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星河(68)
一切都太过凑巧。仿佛命运在看似仁慈的安抚之下,暗藏了最后两步致命杀招。
艾星的跑车与尼克的那辆皮卡之间,仅仅相距三个车位。
艾星先把礼盒放去后排座位,宁河在他身后四五米的地方,走得略慢了几步。
尼克对于艾星并不熟悉,可是下车后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已经走至跑车车头处的宁河。
宁河向来敏锐,尼克那双凶狠的视线刚一扫上他,他仿佛有所觉察,也忽然抬头对视了一眼。
记忆的浪潮瞬时拍向海岸,宁河猛然忆起那个曾在休息室里醉酒闹事的白人歌迷——旧事与现实无缝衔接,尼克脸上的神情让宁河立刻警觉起来。
尼克原本是冲着艾星而去的。他已经丧失理智,就像历史上那些因为发疯而刺杀偶像的乐迷一样,他发誓要解决掉艾星这位情敌,让自己重新回到宁河面前。
艾星刚一进入后座,宁河对于危机情势的判断几乎堪为神速。尼克还未亮出刀具,他已快步冲上,挡在了后座的门外。
尼克逼到他跟前,一把钳住他的左肩,将他压向车门。宁河将手中花束砸向对方,同时反剪住尼克挟制自己的那只手,却来不及闪避一道从左侧而起的凛凛寒光。
被关在后座的艾星不明就里地回过头,车窗外尼克那张狰狞用力的脸毫无防备地撞入他的视线。
宁河背挡着车门,正与对方抓扯。艾星还不及出声,只见一道刀光夺空闪过,隔着车窗传来一下轻微而骇人的闷响,似乎是利刃捅破了皮肉。
血花飞溅而起,随着刀具拔出的方向,成串地抛洒在窗上。
艾星眼前凝为一片血红。
他发狂一般从另一侧车门跳下,绕过车头冲向宁河。
宁河被扎在腹部左侧,痛意尚不明显,又或许是他来不及感知。尼克还要挥刀再刺,他死死抓住对方的手腕和刀口,鲜血宛如细流一般滴淌而下。
花束,车身,宁河的手臂上全是艳红的痕迹。
就在那把刀距离宁河的脖颈越来越近时,从旁而至的艾星飞起一脚踹倒了尼克。不等对方回神起身,又纵身将尼克扑倒,与其同时滚落在地。
宁河掩着血流不止的小腹,想去帮助艾星,撑起上身的一刻才觉腹部痛不可当,又重重跌回地面。
那把带血的利刃被踢在一旁,艾星与尼克都想抢夺尖刀。最终还是艾星压制住了尼克,抓着对方的头连续撞地,直到尼克昏迷不起。
艾星折返捡起刀具,扔进车座,又迅速抱起宁河,将他轻放于后座,一边拨打911报警电话,一边驾车朝着最近的医院驶去。
宁河倚靠在两张座椅之间,神志还算清醒,艾星却慌乱得几乎扶不住方向盘。
宁河从后排伸出一只血迹斑斑的手,对他说,“手机给我吧,让我和接线员说话,你专心开车......”
最近的医院距离酒庄约有20分钟车程,宁河在通话中准确描述了自己的伤势——刺中腹部左侧、流血量很大,可能刺破了大血管,但不确定有没有伤及脾脏。
艾星在工作日下午的拥堵车流中近乎疯狂地穿梭变道,不断鸣笛,扬起同样沾血的左手在车窗外示意,很多司机都为他们让出了通道。
宁河一直安抚着他,“我可以坚持到医院的,你冷静一点......”
艾星从后视镜里看到宁河过于苍白的脸,知道情况不如他说的这般轻松。
宁河渐渐变得意识模糊、浑身发冷,手里抓着一把温热流淌的血,仿佛带走了全身的热量,怎么也止不住。再垂眼看看四周,发觉自己几乎坐在一片血泊之中,鼻息间闻到的全是带着生铁气息的浓重血腥味。
跑车终于在一段急速狂飙之后刹停,艾星把他抱出后座时一直叫着他的名字。宁河攀着他的肩颈,口齿含糊地说了几个简短字句,艾星在奔跑之中已经听不分明。
急诊室外等候的医生护士协力把宁河放上移动病床,推进了抢救室。
手术室和麻醉师还在准备当中,护士先给宁河挂上点滴,又询问他的血型。
艾星紧紧抓着宁河的一只手,听见他声音虚弱地回答护士,“O型血。”
艾星马上站起来,“我也是O型,可以输我的血!”
