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星河(36)
艾星知道自己有多爱宁河,他从来没在约会时迟到。这次也一样。
宁河过了生平最漫长的一夜。
他前前后后只睡了两三个小时,每一次醒来,觉得大脑稍微清醒一点,就开始回想近一个月内与艾星相处的细节,希望从中寻到蛛丝马迹。
他找出了艾星常用的一些密码,成功登录了他的电脑,但是这些都没有太大帮助。宁河对编程、代码等知识毫无涉猎,单凭他的电脑常识根本不可能发现艾星隐藏的数据。
他在经过反复思考之后,与艾星隔空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能够动用FBI的力量带走艾星,甚至给他罗织一个事关国家机密的罪行,必然是牵连了位高权重的人物。不论艾星最终是否交出那份关乎对方前程的文件,他都有很大可能会被灭口。
这个案子在向下的层面无法疏通解决,因为上面有人只手遮天;如果想尽办法仍然无法救出艾星,那就只能将事态进一步发酵,索性闹到不可收拾的层面。
如此一来,乱局之中必生嫌隙,艾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宁河在卧室里捱到清早七点,听见楼下传来响动,估计是两位长辈已经起床。于是他简单洗漱一番,也迅速去到客厅。
艾成锦和邵茵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显然前一晚和宁河一样辗转难眠。
宁河这时还不宜表现得太过积极,一边问候早安,一边平静地询问艾成锦接下来的打算。
“艾叔叔有想到什么办法吗?是不是应该联系律师团队为艾星辩护,或者先交纳保释金?”
没想到艾成锦踌躇片刻,竟然叹着气说,“艾氏马上面临上市,我们刚完成首轮公开募股,这时候如果把艾星被捕的消息炒作得沸沸扬扬,很可能影响艾氏的声誉......”
宁河并非没有想过艾成锦的权衡利弊。但眼下艾星刚被FBI带走,尚未涉及艾氏的任何实质损失,艾成锦就已经如此唯利是图,宁河心里瞬间凉透。
艾成锦还在继续解释他和艾宏申以及柯林斯等人商议的计划,大致是由柯林斯的团队出面,向洛杉矶警局施压,经由他们从中斡旋,去和FBI商议一个较为和缓的保释计划,尽量不引起主流媒体的注意。
宁河心知自己不必再听下去。昨晚他们已经从本地警局得到反馈,FBI没有征用他们的场地进行审问,艾星至今下落不明。
柯林斯不过是个精通商务法的律师,他的团队背景也大都集中在这一领域。艾星的案子如果被他们执意揽下,宁河几乎可以确认柯林斯是艾宏申那边的人,只不过艾成锦还未察觉自己这位亲信的反水。
宁河去餐厅喝了半杯咖啡,和邵茵打了一个招呼,然后抓起外套出了门。
他已经联系上艾星母亲生前所用的律师,现在准备去和对方碰面。
开车出门时,他看到自己跑车的副驾驶座下留着一双艾星的运动鞋。一周前他去长木高中接艾星放学,艾星在车上换掉了自己的校服和球鞋,因为他们当晚预订了一间高档餐厅,要在那里用餐庆祝艾星被名校录取,不可穿得太过随意。
宁河挂挡开出车库的一瞬,车身的冲力将他压回椅背。他倏忽之间有些恍神,仿佛那些纸醉金迷的爱与梦一下消散了,剩下一个猝不及防的血淋淋的现实,横亘在他和艾星之间。
作者有话说:撑住,星河可以HE。
第32章 4月18日,我的生日...
艾星就在审讯室的水泥地上躺了一晚。
他的校服已被踩脏,左侧额角突起一块肿胀的淤青,肩膀处疼痛难忍。加之天花板上的灯光强烈刺眼,每隔半个小时就会闪烁不停,艾星在这种恶劣环境下熬了一整夜,几乎无法入眠。
第二天清早,威尔森和乔尼一同进入审讯室,同行的还有另一名亚洲面孔的探员。
艾星这时已经从地上坐起来了,背靠着一面墙,一条手臂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尽管整个人看来狼狈不堪,但脸上并未流露妥协或服软的神情。
乔尼拽着他的后领将他拖到审讯椅里,重新拷了起来。
艾星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滴水未进,有了更充足的理由沉默以对。
威尔森一度走到他跟前,语气和缓地问他,“想喝水吗?”
