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借星火(87)
一直到回到病房的时候,他因为闻到其他病房里传出来的炸鸡气味儿干呕,差点吐了。季商沉了脸,眼中浮起忧色,桑落心虚地说他没事,只是早上吃太多了。
这完全就是放屁,今天早上桑落只喝了半碗粥不到。
季商静静地看着桑落,桑落又说是这炸鸡的油腻气味太难闻了。见桑落脸色没什么异常,而那气味的确不好闻,季商也就没说什么。
但是桑落并没能糊弄多久,回到病房没一会儿,季商就看到了桑落偷偷摸摸揉太阳穴。
在季商沉着的脸色下,桑落只好坦白说他有一点头晕,并掐着手指比着一毫米的距离,严肃补充“就一点点”。
季商冷声质问:“为什么刚才不说?”
桑落:“刚才不难受,就是有一点,嗨呀,就怪隔壁那小孩儿,大早上吃炸鸡,害得我——”
“桑落。”季商打断了他的狡辩。
桑落霎时噤声,只敢撩起眼尾去觑季商的表情,然后暗戳戳地伸手去拉季商的衣摆:“我错了。”
季商是真的生气了,桑落听到他深吸一口气儿,然后一把拉着他去找徐医生,桑落手腕被掐的生疼,也不敢吱声。
一般来说,正规且专业的重复经颅刺激治疗是不会有什么副作用的。
徐医生是知名的心理医生,而三院的设备也算是国内顶尖,操作得当,仪器正常,只能是个人体质问题。
而桑落这一周里做了五次经颅刺激,前面两次都是隔一天做一次,后面三次则是连着做了三天,他出现轻微的头晕和反胃,多半是因为他的体质无法适应连续的高强度刺激。
徐医生给桑落做了详细的检查,确认他各方面都很正常,便将下一次经颅刺激治疗推迟到一周后,原定于明天的心理辅导也改到后天,嘱咐桑落好好休息的同时也劝导他如果有任何不适要说及时出来,不能隐瞒。
桑落乖巧地说好,都不敢去看季商。
徐医生视线在他俩之间转了个来回,笑着说了一句:“桑落还是很乖的。”
很乖的桑落刚离开徐医生的诊室之后就挨呲儿了。
起因是他去跟在季商后面去牵季商的手,他本来以为生气的季商会躲开的,然后季商没有,不仅没有反抓住了他的手腕。
桑落心里刚开心一秒,“哥,我错了”刚说了一个“哥”,就听季商沉着声问:“手是怎么回事?”
“啊?”桑落垂下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上。
除了掌心的伤口,他手背手腕也有不少玻璃刺伤的划痕,当时的情况复杂,桑落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此时伤口已经结痂,拆了纱布之后看起来有些可怖。但桑落知道,季商问的不是这个,而是他手腕上那一圈十分新鲜且明显的红痕,依稀可以看出是手指印。
桑落没说话,季商问完也察觉到这是他刚才自己掐的,他拇指很轻地磨蹭着那圈红痕,沉着的脸色微妙了一瞬,旋即化作懊恼:“对不起。”
“没事啊。”桑落不在意,趁着季商心软,连忙顺杆子往上爬,贴过去搂他的腰。
“我不怪你,是我自己先犯错了,哥哥,我给你道歉,你原谅我。”
季商沉沉地看了他两秒,掐着下巴警告他:“不原谅。”
桑落愣了,知道季商这是真的很生气,不容易哄好的那种。
没等桑落想好要怎么哄好季商,忽有一位不速之客来访,风风火火,怒气冲冲。
在住院治疗的一周里,桑落手机上收到了好些人的消息,有孙旭问他怎么没去工作室,也有画室主理人问他怎么不去画画,还有许公主例行公事一样约他出去吃饭,桑落都找借口推了。
许公主冲来医院之前给桑落打了电话也发了微信,不过桑落没注意到,他忙着哄季商,一会儿说他想出去散步让季商陪他,一会儿又玩着桌上的抽纸,说给季商折一朵白玫瑰,但季商始终不为所动,对着笔记本电脑专心看文件。
等桑落无力地坐回床边拿起手机发现许公主发来的消息时,许公主已经到了医院。
前后不过两分钟,没等桑落想好如何回复消息,许公主踩着高跟鞋噔噔噔的出现在病房门口,敲响了门。
桑落开门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许公主十分高傲地冷哼道:“我要是不来,你还打算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桑落哑口无言,怎么莫名有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感?
