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想情敌(68)
“……没有,”江时予说完,看着江醒,“爸。”
“哎,”江醒应了声,笑着走过来捏捏他的肩膀,帮忙把奶奶的东西提着上车,“妈,我先送您回去啊,要吃的药您都记住了吧?”
“记住啦!”奶奶很大声地应,“吃错了也死不了呢!”
江时予没吭声,靠在座椅上。等到了家,他帮奶奶把行李放到里屋去,爷爷留他们在这儿吃饭,到了晚上江醒才开车送江时予回姑姑家去。
“本来应该带你回家的,”江醒边开车,边说,“但你应该不想回去,是吧?”
“那个人也在么?”江时予看着窗外,问。
“嗯。”江醒应了声。
“我不明白,”江时予看向前方,试图从后视镜里找到江醒的眼睛,“为什么这样?”
“你是不是想问我很久了?”江醒笑了笑,把车停在了路边。
他把车窗打开,点燃一支烟,又递给江时予一支,江时予没接。
“你变化挺大的。”江醒把烟放回烟盒里,“如果是以前,你遇到再不明白的事情也不会开口问我什么,那个人在不在家你也不会问,你会直接告诉我你不去。”
江时予没吭声。
“为什么变了?”江醒解开安全带,转身看着江时予。
“现在是我在问你。”江时予说。
江醒笑了下,点燃那支烟,烟雾的味道瞬间充溢在整个车厢内。
“没办法,懂么?”江醒缓慢地说,“我和你妈妈结婚……是因为压力,我没办法了,只能和她结婚。”
“出轨也是因为压力么?”江时予问。
江醒笑了笑没吭声。
江时予突然察觉到这样的对话根本没有意义,他不可能去理解江醒,不可能找到他这么做的一个合理的原因。
他不爱妈妈,这是江时予体验到的最直观的东西。
喜欢,爱,这都是一些很虚无缥缈的东西,可以挂在嘴边,可以藏在心底,但……谁真谁假,谁说得清?
现在或许喜欢一个人,以后就不喜欢了,谁知道呢。
江时予打开车门,江醒没有阻止他,只是说:“有空记得回来看看爷爷奶奶,他们没做错什么。”
江时予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朝前走了出去,打了个车回到姑姑家,宋关声刚好从楼上下来。
“哎,去玩儿么?”宋关声问,“今晚广场那边烟火大会,去看看呗。”
“啊。”江时予看着他。
“走吧!”宋关声拉了他一把,“去看看!”
“哎,这件不是你的衣服吧?”妈妈拿起一件衣服,比划了下,“没见你穿过啊。”
“这是江时予的。”晏安把衣服接过来,叠了叠。
“都多久以前放这儿的了,洗了挂好你一直没收吧,”妈妈指了指他,“都不是这个季节的衣服了!”
“哎哟,”晏安乐了,“我忘了嘛。”
“坏习惯。”妈妈说着,把叠好的衣服都抱进了房间去放好。
晏安也把衣服都抱进去,打开衣柜,江时予有好几件衣服都在他这儿,一直没拿回去。
有时候周末打完球,江时予就在他家吃饭,晚上顺便就在这儿睡了,衣服换了一套一套的,直接放在这边也没提过要拿回去,晏安也忘了,这会儿被妈妈提起才想起来……是该把衣服还给江时予。
不然挺奇怪的,他的衣柜里挂这么多江时予的衣服,甚至还有一件外套。
江时予走了多久了?
晏安不敢想,一想他就想给小冰雹梳毛,小冰雹都快给扒拉秃了。
但……挺久了吧?
暑假本来就没多少天还走这么久。
不会是等暑假结束才回来吧?
还是说……不打算回来了?回北方了?
晏安把衣服往衣柜里一丢,合上柜子门,皱着眉毛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把手机摸了出来。
“有点儿吵啊!”宋关声嚷嚷着,“那边有卖糖葫芦的!”
“啊!”江时予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周围烟火声太响,混入嘈杂的人声,吵得江时予脑袋疼。
“你要吃什么!”宋关声继续嚷嚷。
“都——行——”江时予拖长了尾音,懒得吼了。
这会儿天空中炸开的烟花声实在扰人,宋关声买了个苹果糖给他,自己吃着糖葫芦朝前去了,应该是要去和朋友会合,江时予没有跟过去,打算看一会儿就自己回家。
人们举着手机拍摄着天空上不断炸开的绚丽的光,空气里都是火药味儿,江时予会感觉那些火星好像跳到脸上来了,回过神时又察觉到自己离那些光很远。
他摸出手机,抓准时机拍了一张还不错的照片,身后不知道是谁推了他一把,他没有回头去看,把这张照片点开看了很久,想给晏安发过去,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发。
他和晏安很久没联系了,一方面是因为他自己,另一方面是因为晏安那股莫名其妙的劲儿还没有过去。
晏安是个直男,是个疑似恐同的直男。
江时予就差把这句话打印出来挂房间里,每天对着横幅拜三拜止住自己止不住弥漫的心情,他太清醒。
对于湖底根本捞不起来的月亮,他做出最好的止损就是不要去湖边,一步都不要靠近。
感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江时予也不明白,可能是因为晏安太好了,就像上天把他前半辈子没有体验过的好都塞到晏安身上,让晏安不求回报地带给他。
不能喜欢晏安。
这种注定得不到回应的喜欢是没有必要的,等高三毕业拉开距离,他们的感情一定会疏远,就像江醒和妈妈那样,结婚十多年了不也会在潜移默化间抹消掉所有的感情吗?
喜不喜欢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最主要的是……晏安有喜欢的人,不会喜欢他,甚至会排斥他。
江时予把手机揣回兜里,手刚要从兜里抽出来,一串震动让他回过神,下意识地把手机摸出来,是晏安发来的语音通话。
语音响了两秒又挂断,没有再回拨过来,江时予等到屏幕自动息屏,一个视频直接弹了出来。
江时予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点了接受,晏安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好像瘦了,好像又没有,但绝对黑了,晏安那个性格不可能不在外面瞎溜达。
“江时予?江时予!”晏安嚷嚷着,江时予回过神,把耳机摸出来戴上,晏安的声音完全灌到他耳朵里,音量开到最大才勉强听清。
“我操,你干嘛呢,”晏安瞪圆了眼睛,“好吵啊!”
“嗯。”江时予盯着屏幕上的人看了会儿,把摄像头调整了下,对着天空,“看烟花。”
“……哦。”晏安专注地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江时予也盯着屏幕看。
烟火表演的间隙,整个广场都静下来,刚才被烟火声炸得有些耳鸣的人们开始笑闹着往其他地方走,江时予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把手里的苹果糖在摄像头面前晃了晃。
晏安没在意他的苹果糖,“你现在住在酒店么?”
“没,”江时予犹豫了下,把摄像头转到前置,“住在我姑姑家。”
晏安看着屏幕上突然出现的江时予的脸愣了会儿。
两个人忽然之间都不说话了,盯着屏幕互相发呆,江时予蹲坐在一根电线杆下,头顶橙黄的灯落下来,脸又被屏幕的光照亮了点儿,晏安甚至能从他的眼镜的倒影里看见自己模糊的影子。
沉默引来一大片尴尬,他们好像分开了一个世纪似的,再也找不到话题聊了,晏安突然问:“你要在那边呆多久啊?”
“再待几天吧。”江时予说。
“暑假都快结束了,”晏安把手机固定好,趴在桌上,嘟囔着,“就……那什么,你不早点儿回来看看小冰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