艾星注意到,威尔森的左手小指甲上有一块很小的闪亮蓝点,像是指甲油留下的残片。
他在垂眼避开对视的同时暗想,一个五大三粗的探员怎么会沾上指甲油?
又无意瞥见对方左手无名指上戴过婚戒的痕迹,继而猜测威尔森应该有过婚史。结婚时间不短,否则不会留下这么清晰的戒印,不久前和妻子离婚了或是妻子离世,给他留下一个女儿。那个小女孩年龄不大,喜欢给爸爸涂抹指甲油一类的小游戏。
艾星在短短几秒的思考过后,确信威尔森是个能够拉拢的人。一个单身父亲的顾虑显然更多,他应该不会为了某个政客的野心而赔上女儿的未来。
威尔森并不了解艾星的心理变化,他对于这个看似养尊处优的高中生能够在这种恶劣环境下坚持一整天感到意外,沉声劝他,“我们有专门的工程技师追踪你的电脑,一旦被他们找出来,你就算想坦白也晚了。”
艾星微抬起头,用半哑的嗓音说了今天早上审讯以来的第一句话,“多一个人知道就会多一层泄露的风险,你们没这么傻。”
威尔森好像愣了一下,后面那个亚裔探员跟着走上来,看似随意地对艾星说,“你觉得你的配偶会知道文件的存放地点吗?”
艾星对此毫无防备,听见配偶这个词,突然攥紧了拳。
亚裔探员继续说,“我看了你最近几个月的银行账单,你很喜欢他是吗?刚满十八岁就和他结婚,送他跑车和Telefunken的话筒,随便一个就是几万美金。”
空气里一下安静了,艾星的双手被拷在审讯椅上不能动弹,对方有些肆无忌惮向他进一步靠近,伸手把校服领口的拉链拉下来,看到了那枚挂在艾星脖子上的戒指。
探员先用清楚的中文念出宁河的名字,又问艾星,“他应该知道吧?”
艾星的脸色微变,用一种很冷的声音,慢慢地说,“他不知道,不要碰他。”
艾星的生母是个很有远见的女人。
多年的婚姻生活让她清醒地认识到丈夫艾成锦是个外强中干且利益至上的人。在她被确诊为为胰腺癌后,一方面联系律师更改了遗嘱,另一方面给艾星安排了一系列让人匪夷所思的课程,并且要求艾星用化名参考培训。
这其中包括特殊环境下的心理建设、多种枪支的使用、野外求生和格斗防身术,甚至在危急情况下截停汽车,解开手铐等等。
艾星只是利用寒暑假的时间参与特训项目,所学技能固然不算精进,但至少掌握了充分的演练方法。
那个亚裔探员在审讯中突然向他抛出宁河,艾星预感到他是有备而来。对方体格瘦小,不像乔尼或威尔森的手指和虎口处有着持枪的厚茧,显然不是一名常出外勤的探员,而是被FBI揽至麾下的特殊人才。
当他得到艾星对于宁河的答复后,表情变得很满意,起身离开审讯室片刻,再回来时手里端了一个铁盘。
艾星听见玻璃针管在托盘里滚动的声音,心也随之一沉。
这些人要对自己使用吐真剂,他想。有关宁河的一切,大概是他们认为最好的突破口。
乔尼和威尔森坐在审讯桌后一动不动,艾星本能地想要挣扎。然而椅子与地面完全固定,就算是体型瘦削的亚裔探员也不必任何帮手,就能轻易将一管阿米妥钠注射入他体内。
药物的作用来得很快,一种冰冷的幻觉将他渐渐笼罩。他听到一些遥远然而清晰的声音,但不能分辨视线里的人影和面目。
针尖刺破皮肤的一瞬,艾星想起了自己曾经上过的一系列心理方面的课程,主旨是教会他如何在主意识发生动摇时,仍然守住对于潜意识的控制。
正因为他母亲生前的未雨绸缪,这些探员经过一夜对他背景资料的调查,却并不知晓他曾经在多种特训课程中得到过罕见的高分。所以他们认为吐真剂的作用已经足够有效,在审讯的问题上并没有任何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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