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之宾(74)
“如果我哥不在,我是可以保护好你的。”
这是许嘉弈的老毛病,只要许唯臣在,他的智商就自动清零。
自小,许唯臣带他比父亲带他还多,许嘉弈极其依赖他,只有哥哥不在身边时,他才会独立起来。
李秋词只是笑笑,他在意的并不是许嘉弈会不会保护好他,而是担心许嘉弈落了险境,保护不了他自己。
“好吧,我相信你。”
先哄好再说吧,许嘉弈也不是真的笨,只是和许唯臣比起来,没有那么机灵罢了。
但他就是喜欢这样娇气又不聪明的样子。
李秋词摸摸他漂亮的脸,虽然许家兄弟都长得好看,许唯臣清冷,许嘉弈惊艳。
李秋词私心认为许嘉弈更貌美一些,也许就是这样,智商才被比下去了吧。
笨蛋美人。
想到这四个字,李秋词沉郁的心情一扫而光,笑出了声。
“又在笑话我,不想理你。”
许嘉弈滚到床里侧,抱着枕头生闷气,倒是李秋词没跟他计较,主动从背后抱着他,轻声问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由那位穆家大小姐坠楼为结局,戛然而止,但我真的不记得她是怎样的一个人了。”
李秋词说话总是很有意思。
他不会将自己的诉求表达得非常明确,每次都是引导许嘉弈顺着自己的话说。
也就许嘉弈习惯了和李秋词说话,才不会觉得自己是被李秋词转移了注意力。
“我们两家关系一直很好,所以一起长大,她非常优秀,温婉端庄。”
说到这里,许嘉弈停住了,他后来对穆嬿婷的印象越来越少。
大学时,穆嬿婷和他们的接触就很少了,总是节假日才会有机会聚一聚。
那时,穆嬿婷和许唯臣的联系都很少。
许嘉弈脑子里骤然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测。
“秋词......”
李秋词明白了他的猜测,因为早在他听说穆嬿婷这个人时,便觉得这个人的性格和结局极其割裂。
他察觉到不对劲,奈何他没有记忆做辅助,一路以来,终于积攒了足够多的素材,才引导许嘉弈去猜测。
“你是不是早就察觉了?”
许嘉弈一骨碌坐起身,这个想法让他脊背发凉,差点跳起来就要去找许唯臣。
“你先等等,我们没有证据啊。”
李秋词抱住他的腰,把人搁在里侧,用被子封印,不让他乱跑。
许嘉弈仔细回想着过去,喃喃自语:“好像确实有很大的不同,我当时只当是她平时太忙了,何况我们都那么熟......没有当回事。”
他声音很小,更像是在跟自己对话。
那段时间,穆嬿婷虽然和他们联系不多了,但和以前一样照顾他们,只是有一次,穆嬿婷严厉训斥了一名长号选手......
许嘉弈当时也奇怪过,穆嬿婷脾气极好,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那样让人下不来台过。
但这也不能算作证据,只是他个人的直觉罢了。
许嘉弈沉默地靠在墙壁上,低声问李秋词:“你是不是怀疑,死去的那个......不是真正的婷婷姐?”
李秋词只是看着他,沉默地摇摇头,下意识说出一句:“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69章 “我只是一颗小西瓜”
不论他们如何百思不得其解,终究是过去的事情,没有万全的计策和实打实的证据,谁也无法追清事实。
李秋词忘掉了过去的情意,如今隔着可悲的屏障,怎么也无法共情,只剩下唏嘘和不解。
但他了解自己的性子,哪怕从小一起长大,他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越是亲近,他越是有分寸。
怎么会掺和到穆嬿婷坠楼的事情里面去呢?
不像是他的作风。
除非这件事情涉及他的利益。
而他的利益,又有什么是不可割舍的?
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许嘉弈罢了。
难道是......
有人想对许嘉弈下手?
说不通,那他为什么不告诉许嘉弈呢?
李秋词想得头疼,靠在许嘉弈肩上,愤愤地啃了他的肩膀一口。
许嘉弈:???
困惑,难过,为什么要咬我呢?
“很烦吗?”
许嘉弈更没心没肺一些,他解决烦恼的办法分两种:能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就遗忘。
唯独面对李秋词时,他是必须解决,永不遗忘。
至于其他的,只要不会影响未来的发展,他不会多留心。
当初穆嬿婷去世,他只是震惊了很久,而后脑子一片空白,也就接受了事实。
这件事情对许唯臣的伤害是最大的。
许唯臣看起来薄情冷淡,心底实则是最柔软的。
而许嘉弈,看起来暖和得跟太阳一样,心却最冷漠。
在穆嬿婷事件里,他游离其外,心疼哥哥,惋惜穆嬿婷,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只是看着。
然后接受。
李秋词难免有些心惊,他只以为已经很了解许嘉弈之后,就会发现他的更多方面。
可爱的、矫情的、做作的、专一的、冷漠的。
都是许嘉弈。
又都不是。
“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李秋词抱住他的肩膀,而后凝视他的双眼。
许嘉弈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自小活在手术成功率里,承受着半截身子走进鬼门关的风险。
如果他害怕死亡,早就被吓死了。
他不会说李秋词在说不吉利的话,他只是和他靠在一起,低声说:“你死了我就去陪你呗。”
只要是和李秋词在一起,死亡也能是一场浪漫的邂逅。
他确实冷漠,因为他对自己都一样狠心。
这条命,要不要,早就身不由己,如果最后能由他做回主,那也是极好的。
许嘉羿嬉皮笑脸的,如果死亡是为了去见你,那就是好事。
李秋词沉默地揍了他一顿。
这是许嘉弈很多年之后,也一直没有想通的事情。
为什么揍我呢?我只是一颗爱你的小西瓜,我什么都不懂啊。
其实李秋词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揍他。
就是想打他。
打他的冷漠和消极,却又爱他坚定的选择。
他们回到了许家,三人难得同时站在客厅里,阮清很高兴,拉着李秋词久久不肯撒手。
李秋词再次见到这个将自己带出孤儿院的女子,心中百感交集都只是表面。
他早已不记得当初的感激,只是礼貌地弯腰,拥抱她。
许震站在一边,只是摸摸李秋词的头。
“你爷爷的情况一直很稳定,但是应该无法清醒了。”
这些年,许震让李秋词背负外债,忙得很充实,但其实爷爷的医药费有一大半是许震清算的。
李秋词背负的只是冰山一角。
许唯臣拒绝了父亲的手,自顾坐在沙发上,许震只是看一眼,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干脆把许唯臣带回书房慢慢说。
他们两个走了之后,客厅里骤然空出一大块。
李秋词只觉得阮清很奇怪,不像是正常的样子。
许嘉弈他的敏感和多思全花在李秋词身上了,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别人,李秋词不说,他怎么也不会发现。。
阮清的举止行为十分刻板,像是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在许嘉弈的记忆里,他回国之后,阮清就一直这样。
李秋词只是疑问而已,没有细究,吃着阮清做的糕点,他心中酸涩。
这种酸涩来得莫名其妙,只是被味觉激发的深层通感。
他们吃着,书房里起了争执,许嘉弈和李秋词赶紧过去。
只见父亲和哥哥各执己见,争得不可开交。
却都在见到他们前来后,同时闭上嘴。
“你们到底怎么了?”
许嘉弈烦闷得很,记忆里的李秋词是这样,瞒着他。
生活里,父亲和哥哥也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他。
他已经不是他们手里的娃娃了。
“到底是有什么不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