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借星火(58)

　　季商有些无奈：“吃药了吗？”
　　“嗯。”桑落把手机放在枕头上，用耳朵压住。
　　季商能听到他这边布料摩擦的动静，想到他躺在床上的样子，声音不自觉柔和下来：“那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不难受了。”
　　“睡不着。”桑落说。
　　季商还没说话，桑落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了周明轩的声音，有些失真，应该是季商在和周明轩进行视频会议。
　　“你忙吧，我挂了。”桑落说。
　　“不用，”季商说，“就当是白噪音，这样好睡一点吗？”
　　桑落一怔，心脏霎时变成了软绵绵的云，又软又涨。
　　他听到季商开口让周明轩接下来都说英文。
　　周明轩：“什么毛病？你不是回国了吗？”
　　“催眠。”季商说。
　　周明轩不明所以，但还是换成了英语和他沟通。
　　就这样，桑落和季商隔着电话，一个坐在办公室里用英文继续视频会议，一个躺在床上在一来一往的英文对话中尝试入睡。
　　闭上眼睛之后，桑落脑海中的画面又开始变换，让他在季商的声音中想到了一件往事。
　　高中的时候，桑落一直有些偏科，就是因为他的英语太差，所以第一年没有考上季商所在的大学。
　　于是第二年复读，桑落狂补英文。
　　而上大学的季商在晚自习下课后，也是这样隔着电话，陪着桑落练听力，扩词库，一点一点地提高他的成绩。
　　桑落忽然想，那个时候的季商，或许也和他一样。
　　想要一直在一起，不想分开。


第44章 他舍不得
　　桑落从小到大身体一向很好，很少感冒生病，偶尔受凉发热，只要在前期吃点药及时控制，过两天基本就好了，但如果一开始没重视，那必然会发展成重感冒。
　　果不其然桑落第二天还在发烧，同时还鼻塞咳嗽。桑榆过来看了他一眼，命令他五分钟内起床，然后让司机小张送他去医院打退烧针。
　　桑落只得听话地起床，然后去了医院。
　　如意华园靠近二院，但桑落没让小张把他送到二院，而是去了更远一点的三院，他打算看完感冒之后再去找徐医生聊一聊。
　　到了之后，桑落就让小张先走了，桑落自己去一号楼的发热门诊就诊，打完退烧针之后，又独自去了二号楼4楼的心理咨询科。
　　一个小时后，桑落走出心理咨询科，除了感冒药，他又多了两盒治疗抑郁症的药。
　　桑落慢悠悠地下楼，在一楼遇到了一个熟人。
　　许公主。
　　桑落循声转头，看到穿着黑色连衣裙的许公主，还有她身边站着的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两人站在走廊的尽头。
　　许公主朝他走过来：“还真是你啊。”
　　桑落扯了扯嘴角：“嗯，许小姐，你怎么在这啊？”
　　“喊什么‘许小姐’，叫我Emöke。”许公主视线将桑落扫一遍，最后停在他手里的药盒上，“我来找人，你这是……？”
　　“我也找人。”桑落快速开口，同时双手别到身后，没让许公主看清塑料袋里的药。
　　“找季商？”许公主不是很在意地收回视线。
　　桑落愣了一下，下意识想着季商怎么知道他在医院？没等他想明白，先前和许公主说话的那位年轻医生也走了过来，落在桑落脸上的目光里既有些许打量，也有微妙的恍然。
　　这视线太有存在感了，桑落想不注意到都难。
　　“这是桑落，我准未婚夫。”许公主给两人做介绍，“这是宁笙，你跟着我喊‘笙哥’就行。”
　　桑落无语，因为这句“准未婚夫”也因为那句“跟着我喊”，他俩的事儿明明还没定性呢。
　　没等桑落出言反驳，宁笙就冲他伸出了手，礼貌地和他说“你好”。
　　桑落只好和他回握了一下，算是认识了。
　　宁笙是心脏外科的主任医师，现在还是工作时间，打过招呼之后他就回到了诊室。
　　“什么时候回来的？”许公主和桑落一起往外走，“也不和我说一声。”
　　桑落有些尴尬，他压根没打算联系许公主，只说：“前两天刚回来。”
　　许公主也没追究，走到室外的时候很自然地将包里的遮阳伞递给桑落。“让你买的衣服买了吗？”
　　桑落愣了一下，说没有，然后非常识趣地接过伞撑开，给公主当撑伞小弟。
　　这回答许公主也不意外，只是拿眼尾瞥了他一眼。
　　桑落又说：“对于我们订婚的事儿，我还是那个态度。”
　　许公主嗤笑了一声：“你跟你姐谈过了？”
　　“还没有。”桑落如实转告。
　　许公主点了点头：“那你应该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姐非要让你和我结婚？”
　　这倒是知道。
　　“知道？”许公主意外道，“知道你还是不同意？”
　　桑落叹了口气儿：“就是知道才没办法同意。”
　　许公主忽然停下脚步，挑眉看向桑落。
　　桑落又说：“我是同性恋这事儿又不是和你结婚就能改变的。”
　　许公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轻笑出声。
　　桑落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许公主说：“你姐还真是……也不知道她是为了维护你这份天真，还是为了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
　　桑落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公主没笑了，她歪了下头：“先说好，我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逼你结婚，虽然我的确是挺想和你结婚的。”
　　如果是平时桑落可能就会问她自己到底哪里好，但现在桑落心里隐隐浮起些许不好的预感，让他无暇去在乎许公主这时候说的其他废话。
　　“你应该知道你姐早就有了让公司上市的计划，甚至一年前就开始筹备了。”
　　桑落点头，这他是知道的，他还知道就是因为要筹备上市，桑榆怀着孕操劳过度，在去年这个时候意外胎停了。
　　“按照你姐的步调，原本可以稳扎稳打，走正常流程审批，最迟明年也能够成功上市，现在她却这么着急，要借壳上市，你猜是为了什么？”许公主这时候还要逗桑落，看到他露出困惑的神情就觉得有趣。
　　桑落催促道：“你别卖关子了，快说。”
　　许公主笑了笑：“因为她等不起咯，她急需上市，融到大量的资金。至于为什么等不起，不用我说了吧？”
　　公司上市之后最直观的好处，除了可以扩大公司的影响力，让公司溢价之外，就是可以快速从股市融到投资者的大量资金。
　　特别是在公司出现财务问题，无法从银行贷款时，快速上市或许能够扭转局面。
　　桑落虽然对金融了解不多，但最基础的东西他还是知道的，稍微动一动脑子就明白过来，桑榆要和许家联姻，不是想让公司扩大规模，而是想要保住公司。
　　桑榆从来不是个急功近利的人，当初在决定上市的时候，公司高层就曾提过可以直接收购借壳，在短时间内成功上市。
　　但被桑榆否决了。
　　她有野心也有傲气，她相信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可以经过层层审批，也能够通过层层考验，一步一步上市成功。
　　就像这么多年，她一步步扛过风雨，打出这片家业一样。
　　现在她改变主意，只可能是因为这个危机她无法解决，只能靠着借壳上市度过危机。
　　桑落有些蒙，说实在的他其实没想过这些。
　　大抵是因为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活在家人的羽翼之下，父亲在世的时候他有父亲，父亲去世，他还有姐姐，然后还有季商。
　　桑榆给他优渥的物质生活，季商给他十七年的陪伴。
　　他像是温室里的花朵一样，哥哥姐姐将所有的风雨阻挡在外，给他充足的爱，让他不受干扰地长大，长成一朵孤芳自赏的温室娇花。
　　桑落可以理解这一切，也发觉好像自己给到他们的，只有无尽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