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玻璃(76)
他终于放松下来，从噩梦中找回自己的理智，他慢慢地伸展四肢，转过了身，却看见一具坐在床边的黑影，那黑影模糊又浓烈，执着地侵蚀着那片不断铺满地面的月光。
陈眠心脏空了几秒，差点停摆。
“你不喜欢我。”
沈离初平静地陈述着。
那种笃定的、隐忍的平静像一块石头，无缘由地生长在沈离初的舌根，使他的声音尤为艰涩和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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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但都表白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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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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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离初说要带陈眠见的人竟是一位老师。
一名女性，主教英语，年纪看起来四十有余，身材微胖但十分高大。
沈离初跟陈眠说，今年六月份他会安排陈眠在港城读书，让陈眠学好英语，如果可以最好也能学会一点粤语，到那里总归要用的。
陈眠被这突然的消息砸得有点蒙，怎么也没想过之后要去港城。他想着Mineo的话，担忧着逃跑的事还来不来得及。
英语老师叫郑莺，长得及其亲和，像陈眠以前去古玩城路边摊里的菩萨，笑起来两条狭长的眼眯成一条弯月般的缝，嘴上不做粉饰，却也能衬得脸色红润。
陈眠莫名地不怕她，沈离初也挺满意，他告诉陈眠，去了港城他可以重新生活，他留在A市，但每个星期都会去看他。
陈眠不明白沈离初怎么舍得放他走了，沈离初却一直看着他的眼睛，希望能得到陈眠的回应。
老师交待好了陈眠的上课时间，嘱咐陈眠需要做好的预习和准备，又拎着包离开了。
郑莺走后，沈离初问陈眠满不满意，陈眠却问沈离初那个老师知不知道他的事情，沈离初摇了摇头，那是他从国外请来的老师，她并不知道。陈眠松了口气，随即又苦笑起来。
他为自己的恐惧而焦心。
沈离初看在眼里，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茫然。
他对自己的感情是茫然的，对陈眠的关心同样是茫然的。
陈眠不喜欢他，可以轻易离开他。但他好像做不到。他应该和从前一样，无时无刻将陈眠绑在身边，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他。可他茫然地闯入一片陌生的领域之后，理解到了一种他理解不了的感情的时候，他的心也慢慢开始发酸发疼，胸腔会因为陈眠的一个皱眉而发堵。
“你不开心。”沈离初再次下了定论，“你已经能离开我的身边，为什么不开心。”
他能离开吗？
陈眠不敢下定论，他会在沈离初的监视之下活一辈子，他根本不相信沈离初会放手。
“离初……如果我再也见不到你，你也再也见不到我，那才叫离开。”
二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陈眠低着头，沈离初只能看到他头顶的发旋，他伸出手触碰陈眠的脸颊，陈眠下意识躲开，又突然被一股野蛮的力量掐住了下颚，他被迫抬头，撞进了沈离初幽深的眼睛。
沈离初呼吸急促又粗重，陈眠颤抖着，双眼麻木，他睁着眼睛，看着沈离初俯下身，闭了眼，亲吻他的嘴唇，随后是残酷的撕咬。
他好痛，却也不反抗了。
他尝到血腥味，心里面无奈地想着。
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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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莺拥有一口极为流利的美式口音，像在国外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陈眠英语基础不错，单词和语法对他来说不算太难，难的是口音，需要纠正的地方不少。
