季明珠眼睛一亮：“什么人？”
　　邹渚清拿起手机，在通讯录翻找：“是我相熟的酒保。当时是他引荐我到的酒吧。”
　　季明珠“嘶”了声，回想起来什么：“我记得有这号人。他是不是逢年过节会打电话过来？有次我还接着了。他叫什么,seba......”
　　“Sebastian。”邹渚清接过话来，“他当年于我有恩，后来进了方导的剧组后，我回去看过他。他现在正在经营自媒体账号。”
　　“自媒体？”季明珠眼睛一亮，接过邹渚清手里的手机上下翻了翻Sebastian的主页。
　　他的主页是和调酒相关的视频，拍摄手法和滤镜奢华高端，积攒了数量可观的粉丝。
　　“这不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吗？能请这个Seba......额，帮忙，发一条知情人口吻的帖子吗？”
　　邹渚清闻言摇头道：“我问问，如果人家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勉强。”
　　季明珠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远处，坐在餐桌前盯着电脑的周弑青活动了活动腰，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邹渚清闻声看过去，小声问道：“怎么样？”
　　周弑青叹了口气，头疼道：“我去问没人乐意告诉我，托我爸的福才勉强有人乐意向我透露风声。”
　　季明珠也急得起了身：“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