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56)

　　周弑青点点头：“那个时候我的英语本身就不是多好，对这门外语仅有的概念，也只停留在课本上官方的解读。所以我刚到这里时，什么也听不懂，也很难与别人交流。”
　　邹渚清愣住，惊讶道：“你不是还要在这边上学吗？那你……”
　　周弑青看向窗外，轻描淡写道：“一开始的确是很难的。可我知道我必须要学会，便只能一个劲的去问，尝试去交朋友。”
　　他接着道：“我父亲给我找的是一座私立小学。私立的学校环境虽然比公立的要好，但有皮肤的歧视问题依然存在。所以，我交朋友的过程算不上多愉快，但至少在这个过程中，我学会了怎么说话。”
　　邹渚清静静看着周弑青的侧脸，抬手轻轻触碰。
　　那么小的孩子远离家乡和父母，来到自己完全不熟悉的环境之中。语言不通，身边的人对他充满恶意。
　　如果换做其他的普通孩子，一定已经在想方设法的祈求父母接他回去了。
　　可周弑青不一样。或许他和其他孩子一样，会疑惑为什么父母把他生来如此遥远的地方，是不喜欢他吗？是他经常犯错吗？
　　但他却只是安安静静地呆着英国，从不抱怨，不找麻烦。
　　周弑青，感受到他的触碰，笑着拉过他的手：“都过去了。”
　　邹渚清，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车子没有行驶多久，便停在了一个街巷。
　　邹渚清推开车门下车，抬头看向不高的小公寓。
　　“这就是你当时住的公寓？”他扭头，问身后的人道。
　　周弑青提上行李，关上后备箱，冲司机摆了摆手。闻言回道：“嗯。这房子属于我爸名下，我和我的保姆两个人就住在这里。上去吧，从那边。”
　　邹渚清分担了些他手中的重物，跟着他走上了楼。
　　公寓不大，但对于当时的一个孩子和保姆来说足矣。客厅有一个小小的阳台，正对着车水马龙的街道。
　　邹渚清站在阳台上向下看，身边不知不觉多了一个人。
　　周弑青立在他身侧，冲他指了指：“往那边看，看见那座尖塔了吗？”
　　邹渚清点点头，周弑青接着道：“那是我学校的钟塔，小学部和中学部由它勾连起来。”
　　邹渚清指着钟塔不远处更高建筑道：“那这个呢？”
　　周弑青没怎么想便答道：“是教堂。为了更合群，有时我会跟着他们在周日去礼拜。”
　　邹渚清靠在栏杆上，向下俯瞰街景。临近圣诞，街上的橱窗被装饰的五颜六色，是在国内看不到的节日气息。
　　好像就在这一刻，邹渚清才有了远离故土的真实感。
　　他胳膊肘捅了捅周弑青，好奇道：“你在这儿的时候，圣诞都是怎么过的？”
　　年末的风仍有些寒，周弑青拽着邹渚清的手塞进口袋：“一般不过。”
　　邹渚清愕然看着他。
　　周弑青笑道：“没什么朋友，我也不是这儿的本地人，没有什么过的必要。”他看向远方的教堂，“只是在看到特别多人围在一起的场景时，也会想一想国内的春节，该是怎样的热闹。”
　　邹渚清闻言，顿时觉得漂亮的圣诞街景变得黯然失色。
　　萧条，孤单。
　　这是他的周弑青在这里度过的岁岁年年。
　　一条念想流星般划过，邹渚清眼里含笑看向周弑青。
　　他说：“喂！周弑青！我们一起去过圣诞吧！”


第43章 Human Instinct
　　傍晚的伦敦街头，灯光昏黄，行人稀少。
　　邹渚清和周弑青并肩在并不算宽敞的街道上走着，看街巷尽头的落日一点点藏匿自己的影子。
　　街道两旁是各种各样的商铺，橱窗被圣诞的气氛装点。漂亮的彩灯在花叶中若隐若现，充满圣诞气息的亮红装饰品与灯光相映衬，使过路的行人身上也被覆盖上一层暖黄。
　　邹渚清侧过头，看向身旁的人。
　　周弑青的轮廓在此刻变得柔和，像极了在擅长营造温暖暧昧气氛的导演镜头下的样子。
　　被他注视着的人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以为他在看一旁的街道，便顺着他的眼神向自己这一侧看，在视线尽头发现了一家小店。
　　店名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Around the Corner