反正也没有打算去港城，郑莺解手的时候陈眠偷了会儿懒，没有继续念书，半撑着头，无聊地翻看厚重的教材，第一次觉得学习是那么艰难的一件事。
好像无论多努力，他都改变不了任何事实。以前还能骗自己去考上南方的大学，慢慢脱离沈离初的控制。可自从发生了偷拍的事，他连见到陌生人都会害怕得不行，一闭眼便是连环的噩梦，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无望的未来彻底击垮了他伤痕累累的意志力。
陈眠偷偷看了眼房间角落的摄像头，内心苦笑，继续装模作样的读起书来。郑莺回房后，似乎也发现陈眠的疲惫，只让他做一些简单的选择题。
课程结束后，郑莺拿铅笔在课本上帮他圈好重点，陈眠合上书，送郑莺到门口，郑莺却突然转过头，问他：“小眠，你想去港城吗？”
陈眠愣了一下，摇头。
郑莺重新端起菩萨一般的笑容，问：“那你想去哪呢？”
陈眠也不隐瞒，淡淡说：“想去看雪山。”
郑莺附和道：“好，我知道了，那明天我们就学有关雪山的课题吧？今天也要记得复习哦！”
陈眠笑了笑，点头，跟郑莺拜拜。
房间安静下来，只有他一个人空旷的别墅使他窒息。
他做回沙发，打开电视，调了一档最吵闹的节目，望着窗外的落日昏昏欲睡。
晚上吃完晚饭，沈离初和萧烬都打来了电话，陈眠应付着他们，洗完澡，早早躺在床上发呆。
他在想他该干什么。
书也看腻了，纪录片也看完了，不想睡觉，却又无聊得很。
他想起郑莺的话，要复习口语，也要练习听力。他从床上爬起来，又得出了一个矛盾的结论。他的确没有多少学习的动力，但学习可以能用来打发时间，让自己无暇思考，就算再难啃的书本也变得和蔼可亲了起来。
陈眠从混沌的状态中清醒了，他打开台灯，翻开书本，在看到郑莺用铅笔圈下的重点后，他蓦地愣住了。
他来回浏览着，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因为那铅笔印实在太淡了，如果不仔细看，很快就会忽略过去。
第一个圈的字母是“m”。
第二个是“i”
第三个是“n”
第四个是“e”
…直到最后一个
“o”
陈眠眨了眨眼，压抑住嘴角的笑意，又偷偷看了眼监控，侧身微微遮挡，他拿起铅笔假装圈画重点，再用橡皮擦全部擦掉。
因为太过激动，又或者紧张，他用力过度，纸被擦破了。
陈眠想在旁侧的抽屉里拿透明胶重新粘起来，他微微弯下身，却突然发现浓夜之下有一盏矮小又昏黄的路灯，那盏路灯光线太暗，常年被树叶遮挡，又因窗框角度的遮挡，陈眠从未发现。
只有等到冬天，树叶掉得精光，等到一个弯腰的机会，用余光偷偷地看，他才能穿过树枝杂乱的缝隙，看清那从冷硬的地里钻出来的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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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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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眠没想到Mineo的本事这么大，居然能瞒过沈离初，将内线完美地安插在这栋如同牢笼的梦云轩。
陈眠并不是个会撒谎的人，他的谎言总是能被沈离初和萧烬轻易的挑破，和郑莺的联络加重了他的精神压力，他时常因为自己的无能而不停地内耗。
郑莺理解他、怜悯他，他股子里的善良太干净了，以至于在黑夜来临时，他习惯了卑微着懦弱着，他的心灵被善良拯救，但他的人生却因这份善良被拢在乌云之下。
连环的噩梦和高度的紧张还是让陈眠失眠了。安静的深夜，他端着一杯热牛奶研读起复杂难懂的哲学书，他一边希望哲学的大道理能安抚他焦躁的内心，一边希望深奥又枯燥的哲学文字帮他助眠。
他似懂非懂，似困非困，昏沉中他看到阳台下两束车灯划开了浓夜。
是萧烬的车。
陈眠一个激灵坐起来，赶紧关了灯，还没等跑回房间装睡，萧烬就已经走进了客厅。
“这么晚还不睡？”
萧烬脱下大衣，解开了衬衫扣子，屋内暖得过分，他嘴巴干，找了杯水喝。
陈眠从他身边经过，收好书：“我刚准备……去睡。”
萧烬这样大晚上来找陈眠，陈眠没法不多想，也不可能不怕，他还不想跟萧烬上床。
萧烬没察觉出陈眠的紧张，倒是眼尖发现陈眠手里的书，他抢过来，随意翻看了一下，发现是全英语，以为陈眠大半夜还在刻苦努力地学英语，一把将书扔回沙发，拦住了陈眠的退路，微微俯下身子问：“你要去港城？你想跟沈离初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