医生一面指挥护士从血库调血,一面以略带同情的口气安抚他,“我们会妥善处理病人的伤情,请家属保持冷静。”
在宁河即将被推进手术室前,他勾着手指在艾星掌心里一下一下轻轻划着,想要哄哄艾星,笑着对他说,“刚才在手术同意书的法律关系栏里牵下“配偶”时,是不是感觉很骄傲?”
艾星面对他逐渐失焦的视线,非常惶恐地想要再握一次他的手。护士已经围上来,开始为宁河做术前的最后准备。
宁河的手从两名护士的身体间探出,朝着艾星的方向挥了一下,用中文说,“不要担心,我爱你。”
艾星牵住了他冰凉的手,也对他说“I love you”,但宁河很快被护士连人带床推向了准备就绪的手术室。
滚轮的声音从艾星心上碾过,白色大门相对阖上,手术进行中的指示灯随即亮起。
那些嘈杂人声、纷乱脚步、冰冷的消毒水味,似乎都从艾星的感知里被剥离。他的视线和脑海里只是一遍一遍重放着宁河受伤时的情景,完全无法停止。
艾星整个人有如被抽空一般,任凭手机里各种信息和电话接连传入,他一个也没有接听回复,只是慢慢挪步到距离手术室最近的一间休息室里坐下,垂头看着自己手掌里干涸黯淡的血痕,内心被前所未有的恐惧填满。
作者有话说:还没虐完...
第56章 最终章
手术持续了三个半小时。
宁河被推出来时,麻醉的效力还未褪去。他闭目躺在病床上,像一个透明的、易碎的,用白瓷做出来的美人。蓝色病服过于松散地套在他身上,他睡得很沉,呼吸轻微,仿佛都不会醒来。
病房外面围了很多人。艾星第一个进去看他。
护士一边调整着输液的剂量,一边解释,“病人大概还要一两个小时才会清醒。”
艾星在床边坐了十分钟,觉得自己怎么都看不够宁河。
最后他考虑到邵茵还等在外面,于是先让等候的其他人进入病房轮流探视。
等他再进去的时候,宁河已经快醒了。艾星看着他一点一点地从昏迷状态找回神思。
宁河一直是个很能忍痛的人,脸上并没有流露出难受的表情,但艾星却仿佛被什么过于沉重的情绪堵住了,始终都说不出话来。直到宁河渐渐看清了他,宁河的手指也在艾星手掌包覆之下动了动。
“艾星。”宁河发出很轻的一声,他的嘴唇有些干裂,但是声音竟然还很好听,“我们的婚礼可能又要延期了......”
艾星那道情绪的阀门在他提到婚礼时,一下子被重重撞开。
他低头靠在宁河的手上,反反复复地说,“哥,是我不好,我一直催你,催你找场地,催你确定时间......婚礼我们不办了,以后再安排。”
宁河刚刚经历一场手术,没有精力说太多的话,只是温和地揉着艾星的脸,等他平复下来。
这天晚上艾星睡在病房的沙发上,半夜里醒了无数次。
宁河同样睡得很浅,因为伤口持续地隐隐作痛。每一次艾星起身查看,其实他都知道。到了凌晨两三点,艾星又一次缓步走到病床边时,他终于没忍住,在昏暗的房间里压低声音对艾星说,“我觉得有点冷,你抱着我睡吧好不好?”
艾星愣了愣,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宁河,也没有听过宁河用这种充满无限依赖的声音对自己说话。
病床不大,这里毕竟是医院不是宾馆,床的尺寸也不是为了抱着睡觉而设计的。但是艾星无法拒绝宁河的请求,他侧身躺到了床上,伸手将宁河拥在自己怀里,小心地不要碰到他的伤口。
沉默的暗涌在他们之间流动,并不会让人觉得难堪,反而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艾星没有马上睡去,宁河也是。
宁河的体温一直是偏低的,艾星将他抱了很久,好像才在臂弯里慢慢捂热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