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玻璃(9)

　　捏衣袖的手指如葱段。
　　萧烬心里莫名泛滥一股软意。
　　当然只是一瞬。
　　再看向陈眠时，又变成嫌弃。
　　真妈的窝囊，没半点男人气概，像他老娘们儿似的。
　　烦。
　　面上依然和蔼可亲。
　　“行，那就先走。”萧烬钻进车里，半边肘挂在窗外，从车窗露头，朝保安和柜员下了个马威，“这次看在我朋友面子上放你们一马，下次再让我逮到，饶不了你们！”
　　保安柜员九十度鞠躬，谦卑地答是是是，立马灰溜溜地跑回店里。
　　主人公离开，围观的路人也散了。
　　陈眠越过车头，找车门把，没找着。
　　车身一水的流线型，若是加了门把，倒像余赘。
　　慌了。
　　陈眠只坐过沈离初的宾利，哪坐过这样的超跑。
　　双手颤抖地绞着，不想让萧烬发觉他的无措，更着急地找开门的地方。
　　萧烬发现陈眠在门外摸半天，摇下车窗，精致的眉眼往上撂，看得陈眠心跳加速。
　　“怎么了？”
　　陈眠指指门，尴尬得差点咬住舌头。
　　“不会……开……”
　　操……真是有够土。
　　萧烬捂嘴咳嗽，掩饰自己快喷出的笑。
　　“嗯……咳咳……在那缝里，对，左边点儿，有一个凸起，摸到没，按下去——诶，别拉，缝里有个跺跺，用指腹顶住，往上，对对对，很好。”
　　陈眠吁了口气。
　　通红的脸颊被口罩遮得严实，倒不至于太过狼狈。
　　脱下书包抱在胸前，跑车的安全带和普通轿车不同。
　　陈眠再次傻眼。
　　萧烬捂嘴咳嗽，倾身过去，把下面两点扣在陈眠腹上，再拉下肩上两条，贴胸和胃，同下面栓一起。
　　先是保安，又是车门、安全带。
　　一出门总觉得自己和社会格格不入，甚至见到陌生人连话都说不清。
　　脑海里满是沈离初那句“有我还不行吗？”
　　似乎一离开名为沈离初的依凭，自己就会从世界消失。
　　蓦地，心里冉起一阵恐慌。
　　第一次独自出门，陈眠难免担心自己太过愚钝，幸好萧烬从不嫌弃他，还愿意耐心地待他，帮他出头。
　　一股暖流压过恐慌。
　　陈眠默念放松，靠在椅子上，心中偷夸萧烬是个好人。
　　好人萧烬帮陈眠系好安全带，不着急起身，紧盯陈眠又瘦又薄的身体，看他陷进赛车椅，被四条安全带五花大绑，觉得这土包子有点儿可怜。
　　真不明白一个大男人怎么能长这么小。
　　下意识往那儿细腰一握，果然，一只手差不多抱完。
　　不过和他预料中的骨感不一样。
　　要软、要韧，隔着衣物都能想象到那是一匝没有赘肉的绵腰。有点儿小肌肉，有点儿小劲儿，可能皮太薄，稍微用力点儿就能烙手印。
　　真想掀开衣服看看，摸摸，握着往上撑一撑。
　　“萧……萧烬……”
　　陈眠颤抖的声音从头顶呼出。
　　萧烬还没意识自己跟他多暧昧，“嗯？”了声抬眸，撞进陈眠湿淋淋的眼睛。
　　“别摸……了……”
　　“……”
　　萧烬突然睁大眼，弹开。
　　陈眠被他动作惊怔半秒，挠挠发痒的腰窝，心脏不受控制地乱撞，差点撞出胸腔。
　　萧烬心中大骂脏话，迅速扣好安全带，两只手老老实实搭上方向盘，声音不自然。
　　“走了。”
　　陈眠脸红，缓缓点两下头：“嗯。”
　　开上郊区高速，萧烬才从该死的尴尬缓过神。
　　去音乐节的人顶多，路上堵得不短。
　　萧烬瞄眼旁边乖乖抱书包的陈眠，看清他黑衣黑裤的老土穿搭，思忖着刚才的失态，自然而然，怪罪到陈眠头上。
　　在心里激烈地贬低，依然觉得不够，回溯之前的保安事件，骂他废物、窝囊、没气概。
　　陈眠摘下口罩，脸上热度未消，双颊软红。
　　感觉后脑刺挠，转头，发现萧烬正目不转睛地瞅着他。
　　对上眼，萧烬微僵，撇过脸，若无其事，假装看风景。
　　陈眠没发觉萧烬的不对劲，还蠢头蠢脑地对萧烬笑。
