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星河(54)
柏文也不是不识趣的人。艾星下了逐客令,他便没有纠缠,临走的时候,他冷冷剜了宁河一眼,却用很体贴的声音对艾星说,“你如果喝了酒就不要开车,这间餐厅上个月开始提供代驾服务。”
艾星点了点头,没有拒绝这番好意,柏文也就去了。
宁河眼见这一幕,想问的话几乎涌到嘴边,又被生生压下去。柏文那副爱憎分明的样子总在他脑中盘桓不散,之后的一顿饭吃得便有些食不知味。
艾星看出他心里有事,可是没有给他任何解释,只是拿着钳子替他剥了两只螃蟹,把蟹肉堆成一盘,推到他面前。
然后艾星起身去了一趟盥洗室,正在水池边清洗手上的油渍时,柏文推门而入,径直走到他身边。
“他就是相片上的那个人吗?”
柏文冷冰冰地问,一手支着大理石台面,一手拿起一张擦手巾递给艾星。
艾星接下纸巾,抹着手,平静地说,“已经问过名字,就别“那个人那个人”的叫。”
“你还这么袒护他!?”柏文说话的音量拔高了,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瞪圆,“他就是那个人对不对?你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痛,还带他出来吃饭?”
艾星看他的眼神冷了些,“Bowen,我和谁来往带谁吃饭,不必你操心,你也不要捞过界。”
盥洗室里只有他们两人,柏文有些肆无忌惮,伸手拉住艾星,烦躁不安地问,“William,你是怎么回事?被他伤得那么深了,怎么突然又接纳他?你不是说他走了很久吗,现在是不是他回来求你复合!?”
艾星眼底有了薄怒,态度还算克制,“今晚这些话我就当没听见了,下次别再这么胡来。”
说完,拔开柏文的手,开始往外走。
柏文气急败坏地站在后面,对着艾星的背影叫道,“你这几年是怎么过的难道你都忘了?他无非就是长得好看一点,我也不难看......”
话还没说完,盥洗室的门已经在他眼前关上了。
从餐厅返回会所的路上,宁河比往常沉默了许多。
艾星开着车,他坐在副驾,不时地去看艾星,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艾星有点受不了。终于在宁河不知第几次看过来时,艾星不舍得再折磨他,决定给他一个心安。
跑车在会所侧门停下,艾星主动过去给宁河松开安全带。
宁河在他靠近的一瞬,将他拉住,迟疑地说,“......我知道我没立场多问。”
艾星看着他,轻喟,“别多想宁河,他只是一个朋友,我们之间没什么。”
宁河一怔,似乎在措辞,“分开这么久,就算你有其他感情也很正常......”
艾星摇了摇头,简短地说,“但是我没有。”
说完,神情忽然转冷了,手下松掉宁河的安全带接口,就要抽身下车,却被宁河一把抓住。
“为什么...?”宁河的样子,似乎有些不能相信。
就这么一瞬,艾星觉得柏文在洗手间里说的那些话或许是对的——这个世上可以一再伤到自己的人,真的只有眼前这一位了。
他一只手撑在宁河座椅的头枕上,慢慢地靠过去,“你说呢?为什么。”
宁河怎么敢说。他是捅刀的那一个、背弃的那一个、一走了之的那一个,就算艾星给他胆子,他也不敢说。
艾星距离他很近,近到能够清晰感受出宁河屏住了呼吸、紧绷着肩颈。他的另一只手抬起来,顺着那条修长的脖颈一路往上,摸到了宁河右耳戴着的两枚铂金耳环。
“这是你去日本以后打的耳洞?”
问题突如其来,宁河的瞳孔缩了缩。
艾星又道,“怎么想着戴耳环的?”
耳垂是宁河最敏感的地方之一,这时被艾星干燥温暖的指腹搓\/揉了几下,耳廓的红晕迅速蔓延至面颊。他不想说真话,却也不能撒谎。
艾星很有耐心地等着他,大有一种不说不让走的架势。最后宁河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坦白,“我...把婚戒改了,就一直戴着。”
其实艾星在他房里过夜的第一晚就看出来了。当年这两枚戒指是他请洛杉矶本地的知名珠宝师设计而成,戒指内侧的水纹和镶嵌的钻石都被耳环保留了下来。
他问宁河,“我这六年一直空窗,那你呢?”