　　店的正门放着一棵矮矮的圣诞树，树下的告示牌上歪歪扭扭写着花体的Welcome，笔力稚嫩而青涩，走近店门口，隐隐有香气飘过来。
　　周弑青测过脸，轻声问道：“想进去看看？”
　　邹渚清将店名在嘴里小声念了两遍，随即抬头道：“那就进去看看。”
　　推开门，悬挂在上方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伴随而来的是稚嫩的童声。
　　“Welcome！”
　　邹渚清闻声看去，一个小女孩儿踮着脚站在小板凳上，她一只手手扶着一只巨大的泰迪熊，正艰难地想把一个迷你圣诞帽戴在熊的头上。
　　周弑青扭头，和邹渚清对视而笑。他抬脚，向小女孩儿走过去。
　　“Would you mind if I help？”周弑青微微弯下腰，笑着对她道。
　　小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他，摇了摇头，扎在两边的小辫子晃了晃。
　　周弑青接过她手里的圣诞帽，不费什么力地把帽子戴在了泰迪熊的头上。
　　“Thank you,princess!”
　　周弑青愣住，旋即笑了出来：“为什么叫我princess？”
　　小姑娘踮起脚，指了指他身后：“因为他看起来像只坏脾气的大黑龙。”
　　邹渚清正因为“princess”傻乐呢，一听见这话，脸一下就黑了下来。
　　小姑娘晃着脑袋，骄傲对周弑青道：“看吧看吧，坏脾气的大黑龙。”
　　周弑青忍俊不禁，直到走回邹渚清身边都在意味深长的看着后者。
　　“说了你需要多穿点颜色鲜艳的衣服。”
　　邹渚清冷笑一声，毫不买账：“你懂什么，princess。”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小店里面走，这家小店是一家香水小铺，古朴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原料，装在透明的彩色玻璃瓶子中。
　　最深处的柜台后，坐着一个老人，见两个人走进来，她放下手里的针线，站起了身。
　　“孩子，想看点什么？”
　　邹渚清看向她面前摆放着的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指着其中一个道：“这些都是香水吗？”
　　老人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不我的孩子，它们是香水的源处，但并不是它们本身。”
　　邹渚清拿胳膊碰了碰身边的人：“翻一下，有点深奥。”
　　周弑青饶有兴味地看着满满当当的柜台，闻言轻声道：“听起来是一家定制香水的小店。”
　　“定制？”邹渚清也起了兴趣，“想要什么味道都可以吗？”
　　周弑青道：“或许我们可以试一试。”
　　他向老人表明了购买的意愿，老人点点头，探着身子喊了声：“Alysia！”
　　扎着辫子的小女孩从板凳上跳下来，径直跑向了柜台，熟练地踩着垫脚的小架子站在了柜台后。
　　她抽出三张薄薄的小卡，递到了两人眼下：“Take them!”
　　邹渚清接过，放在鼻间轻轻闻了闻，一旁的周弑青戳了戳他，两个人凑在一起细细品味不同的香气。
　　周弑青没怎么犹豫便选好了，指给Alysia看，邹渚清则挨个闻了好几遍，也拿不准主意，最后让周弑青拿着卡片，闭着眼抽出了一张。
　　老人紧接着问了些问题，比如喜好，比如性格。
　　“淡一点的吧。”周弑青对她道。
　　“我喜欢烈一点的气味。”邹渚清靠在周弑青身上懒懒道。
　　第一次看制作一瓶香水的过程，邹渚清感到新鲜，全神贯注地看着老人调制独属于自己和周弑青的香水，Alysia照着老人的指示帮她递各种各样的材料，每多加一味，就会带来细微的变化。这种感觉很奇妙，当注意力集中在一种感触上时，再细微的变化都十分生动诱人。
　　周弑青则和老人交谈着，聊了许多有关这家小店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