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之宾(66)
幻听幻视,睡眠障碍,都同时找上了他。
闻不到李秋词的气味,让他犯了瘾一样,痛痒到了骨髓里。
他托了曾经给他做腺体治疗的医生,拿到了当年的数据样本,如今许氏信息素技术十分先进,可以做到一比一复刻。
许震担心许嘉羿的精神状态,不肯给,严防死守之下,仍然被许嘉羿偷走了一根针剂。
他隔着针管都能幻嗅到里面的味道,舍不得用。
然而身上好痒,好疼,好难受。
怎么也睡不舒服,怎么也睡不着,药物已经无法让他睡得好,空荡的房间也让他精神崩溃。
许嘉羿躲在被子里,紧紧攥着头发,脑子里全是声音,全是李秋词的声音,温柔的、绝情的。
他想要听到真实的声音,却一遍又一遍自我欺骗。
他睡不着。
怎么都睡不着。
他要疯了。
许嘉羿踢开被子,烦躁地抱着李秋词所有的衣服,塞进衣柜,将李秋词睡过的床单,盖过的被套,全丢进衣柜。
早已洗过的布料留不下任何信息素,狂躁的alpha毫无理智,在衣柜里筑巢,最后缩在狭小的衣柜里,将自己藏进beta的衣服里。
布料多到能够将他深埋。
他以为足够多,就能弥补心里的空缺。
抱着李秋词的衣服,他下意识咬住,撕碎,又眷恋地抿住,眼泪顺着脸庞滑落,沾湿了布料。
他终于睡着了,许唯臣担心他,一大早来找人,遍寻无果,急得要报警了,才随手拉开了衣柜,看到缩在里面的弟弟。
许嘉羿的状态越来越差,基因疗法对腺体也没有作用,当务之急只能找到李秋词。
许唯臣找了很多人去帮忙找,又回家找父母,最终在隔壁市的老城区,找到了李秋词。
一得到消息,许嘉羿就找过去了。
见到李秋词一身常服,似乎过得很松散,许嘉羿躲在一边,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他却不敢上前。
直到发现李秋词眼底乌青,似乎状态不好,他才有底气走过去。
他害怕见到李秋词离开自己之后活得很逍遥。
他会更绝望,难道真的是他给李秋词造成了困扰和痛苦。
“李秋词。”
被他呼唤时,李秋词惊诧地转身,然后丢下手里的东西,疯了似的逃跑。
但他怎么跑得过许嘉羿。
哪怕许嘉羿精神状态近乎崩溃,消瘦憔悴,也在追逐几分钟之后,逮住了落于下风的beta。
“你来干什么!”
李秋词别无他法,看上去急得要哭了。
许嘉羿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模样。
如同笼中困兽,被逼退到绝境,仍然呲着獠牙反抗。
“你就这么厌恶我……?”
许嘉羿舍不得松开他,更担心一松手,李秋词就会藏到别处。
“我……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对谁都好。”
李秋词撇过头,回避了许嘉羿的视线。
“为什么……?我到底哪里让你不如意了,你告诉我……”
许嘉羿如今面容苍白,眼里全是血丝,是那么多年里,最不好看的模样。
故而他特意戴了口罩,遮住自己的面容。
已经够糟糕了,要是不好看了……李秋词会更厌恶他吧。
李秋词看着他这幅模样,眼里闪过的难过和心痛,被许嘉羿精准捕捉。
他已经舍不得再说任何话伤害许嘉羿。
“你是有难言之隐吗……?”
