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你没有竹马吗(86)
她忽然想起,那天在体育馆,她问时舒,梁径是不是谈恋爱了。
时舒那时的表情,原曦现在还记得:一下怔愣、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可能那个时候就连时舒自己也无法准确定义他和梁径的感情。
喜欢是肯定有的,但这种喜欢能走到哪步......
原曦觉得自己悲观得近乎冷酷,她轻声说:“我有时候会担心,万一他们一时兴起——”
“原曦!”
闻京很不客气打断,他看着原曦,像是不认识她了,语速飞快:“你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吗?他们从小的感情,你看不见?谁一时兴起就往那方面发展?!吃饱了撑的?!”
方安虞眼尖,瞧见时舒跑出来,赶紧道:“好了好了......我们以后再说,先整理下表情行吗?求求了!”
第56章
时舒很快发现闻京原曦又吵架了。
距离上回他们在迎尚吵架刚过去不久, 后来一起去三亚玩,两个人的关系才慢慢好转。
眼下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好。
不过时舒发现,这回吵架, 似乎是闻京更生气。原曦倒显得有些沉默。
说起明天的骑行, 还有显云寺的围棋夏令营,饭桌上就只有时舒和方安虞嘚不嘚。方安虞开头永远是:“你记不记得”, 时舒话尾永远跟着:“是不是很好笑”——没有人比他俩更熟显云寺, 也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围棋的苦。那说起来,简直没完。
其余三人该吃饭吃饭,该夹菜夹菜。只是三个人三种气氛。
闻京憋着气,时不时盯着筷子不动,好像在解什么数学大题。原曦淡定许多,嚼饭咽菜安安静静, 偶尔看一眼坐对面苦大仇深的闻京, 好像担心他做不出大题会把桌子掀了。两相对比, 梁径看上去就十分平和,但也有点走神的样子。不过他饭桌上话本就少, 从小的规矩, 这会倒看不出什么特别。
剩下两只话不停, 说相声似的,一逗一捧,一团和气。
只是这种和气一直没感染出去。其余三人的屏蔽障太强。
于是, 一桌饭硬是吃出了四种状态。
吴爷瞧见,都觉得好笑。十八岁的年纪, 学都没上完, 一个个的, 心思还真是不好说。
吃完饭, 五个人搬了椅子去庭院吃瓜。
井里浸了一天的西瓜,这个时候剖开,滋出气泡水似的西瓜汁,沁爽甘甜。
暑气弥漫的夏夜顿时变得清凉滋润。
“......你们路上怎么了?”
时舒捧了一块瓜凑到方安虞身旁蹲下,偏头瞧了他半会,冷不丁小声。
方安虞吓得手里一抖,瓜差点掉喷泉池子里喂鱼,他赶紧埋头啃了两口:“没怎么啊......”
身后,台阶下,梁径和闻京往库房走,似乎去看自行车。原曦坐在躺椅上仰头望星星,一边给家里打电话。
傍晚霞光澄澈,入夜的星空就显得格外浩瀚。
时舒眯眼,一脸不信。
明明去接人的时候还好好的。打电话那会时舒就在车里,原曦和闻京说起话来挺正常的,怎么回来就变天了。
“快说!”时舒压低声音恐吓:“不然揍你!”
五人组里,能被时舒吓到的,估计也只有方安虞了。原曦他是不会去恐吓的,毕竟他从小就认原曦的话。闻京听到这种恐吓只会更来劲,随时准备撸起袖子对线三百回。
而梁径只会觉得可爱,恨不得亲晕。
方安虞哭丧着脸:“我真不知道......”
不过这种时候,他脑子是最灵的——所谓急中生智,大概说的就是他。
很快,方安虞垂下眼,扮可怜:“我快被我妈说死了,怎么可能去想他俩怎么了......”
时舒想起来了,觉得有道理,他看着方安虞,叹了口气,接着拿自己的瓜碰了碰方安虞的瓜:“哎......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能忘带身份证......”
方安虞并没有为自己逃过一劫而松口气,反而更惆怅了:“我也不知道啊......莫名其妙的......明明记得这件事,转头就不见了。”
时舒:“......哎,吃吧。”
方安虞:“嗯......”
