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借星火(98)
这份爱最开始或许是源于亲情，最后却超越了亲情。
它是爱情，也是爱情以外更浓厚更难以言说的感情，是他获得幸福的途径，也是他无法离开桑落的羁绊。
季商不确定别人是否如此，但对他来说，爱一个人，具备必然性。
如那位牧师所说，接下来的两天天气果然不好，云层太多太厚，没办法看到极光。
这两天桑落没待在酒店，而是在牧师女儿的小店里待着，他原本就很喜欢工艺品，在里面待了两天除了淘到一个造型别致的水晶地球仪，还买了一块银子，打算自己动手做点儿东西。
一开始他是想瞒着季商的，但没能瞒住，当天晚上他就因为手受伤被季商发现了他在做戒指的事儿。
“好了，本想给你个惊喜了，这下没惊喜了。”
季商给他受伤的手涂药，无奈道：“你这手艺，别给我惊吓就好了。”
桑落不想跟他争辩，反正已经被知道了，他也就不瞒着了：“那你给我个惊喜吧，你手艺好，你给我做一个。”
“做个什么？”季商问。
桑落有些不好意思，声音都变小了：“就我给你做的那个呗，我们凑一对。”
“好。”
季商说到做到，当天下午就和桑落一起去了店里。
店里的设备齐全，从切割到打磨抛光，坐下来只要两个小时不到。
季商没有做的太复杂，和桑落做的那个一样，简简单单的素圈戒指，外侧压了一颗磨砂爱心，里面刻着他们的名字缩写母。
抛光结束之后，桑落比季商还激动，抢先从机器里把戒指拿了出来。
有一说一，季商的手艺的确比桑落好，圆圈非常圆，粗细也十分均匀，和店里老师傅做的没什么区别，要比桑落做的那枚看起来更精致一点。
桑落很高兴，但是当他看到里面刻着四个字母的时候，高兴就变成了疑惑：“SLBB，是什么意思？傻了逼逼？”
季商闻言直接笑出了声：“嗯，确实挺傻的。”
桑落：“……”
“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季商说，“喜欢吗？”
“不喜欢！”桑落故意说。
季商挑了挑眉，从他手里把那枚戒指拿了回来：“那算了，下次换个你喜欢的。”
桑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要又赌气不愿意要，于是从季商无名指上把自己做的那枚戒指给薅了下来：“那我也给你换一个。”
季商回手躲开了：“我又没说不喜欢。”
桑落属实是有点郁闷，原本在他的设想里不是这样的啊，他们应该很浪漫地互相给对方戴上自己亲手做的象征着束缚和拥有的戒指，结果变成了小学生斗嘴，莫名其妙。
桑落在国外玩小浪漫失败了，但桑榆在国内和许公主父亲的拉扯谈判却成功了，许父松了口，不仅不撤资，反而又追加了一笔投资，帮助桑榆提前上市，条件是季商的启明归他所有，且将原本谈好的对桑榆公司的控股从百分之二十提升到百分之三十。
这算是在季商的预料之中，但是他没想到桑榆还给他争取到了启明的控制权，他仍旧任职启明执行总裁，只要保证每年启明净利润能提高百分之八，许家就绝不干涉启明的内部运作，且不会将启明出售。
除此之外，在桑榆公司上市之后，季商会得到百分之五的股份。
这一条和许家无关，而是桑榆自己的决定，在很多年前她准备上市的时候就已经做下的决定，她是真把季商当弟弟看待，公司有桑落的一份，肯定也会有季商的一部分。
季商想要拒绝，但桑榆没让他拒绝，让他好好照顾桑落。
一切条款谈妥之后，季商也就要回国准备走程序，签合同。桑落知道之后很开心，给桑榆打电话说了好久，千言万语到最后也就是一句“谢谢”。
在回国之前，季商和桑落又跟着那位牧师去了一次冰川湖，这一次只有他们没有别人。
冰岛的夜格外寒冷，冰川湖上漆黑一片，月光冷冷清清地洒在湖面，像倒挂了雪山之巅。
在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游艇上，桑落缩在季商的怀里，两人一起看着海面上的碎冰，以及漆黑的夜幕，飘了大概有一个小时，船上的气氛也从一开始的雀跃期待逐渐变得安静沉郁。
“看来今晚极光不会出现了。”牧师十分遗憾地用英文说道。
季商神色变得失落，他垂眸看着鼻尖都冻红的桑落：“那我们回去吧？”
“等一下，你在这别动。”桑落说着从他怀里起身，朝着牧师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在季商疑惑的目光里走到船舱里面找到他背来的包。
而站在甲板上的牧师也回到了操作台边。
桑落背对着季商，季商看不到他在做什么，只能听到窸窣的动静，像是塑料袋摩擦的动静。
“你在干什么？”季商话音刚落，就见桑落朝着牧师的方向点了下头。
下一瞬，季商眼前倏然一亮，游艇上所有的灯都被打开，前廊上挂着的绿色灯串由浅到深不断的变换，像是在模拟本该出现的极光。
桑落转身过面对季商，季商看到他被风吹红的眼睛，也看清他怀里抱着的一大束玫瑰。
“你……”季商有一瞬间的失语。
桑落有些紧张，他用手调整了一下被压得变形的玫瑰，很珍惜也很珍重地一步步走到回到季商面前。
“哥，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追到极光吗？”
季商喉结滑动，声音在冷风中变得有些喑哑：“为什么？”
“因为传说看到极光就会变得幸运，许下的愿望就会实现。”桑落笑了一下，眼里映着细碎的光，“你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你带我去堪培拉追过一次极光，那天我许了两个愿望，但是后来只实现了一个，所以我开始相信你说我拍到的其实不是极光，只是城市远光。”
季商当然记得那天，他记得桑落拍到照片时的兴奋，记得他明亮的眼睛好像装满星星，也记得自己在被桑落抱住的时候心如擂鼓，所以他嘴上习惯性地说一些玩笑的反话，试图抑制自己的心动。
现在看到桑落平静而温软的目光，他依旧抑制不住地心如擂鼓，为他心酸，也为他心动。
桑落不知道季商在想什么，现在回想以往他也不觉得心酸，反而露出很满足的笑：“我追极光，就是想实现另一个愿望，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所以能和你一起看到极光很好，看不到也没关系，”他把玫瑰递到季商面前，“我已经追到了我的极光。”
夜色静谧，桑落微微仰头看着他，乖得季商心软，也诱得季商心颤。
他喉结滑动，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连抬手接过玫瑰的动作都变得有些僵硬。
玫瑰上有一张卡片，季商单手打开，看到上面写：
你是遥远天际，星芒灿烂的一道极光，我是远方山顶，留存月光的一捧白雪。
当你路过我，你会看到冷雪消融，月光温柔。
我渺小如此，唯爱你永恒。
——桑落宝贝
冷风呼啸，但季商心是热的，望向桑落的目光也带着炙热的温度。
“不只是路过。”他说。
是停留，是与你余生相伴。
你永远并非一个。
桑落听懂了，他扬起嘴角问他：“玫瑰送你，你愿意把那枚戒指给我戴上吗？”
在季商说出“愿意”的同时，在远处旁观的牧师忽然遥望天空，惊呼道：“Look, it's the aurora.”
两人循声抬头，原本漆黑空荒的夜空里忽然闪出一道绚丽的绿芒，那光芒像是刺破黑暗的幽影，带着神秘的力量降临世间，它们在舞动中壮大，如梦似幻地铺满天际。
传说人的一生只要看到一道极光，许下的愿望就都会实现。
冰川与海，极光入夜。
他们在世界尽头，共赴一场海枯石烂。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