许嘉羿握紧他的手,抓紧了救命稻草。
李秋词闭上眼,摇摇头,“没有,我就是厌倦你了,厌倦你们所有人,我会把这些年,爸妈培养我花费的大致金额,还给你们,还清之后……我、我们,再无瓜葛。”
眼泪模糊了双眼,许嘉羿不敢相信这是李秋词说出的话。
他不相信。
他看见李秋词紧闭的双眼里藏着泪水,他听出李秋词话语里的哽咽,他不相信。
不相信。
这辈子都不可能相信。
“你说谎……李秋词,你说谎!你是不是有不方便说出来的原因,你点点头,就点点头,算我求你……你点头吧……”
许嘉羿语无伦次,他弯下腰,在墙角里抱住李秋词,滚烫的额头贴在李秋词的脖子上。
触到李秋词温凉的肌肤,他才发现,他又发高烧了。
李秋词下意识捧着他的脸,去试探他的体温,那种关切和担忧,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许嘉羿抓住他的手,“你跟我回去……这些话,你亲口对着爸妈再说一遍!”
“你生病了,我先带你治病,不要说这些了。”
“我不走!除非你跟我回去!”
许嘉羿固执地抱紧了他,却被李秋词猛然推开,“我不能跟你回去,我打电话让哥哥来接你。”
他刚要掏手机。
许嘉羿一巴掌打开了手机,泠然地看着李秋词,手里捏着那根高度提纯后的信息素针剂。
毫不犹疑地将针尖扎进了腺体。
大量的信息素瞬间涌入干涸的腺体。
整个身体都被李秋词的气味包裹了。
许嘉羿浑身卸力,针剂掉在地上,腿脚发麻,眼前一黑。
李秋词接住了他,“你疯了!”
他慌乱地将许嘉羿抱进房间,赶紧给许唯臣打电话。
许嘉羿恍惚地看着李秋词在他身边忙前忙后。
莫名很满足。
他伸手,李秋词习惯性接住,捏着他的手心,“疯子,你的腺体怎么可能承受得住!”
这样的行为,无异于一个beta拥有信息素,强势标记了alpha。
许嘉羿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比易感期的躁动舒服多了,更比这些时日的崩溃要舒适。
精神和身体都处于在云端的缥缈。
好舒服。
如此大剂量的信息素,已经足够让他发情,但事实并非如此。
而这才是李秋词最担心的。
直到许唯臣急匆匆地赶来,查看了许嘉羿的情况,赶紧联系了医院,将许嘉羿送回去。
许嘉羿抓着李秋词的手不肯放,只得把李秋词也带回去。
意识昏沉之间,他听见许唯臣对李秋词说:“这是高浓度提纯后的信息素,足以让他后半生,都戒不掉对你信息素的依赖。”
他看见李秋词垂头丧气,满面愁容。
许嘉羿很高兴。
如果离开了李秋词他就会因为戒断反应而死,李秋词就一定不会离开他了。
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了。
想到这里,许嘉羿安心地陷入沉睡。
这么久以来,他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冰冷的海水拍打在他脸上,许嘉羿猛然睁开双眼,坐起身,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海。
身边空无一人。
他慌张地爬起来,浑身湿透,沾满了沙粒。
“李秋词!”
他四处找了一遍,却什么都看不清。
海边雾大,他揉揉眼睛,终于在一片礁石滩上看到了李秋词。
检查了一遍,李秋词身上没有受伤。
“李秋词!醒醒!”
许嘉羿有些晃神,他的记忆又恢复了一些,骤然回到现实,实在很矛盾。
他始终是有些怨的。
但又舍不得打破现在的平衡。
李秋词缓缓醒来,看着满脸狼狈的许嘉羿。
他伸手摸摸他脸上的沙粒,“脏得跟流浪了好几天一样。”
“哼。”
许嘉羿扶起他,李秋词拍拍脑袋,记起了昏迷前的事情,“是魏燃迷晕了我们,你哥哥也被他偷袭了,找找他。”
两人沿着沙滩寻找,最后在岛的另一边,找到了许唯臣。
“哥哥!”
许嘉羿把他摇醒,许唯臣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你们没有受伤吧?”
许嘉羿和李秋词同时摇摇头。
许唯臣看向小岛,魏燃奉命把他们弄来这里,是为什么?
他们沿着沙滩继续走,终于看到了码头和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