宁河没想到他这样直接,抬眸看着艾星,过了一会儿,说,“没有。”
“没有什么?”艾星眼神锐利。
“没有其他人。”宁河清楚地回答他,说完以后,又问,“你相信吗?”
艾星的回答,是在昏暗的车内持续缄默的注视。
他看宁河的眼神很深,深到宁河几乎从中读取不出自己想要的讯息。
最后宁河无奈地笑了笑,“你不相信。”——表面看来轻描淡写,心里一团拧痛。
令他没想到的是,艾星这时主动靠过来,想要吻他。
自从他们重逢以后,艾星很少主动吻宁河。宁河却稍微别过头,避开了这个吻,又轻推艾星,“先回房间吧。”
两个人之间短暂地僵持了一下,最后艾星没有勉强他,下车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宁河,这么长的时间,你就没有想过回来吗?”
六年的分离,让很多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也让原本可以轻易出口的话变得难以启齿。宁河没有想好怎么给出一个体面的解释。
好在艾星心里也有想听却不敢听的情怯,并无执意让他回答的勇气。
返回房间的路上,宁河调整了情绪,进门以后就说要去给浴缸放水,让艾星泡个澡放松一下。
艾星忽然出声叫住他,“宁河。”
宁河回身的一瞬,被艾星揽进了怀里。
尽管艾星不愿承认,但是听到宁河说起过去的六年没有再结新欢时,他还是长舒了一口气。他不想追究自己是不是真的相信,毕竟曾经的宁河不是一个可以耐住寂寞长达数年的人。
但在等待宁河回答的时间里,艾星一再地做着心理建设:就算宁河和别人睡过,那也是他们分手之后的事,合情合理,他不应该介意。
他自己分明还有一堆解不开的心结,却总想着要替宁河找出各种理由。
就算过了这么久,无数次怀疑过自己爱得不值得,他仍然无法做到对宁河无动于衷。
他捏住宁河的脸,俯身吻了下去。
这一次宁河没有再拒绝,随之闭上了眼睛,先是感受到艾星唇间的热度,而后伸出舌尖,与他探索缠绵。
身体的距离拉近了两颗若即若离的心,艾星吻了很久,抽离的时候,哑着声音说,“我相信你。我不是有意追究以前的事......即使你告诉我,在日本有和其他人来往,我也不该说什么。”
宁河被吻得还没回神,恍惚了几秒,才明白过来艾星话里的意思。
重逢后的怨怼狠戾不伤人,温柔宽宥却是最致命的一刀。
宁河留下一纸离婚协议时,总以为长痛不如短痛,不曾想过自己对艾星造成了什么伤害。直到绕了一大圈,重新回到艾星身边,才发觉当初的逃避真的很难原谅。
艾星也就不过25岁,他这个年龄的豪门二代,大都在花天酒地寻欢作乐。他却已经自立创业很久,六年空窗等着宁河,就算问一句分别后的状况,都不忘加上自己不在意的注解以示成熟。
宁河压抑了很久的情绪,一点一点在艾星面前溃决。
有些错误其实是无法弥补的。他终究没有把艾星宠成一个随心所欲的小孩子,却让他一朝成长,变成了一个患得患失的大人。
宁河突然有种冲动想告诉艾星,自己在日本经历了什么。他牵住艾星的手,同时解开衬衣下摆的两颗扣子,然后带着艾星摸到了自己小腹的位置。
艾星猝不及防触到一条手感粗砺的伤痕。
宁河摁着他的手背,平声说,“我签约以后,起初发展得还算顺利,但我每天都发疯一样想你,捱到快半年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受不了了,也想过要回头。”
“可是那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我被经纪公司的一个高层看上了,他给我下了药,把我带到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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