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惘(104)
“你呢?”温予迟问。
温予迟的声音把晏钧的思绪拉了回来,晏钧停顿了两秒,才道:“我家里人不知道,但他们大概并不在意我的性取向。或者说,对于我的任何事都不太在意。”
温予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回到了三楼办公区域。
“回来了?”林禾正在靠近大门的饮水机跟前接水,最先看到进门的两个人,便打了个招呼。
自从证实了晏钧和温予迟两个人的关系,林禾觉得整个氛围好像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比如现在,他仿佛察觉到了这两个人之间好像在闹着什么别扭。
大概是因为温予迟父亲的事情吵架了。
林禾跟在晏钧身后走进晏钧办公室,关上门道:“晏队,你别说我多管闲事啊…你们俩…怎么了?”
晏钧情绪也提不起来:“还能怎么了?”
林禾:“那你现在不去陪陪小温?”
“嗯?”晏钧这才抬眼去看林禾,道,“他现在需要安静,我不想去打扰他。”
“这种时候怎么会需要安静呢…?”林禾叹了口气,“小温现在需要你的陪伴啊。你想啊,他现在因为他父亲的事情担忧,担忧的是什么?还不是你们之间的感情吗?所以你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去陪他嘛……”
晏钧蹙了蹙眉:“真的?”
林禾笑了一声:“真的啊,你仔细推敲一下就是这样的啊,哎我说你这也太直男思维了吧…”
“我直男思维?”晏钧直接笑出了声,“那你和我思维不一样,难道你不是直男?”
“你才不是直男,”林禾叉起了腰,“我直的很。”
晏钧笑了两声,话音未落,就听见门把手一响——进来的是温予迟。
温予迟本无意偷听,但是不偏不倚,温予迟恰好听到了里面两个人的最后两句对话。
门被打开了一半,只见温予迟愣在原地,迟疑道:“林哥,你…你是弯的?”
林禾:“哎我说你们俩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说我是gay了??你俩别瞎说。”
晏钧注意着一米之外温予迟的情绪,看上去像是比方才好了一点,便对林禾道:“行行行,不逗你了,我先跟小温回去了,你没什么事了也早点下班吧。”
“要一起回去?”温予迟没想到晏钧对今晚是这么打算的。
“嗯?要不然呢?”晏钧想起温予迟的父亲今天的态度,又问,“他会监视你么?”
“倒没有监视那么夸张吧……”温予迟垂眸,一点委屈尽数写在了脸上,“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和他很久没什么交流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对我意见到底有多大。”
晏钧点点头:“那今晚……”
“今晚去我家吧,我爸应该不至于跑到我家里去。”温予迟想了想才说。
“嗯,走吧。”晏钧伸出手微微揽住温予迟的肩膀,然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办公室,留下林禾一个人在寂寞的办公室里凌乱。
离开局里的时间虽然已经过了晚高峰,但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红灯,晏钧和温予迟两个人到达温予迟小别墅门口时,已经是九点四十了。晏钧把车停好,然后松开安全带,舒出一口气,坐在座位上没动。
“这一周,你也很累吧?”温予迟也没有着急下车,而是在一旁望着晏钧,轻声道。
“还好。”晏钧的声音有点嘶哑,他知道温予迟此时肯定比自己更累,因为他还要面对父亲的压力。
“别撑着了。”温予迟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伸手心疼地抚了抚晏钧的头发,又无意地用手指卷晏钧的头发玩。
动作很温柔,带了点缱绻的意味。
晏钧侧首看着他,没说话。
温予迟笑了笑,喃喃地说:“今天中午,我本来以为你不会下楼的。”
“为什么不会?那是你的父亲。”晏钧说。
温予迟:“我以为你还没有准备好。”虽然这次并不是以伴侣的身份见长辈,但是这毕竟是第一次打照面,怎么说都要留些时间做点心理准备。
“嗯。”晏钧的嗓音沉沉的,带着点沙哑。
温予迟还是想知道晏钧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所以…你为什么会下来?”
晏钧微微侧首注视着温予迟:“因为我不想你独自一人面对。”
温予迟闻言揉捏晏钧头发的动作一顿,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弧度。他心里冒出的一点欢喜像是烟花,轰的一声一下子绽开。
都在一起快半年了,虽然很多样子对方都见过了,但还是会在一些不经意的时候,像刚认识那会儿那样为了对方的一句话而脸红心跳。
比如现在。
温予迟的两只手从晏钧的头上缓缓地滑到晏钧的脸上,然后红着耳朵,忍住上扬的嘴角,垂着眼睫,小声说:“谢谢你……”
晏钧:“谢我什么?”
“谢谢你一直和我站在一起啊。”温予迟用指腹在晏钧的脸上轻轻地蹭,“有你真好鸭。”
“说话正经点。”
话音刚落,两人都睁大眼睛看着对方——这句话是两个人异口同声说的。
温予迟先笑了:“哈哈哈你看看你看看,一字不差!”
晏钧斜睨了温予迟一眼,抬手用食指戳了戳温予迟的脸颊,轻飘飘道:“以后不准学我讲话。”
温予迟还是觉得好笑,脸微微向另一边一侧,躲开晏钧的食指:“哈哈哈谁要你说那么多次,不想学都学会了!”
晏钧的语速放慢了些,勾着唇角瞧着温予迟,一字一顿道:“以后不准学、我、讲、话。”
“好的呢。”温予迟笑道,自然没把晏钧的话记在心里。
然后,他便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捏住了,然后又被强行转回去和那人对视。
温予迟的嘴巴因为下巴被捏而跟着变了形,微微嘟着,他噘着嘴道:“喂你干嘛!捏痛我了!”
晏钧凑近,接着车里昏黄的灯光看着温予迟,说:“要是再学我讲话,是要受到惩罚的。”
温予迟本能地开始瑟瑟发抖:“什么惩罚?”
晏钧弯起唇角,身子前倾,嘴唇里温予迟嘟起的唇越来越近。
在唇与唇即将接触的那一瞬,晏钧忽然后退,对着另一侧紧闭的车窗打了个喷嚏。
温予迟马上凑上来,关切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了?”
“没事,一个喷嚏而已。”晏钧道,身子仍然背对着温予迟,朝着车窗揉山根。
“你不舒服?”温予迟又问。昏黄的灯光洒满了整个前座,晏钧的一举一动都在驾驶位的车窗上清晰地倒映着。
“真的没事。”晏钧随意道。
“你转过来,”温予迟说,伸手把晏钧掰过来对着自己,“你说,你是不是今晚下楼那会儿着凉了?”
仔细回想起来,那个时候温予迟刚从父亲车里出来,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只穿了一件衬衣的晏钧。
“你为什么只穿那么一点?”温予迟问。
“明知故问。”晏钧把手放回膝盖上,道,“走吧,下车。”
温予迟一愣:“明知故问?”他顿了顿,“你等等,所以你晚上那会儿是为了着急下楼来见我?”
晏钧斜睨了副驾上的人一眼,幽幽道:“不然呢?”说完,他就抬手开了车门。
温予迟见晏钧下车了,便也从副驾上跳下来,等着晏钧绕过车前,然后悄悄地牵上了晏钧的手。
晏钧也没避开,只是回握紧了那只手,然后一起朝大门走过去。
才刚一进门,温予迟便回想起刚才他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
他回身,双手环住晏钧的腰,然后就这么看着他。
晏钧正在穿拖鞋,见温予迟忽然抱上来,便也注视着他,轻声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