后来,两只蹲在喷泉池子边吃瓜,蹲了好久。
吴爷远远瞅着,有点担心池子里的金鱼。
另一边,库房里。
下午骑出去的那辆牛油果绿正停在门边。前后轮胎上沾了些草泥,灰扑扑的。
闻京瞧见:“时舒明天骑这辆?”
梁径点头,伸手过去握了握刹把。
闻京站着打量了会:“轻是轻,但骑上山不得颠死。”
梁径笑:“下午回来就换了避震前叉,冲撞不太剧烈的话,应该还可以。”
他话说完,闻京就蹲下来仔细去看。
换以往,闻京肯定要说,靠!兄弟我不配?这么好的配置,也给兄弟来一辆嘛!只是现在的闻京已经不是过去的闻京了。他蹲在处处透着精巧和精心的车轮前,默默念叨,他还真不配——他也不敢配。
“你骑哪辆?”闻京抬头问梁径。
梁径不是很在意,他走到工具台前收拾拆装扳手,头也没抬:“我都可以。”
闻京伸出手指转了转前轮,心底不知为何有些复杂。
渐渐地,这种陡然而生的情绪并没有立刻消失,反而变得越来越沉重,竟让他一时无法再应答梁径。
车轮转了一圈又一圈。
闻京注视着,耳边传来梁径那边轻微的动静。
说实话,小的时候他是很羡慕梁径的。
家世优越,家教严谨,父母恩爱,自己各方面也十分优秀——梁径身上与生俱来的游刃有余不是没有原因的。闻京觉得,他不需要考虑什么迫在眉睫的事,也不需要格外未雨绸缪什么。梁径是得天独厚的。
幼年的闻京和梁径一起玩耍,会下意识模仿梁径的言行举止,因为心底里知道那是好的、是长辈会满意的。但又因为只是皮毛,往往弄巧成拙,讨得他爸一顿打骂。
后来慢慢长大,闻京发现他看得并不准确。
某种程度,他其实并不了解自己的兄弟。或者说,幼年的他被嫉妒蒙蔽了一小部分,而这部分,只能等着慢慢长大才能懂得。
梁径小学三年级的暑假,丁雪做了个十分凶险的手术,其间一度生死未卜。梁老爷子连夜带着梁径去省人医,那架势,其实有点奔丧的意味了。
闻京是第二天一大早被闻康拎去省人医的。那个时候,梁径已经和梁坤、梁老爷子在ICU外坐了一天一夜。父子祖孙三代,由大到小,并排坐着,表情几乎一样。路过的护士都窃窃私语这一家子的基因继承。
梁径坐在最边上,一路奔波,一夜未睡,眼圈红得不像话,眉间紧紧蹙着。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被他仔细观察,看是不是和自己妈妈有关。某一刻,他像个成年人一样,听从护士的叮嘱,不要喧哗、不要随意走动。
所有难过的情绪被暂时、强制地困在了这具小小的躯壳里,外人看来镇静懂事,只是无人知晓他内里的崩溃与惊慌。他那么小,就知道要服从最基本的社会准则,去按捺自己内心的痛苦与绝望。
闻京和他说了两句话就不说了。因为他发现梁径和他说话的速度很慢,没什么起伏,看上去好像很冷的样子。闻京有些担忧,转而求助闻康。闻康直接让他闭嘴。闻京就低头看着自己脚尖,一点点走神想周爱玲。
现在回忆起这件事,闻京只能说,幸好时舒来了。不然梁径不一定会出什么心理问题。
时舒是一路哇哇哭着来的。惊天动地,嚎啕大哭,时其峰跟在后面抓都抓不住。他一路嚎奔到梁径面前,跑得飞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下来不及呼吸,猛地仰脖抽气抽得小脸通红。时其峰生怕自己宝贝儿子撅过去,赶紧上前给他抚胸,心疼得满头大汗。梁径吓呆了,也伸手去给时舒顺气。哪想时舒一把抓住他,悲伤至极,说,你不要怕啊......梁径,你不要怕,呜呜呜......你别怕,呜呜呜......我陪你好不好......呜呜呜......你别哭——
下秒,轮到闻京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