　　“虽然你……不要我说谢谢，但刚才……谢了。”
　　“没什么。”萧烬单手敲方向盘，显出些焦躁，尽量逼自己从容，“反正欺负欺负那种势利眼还挺爽的，你说呢？”
　　爽…….吗？
　　冷静下来想想，如果不是自己太胆小紧张，也不至于引起这样的误会。
　　陈眠是个没脾气的孱头，被欺负了还会替别人着想，
　　“还好……毕竟他们也要做生意……应该互相谅解，才对。”
　　“……”
　　知道陈眠窝囊，不知道他能这么窝囊。
　　要不是自己赶来，他们得在警局门口见面了。
　　萧烬真想指着陈眠鼻子骂他没种。
　　表面扯起笑，立马换话题。
　　“你包里装的什么，不会都是吃的吧？”
　　陈眠老实回答：“作……作业。”
　　“……”
　　萧烬彻底沉默了。
　　陈眠再迟钝也意识到现在气氛有点僵，摸摸跑车昂贵的内饰，不吝啬赞扬。
　　“萧烬，你的车，真帅。”
　　没眼力见儿的土包子终于说了句人话。
　　萧烬见缝插针，积极展开话题：“我找他们老总专门定制的，全世界独此一辆，怎么样？你喜欢？”
　　陈眠点头，挪了挪屁股，欲说还休。
　　萧烬攒眉：“又怎么了？”
　　“嗯……”陈眠犹豫两秒，老实巴交地犀利点评，“就是座椅有点硬，屁股疼。我还是更注重……舒适性。”
　　“……”
　　收回刚才说的话。
　　这土包子根本不是正常人。
　　正常人哪能这么没情商，真是他妈的坏心情！
　　萧烬捋三遍自己精心打理的刘海。
　　要笑。
　　微笑。
　　现在要是把陈眠踹下车，绝对追不到沈离初。
　　我忍，我忍！
　　陈眠依然在那儿抻腰扯腿，四条安全带都栓不住他那股穷酸的傻劲儿。
　　萧烬握着方向盘的手暴出一条条青筋。
　　陈眠没发觉，挪两挪屁股，又小小声嘟囔了一句。
　　“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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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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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好车，陈眠跟在萧烬身后，满眼新奇地东张西望。
　　才不到十点，队伍便排出一百多米。
　　二人拿vip门票，从快速通道直接进入广场。
　　广场内部已经坐满，大型艺术装置脚下排长队拍照。
　　一眼望去，人山人海，耳朵里充斥纷杂的声音。
　　陈眠怕走丢，亦步亦趋跟紧萧烬。
　　还从没来过这么多人的地方，额上紧张得冒汗。
　　幸好很快到达目的地。
　　萧烬掀开一座棚子，示意陈眠同他进去。
　　室内冷气充沛，刚离门口三米就被吹得眯起眼。
　　陈眠蹭蹭手臂上的鸡皮，好奇地朝里张望。
　　突然背后一紧，躲在萧烬身后，心脏都快跳出来。
　　原来……还有其他人，而且，人还不少。
　　俊男靓女围坐几桌，有人唱k，有人桌游，还有人窝进懒人沙发喝酒聊天。
　　陈眠放得低调，可萧烬不许。
　　他一入棚，目光齐刷刷朝这边掷。
　　陈眠本能低头，耳边爆发出人群刻意的起哄声。
　　在一片喧闹中只隐约抓住一个词。
　　大家都管萧烬叫萧哥。
　　萧烬熟稔地打招呼，回头见陈眠待在原地，直接圈过他肩，带到身边。
　　那群男女这才注意到萧烬旁边，一个不起眼的男人。
　　格格不入的宽大体恤和运动裤，让他看起来像广场的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