在桑落沉默的间隙,许公主长睫忽闪忽闪地上下将桑落扫了一遍,视线停在他右手上的伤痕时脸色倏然一变:“桑落,你他妈——”
许公主虽然平时不拘小节,行事不羁,看起来有些高傲难相处,但其实她家教极好,从刚才她怒气冲冲地找过来还能记得礼貌敲门就可见一斑,这会儿直接爆了粗口,显然是气急攻心,忘了修养。
桑落睁大眼睛,神情变得错愕且震惊,一是因为她这声粗口,二则是因为她瞬间就变得红润且潮湿的眼眶。
“你怎么了啊?”桑落茫然无措,不知道该去拉她的胳膊让她进门,还是转身去给她找纸巾。
许公主没给他时间想好要做什么,直接错身进门,肩上背着的爱马仕真皮包硬是在桑落的胳膊撞出一道白痕。
桑落顾不上疼了,关上房门,回身跟过去。
然后就看到季商已经从座椅上起身,和许公主面对面站着。一个神情淡然中透着些许疑惑,意外对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个神情冷漠透出浓郁的愤怒,好像随时会动起手一样。
桑落再次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却还是下意识地走到了季商身边,和他一起面对着来势汹汹的许公主。
“许小姐。”季商主动和她打了招呼。
许公主眼眶的水汽逐渐消失,锐利的目光从季商的脸上移向桑落:“你先出去,我有话和他说。”
桑落:“?”
首先这是我的病房,其次,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桑落在许公主和季商之间看了个来回,没打算出去。
他既然已经决定要和季商在一起,自然是要和许公主说清楚的,不管是要取消婚约,还是坦白自己心有所属,都必须是他自己亲口说,没道理再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交给季商处理。
“你跟我说吧,发脾气也冲我发。”
许公主目光不善地盯着他看,简直要被他这副护短的模样气笑了。
桑落反思了一下,迟疑问道:“虽然我们有婚约,但毕竟还没订婚,我应该不算出轨吧?”
这声“出轨”可谓是石破天惊,屋子里的氛围瞬间就变了。
季商眉梢微动,没忍住笑出了声,看向桑落的眼神瞬间就柔和了:“不算。”
桑落看到季商笑了,情绪也放松下来。
“够了!”他俩搁这眉来眼去,完全被忽视的许公主脸色更臭了,“我不是来看你们调情的,OK?”
桑落顿时不笑了,季商神色不变,应了一声说:“我们出去说。”然后让桑落在这老实待着。
桑落不乐意地皱了皱眉。
“不是说要给我折白玫瑰吗?”季商抬手在桑落后脑上带了一把,“要三朵。”
桑落:“好吧。”
许公主:“……”来人啊!到底有没有人管一管这对死给!
第65章 我只是怕
许公主气势汹汹地过来兴师问罪,并不是因为桑落和季商之间的私情,而是因为桑落的抑郁症。
就算是没有感情,许公主也不太能接受未婚夫有严重的抑郁症,还瞒着她。所以她从宁笙那里知道这件事儿之后,当即踩着八十码的时速从某高级会所一路飙到了医院住院部。
当然,最让许公主生气的还是看到了桑落手腕上的伤痕。
她没想到桑落竟然已经有了轻生的念头,还付诸实践。
在那一瞬间,许公主甚至想给桑落狠狠一巴掌,把他臭骂一顿,让他明白生命可贵。
但她已经不是十八岁的她了,六年的时间让她变得成熟,也变得情绪稳定,第二次面对这样的事,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似有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