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想情敌(145)
“闭嘴!”晏安只觉得空气里都是火药,在他身体里猛烈地炸开了,他想都没想,扭头冲着那边吼着,“你们他妈的闭嘴!他对你们还不够好吗?你们是他妈的什么东西啊?!”
江时予却松开了晏安,捡起那瓶矿泉水,走到江醒面前,蹲下来,眼神空荡荡的,咬着牙问:“你觉得你是为了我好,你想提前去和她谈谈,让我们未来的路更好走,对吗?”
江醒还要辩解两句,江时予突然吼了起来,声音从他的喉咙里传出来,带着全身的细胞都在吼叫:“我需要你们对我好吗?!”
“你!江醒!你们!”江时予指着爷爷奶奶,“是你们把我养大的吗?你们养大我的方式就是不管不顾!放我在那儿自生自灭,你们知道冷暴力几个字怎么写的吗?!我不就是你们放着,将来给江醒养老的工具吗?”
爷爷奶奶似乎被他这么一吼给吼愣了,呆在原地,没有说话。
“现在我长大了!你们又想起来管我了是吗?”江时予低下头,瞪着江醒,“用得着吗?江醒?用得着吗!你打的那一个电话证明了什么你不明白吗?!”
“我从小到大没有闹过事,没有惹过其他人,我甚至连叛逆期都没有!你们还不满意吗!你们所有的忽视、傲慢、自私、所有的一切我都照单全收了,我说过半句怨言吗?!现在你还想我怎么样,江醒?现在你想起来用你的方式对我好了?”
江时予把手里的矿泉水瓶用力砸在了江醒脚边,周围全是驻足围观的人,江时予脑子里空荡荡,浑身像有火在烧一样,逼迫着他把所有的不满都吼出来:“为什么啊?我操你妈的为什么啊!”
晏安愣了几秒,没有上去阻止,也没有上去安慰。
他之前一直觉得江时予的情绪缺少一个爆发点,但他没有想过江时予爆发起来是这样的。
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江时予吼完之后肩膀是颤抖的,晏安觉得他可能发泄完了,走过去,很用力地握住了江时予的手。
江时予却像触电了似的,一瞬间就将手抽了回去。
“你……”晏安愣了下,话还没说完,江时予突然转过头看着晏安。
那一瞬间他好像看见了两年前,在车站里一个人走过吸烟区的江时予,茫然,无措,却又强逼着自己镇定。
“对不起,”江时予喃喃说着,眼泪在看到晏安的那一瞬间就汇集,大颗大颗地直接滚落下来,“……对不起,晏安,对不起。”
“……哎,”晏安张开胳膊,不管周围驻足的那些人的目光,很坚定地搂住了江时予,“和我说什么对不起啊,需要我说句没关系吗?”
江时予没有说话,晏安想了想,又说:“行吧,只要不是移情别恋了,我都能原谅你。”
江时予还是没有说话。
晏安只感觉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一点点搂紧了,比之前每一次都要紧,仿佛生怕他逃走了似的,晏安突然察觉到,或许这一次的事情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严重。
第103章
周围的人愈发多了起来。
人在吃饱喝足出来溜达的情况下,最爱看到的情况大概就是吵架。
特别是像此时此刻这种,一个成年男人被揍得倒地不起,另一个坐在地上,怔愣着,想着什么出了神,而终于赶到的两位老人哭天抢地,想过去打江时予,又被晏安一眼瞪了回去。
晏安心里其实没有多少底气。
他生长的环境之中,老人是和蔼的,父母是明智且能够交心的,朋友不论男女都是可以笑闹的,所以他不会对着任何一个长辈怒目而视——他头一次这样瞪两个老人,心虚,但愤怒。
愤怒可以抵御大多数情绪。
“走。”江时予把额头压在他肩头,突然说了一句。
走?
晏安有点尴尬地抬了抬手。
这样怎么走?
他的胳膊还搂在江时予身上,江时予也没有要松开他的迹象,两个人就这么搂着走的话,姿势可能——不是可能,是非常奇怪。
还没等他考虑完搂着江时予到底要怎么走,江时予突然抬起了头,眼眶是干的,完全看不出一点儿刚哭过的迹象,要不是他声音还带着那种哭腔的沙哑,晏安真的会以为刚才是自己的错觉。
“江时予!”奶奶见他抬起头,突然大吼了起来,“你要去哪!”
江时予扫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松开晏安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往前走去。
江醒没有阻止,爷爷奶奶怒吼着却不会上来追,他们有自己无法追上两个年轻人的自知之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拉着彼此,从凑热闹的人群中逃跑离去。
晏安感觉自己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这么跑过了,这会儿跑起来身体却是轻松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时予终于把心底那些话吼出来了,他也跟着轻松了似的。
但这种轻松只持续了半分钟不到。
江醒他们一定是说了什么无比过分的话,才能把中华鳖精江时予气成那样。
晏安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江时予容易生气的那些点,最后突然一愣,想起了江时予那句十分突兀的“对不起”。
他脚步忽地乱了下,江时予想停下也来不及,因着惯性的缘故,晏安还是趔趄了两下,差点儿摔倒之前手撑了下街边一棵白玉兰。
“我们去哪?”晏安深深喘了两口气,问。
去哪?
江时予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是想在发泄之后快速逃离那个地方。
人在情绪到达顶端的时候,总会展露一些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丑恶面貌,江时予不知道自己当时有多难以入目,但他一秒都不能再待下去了。
不想再看到那些人了。
可接下来他们能去哪?
晏安的妈妈知道了,自己的妈妈应该也会知道,他们两个都不能回家——如果他们不想主动面对什么风暴的话,不能主动回家——两边的家长都没有来联系他们,这给了江时予一种暴风雨前的心慌感。
“我……”江时予看着晏安,慌乱得一塌糊涂。
“刚才到底怎么了?”晏安还在问,他看过来,眼底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担忧。
江时予咽了口口水,喉咙干燥得像要冒火了,他往后退了一小步,松开了拉着晏安的手。
晏安几乎是在他松手的那一瞬间低下头,看着江时予的指尖一点点离开。
“我和你说一件事,”江时予咬咬牙。
晏安没吭声。
“你妈妈,阿姨她已经……知道了。”江时予不敢看晏安的眼睛,都是他的错,如果他不让晏安跟着过来就好了,江时予也不会在这几天里发神经似的看透他们的感情,发癫一样希望他们能好好儿走下去而自作主张。
哪怕就像江醒说的那样,晏安妈妈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不对,但她一直没有说出口,晏安妈妈和他们之间是有一种微妙的平衡的。
现在江醒一个电话将平衡打破了。
凭什么?
就算晏安要出柜,这件事也应该由他自己去说,做好完全的准备了再去讲,而不是在本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捅了一刀”。
江时予连头都不敢抬了。
他这辈子头一次慌成这样,这件事太出乎意料了,他不知道晏安究竟会做出什么决定。
如果晏安要他陪着,那他自然会陪着,肯定不会松手。
可……晏安心病太重了。
他不知道晏安会怎么选。
隔了许久,江时予才听见晏安声音低哑又缓慢地问:“……知道什么?”
“我们的事,”江时予说完这句话,顿了顿,继续慌乱说,“对,对不起,我没想到江醒会,会打电话给你妈妈,直接把这件事捅出去了,她现在……知道了,知道我们在谈恋爱。”
晏安张了张嘴,没有说话,眼睛一点点瞪圆了。
一时间,冉航仿佛又站在了他的面前,说,小安,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是没有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