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在德令哈(85)
他们像睡在同一个茧里度过冬天,再醒来,就是春暖花开。
第66章 无人区日落
丁俪没打算在重庆待太久。
其一快过年,北京还有一堆事情;其二,她来这儿,本身也只是为了看看池念和他“很爱的”男朋友。
她玩得随性,但需要池念寸步不离地陪着,有点儿烦人。刚刚肢体接触过的小情侣,还没来得及在家里腻歪着温存几天,池念被迫每天跟着丁老板身后拎包,头顶怨气几乎凝固出了实体,每天恨不得作法“老妈赶紧回家”。
大约是他念力惊人,丁俪去参观了一下阑珊书店后,感觉“男朋友”是个靠谱人,就大发慈悲地表示要先回北京了。
池念好不容易按捺住自己的嘴角,别让上扬弧度过分明显,黏糊糊地说了一堆“这么早就要回去啊”“要不多玩儿几天”,言辞间尽是遗憾——然后在丁俪眯起眼,试探着说“你真心想让我留吗”的时候,露出了狐狸尾巴。
“妈咪,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千万别担心,一路平安!”
前往江北机场的路上,丰田后座,池念肆无忌惮地撒娇:“妈咪,能不能……在老池面前多表扬奚哥几句,你看,这几天都是他请你吃喝玩乐。”
丁俪对他这种口气毫无抵抗力,无奈地揪一把池念的耳朵:“有求于我的时候就会好好说话,得了吧。”
“妈妈,你今天特别漂亮!”池念谄媚地说。
丁俪横了他一眼,妥协了:“不过,我可不是光为了你才答应的。你还小,没个定性,之前冲动过一次,我希望你以后做决定都深思熟虑一点。不然就算这次侥幸遇到了对你好的人,未来难免会有矛盾。”
池念偷偷从后视镜里看奚山。
认真开车的男人观察着路况,仿佛没听见他们在后排聊了什么内容。
“两个人过日子,你别仗着别人对你好就太任性,没谁理所应当宠你一辈子,啊?”丁俪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遇到问题,先想办法解决,实在解决不了——”
“妈。”池念小声地说,“不会解决不了的。”
丁俪似乎想到什么,轻轻一笑。
出发得早,抵达机场时离出发还有很长时间。奚山停了车,变戏法似的从后备箱掏出一个用保鲜袋和食品盒包装好的东西,走到丁俪面前。
池念没想到他居然带了礼物,呆在原地,不解地眨了眨眼。
同样不解的还有丁俪:“哎,这个是……”
“这次去青海,刚好遇见一个朋友。”奚山说,“青海的特产黄蘑菇,去年收成之后晒干了,泡发后可以煲汤,味道不错。阿姨,这次您来得突然,我也没时间准备……东西不多,让您见笑了。”
丁俪几乎笑得眼睛弯弯:“这怎么好意思……”
嘴上说着,却不客气地接了过来。
“谢谢你啊小奚,真是太有心啦,年夜饭必须让他们加道菜。”
丁俪这些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么可能稀罕一包蘑菇干,但奚山给的,她表现得竟真心实意地在高兴。
池念喉头一动,想说话,最终没去添油加醋。
他隐约猜到,老妈可能是真的挺喜欢奚山,否则这些日子又是去奚山店里考察、又是让他和奚山好好在一起……再加上丁俪本来就欣赏上进又谦虚的年轻人……
可能相处时间再长一点,她的亲儿子都要换人了。
想到这儿,池念情不自禁一哆嗦。
寒暄结束又陪着丁俪去办值机,行李不多,不必托运那么麻烦。奚山看小朋友忙前忙后的,等终于到送人进安检,刚才还乐得不行的池念又有点不舍,站在那儿听丁俪事无巨细地叮嘱,嘴一瘪,硬生生忍住了眼泪。
“遇到事儿可以跟妈妈说,别像之前那样非要硬抗。”丁俪似乎在说池念被骗钱的事,语带责怪,“保护好自己。”
池念不住地点头:“妈妈你放心吧。”
丁俪刚想说“吃一堑长一智”,池念信誓旦旦地保证完,一拉身边奚山的胳膊,炫耀道:“而且这不是有奚哥吗?”
丁俪:“……”
丁俪:“我走了。”
她转而看向奚山,两人目光短短地一交换,什么也没说。
丁俪的身影消失在安检通道后,池念好似终于从这几天的压力中抽身而出,原本紧张着的神经瞬间放松,不顾还在公共场合,身体一歪,旁若无人靠向奚山——奚山措手不及,本能地抬手搂住了池念。
“心好累啊,可算回去了……”池念用力地蹭蹭奚山颈窝,“我走不动了哥哥,你抱我吧。”
奚山笑了下:“别懒。”
池念耍赖不肯撒手。
就着搂抱的姿势走出几步,池念依然像一只软体动物,丝毫没有好好走路的意思。奚山威胁道:“快放开,不然我在这儿背你了。”
这话一出,池念立刻配合地站到了他身后:“那你背啊。”
大有“反正我不要脸”的意思。
奚山哑然失笑,没料到他是这么个路数,彻底服了。他向后伸出手,果然池念握住,从牵手自然地转变成十指相扣。
来时放的车载电台,回程换了《黄金时代》的CD。
吉他与口风琴的交错中,耳畔,池念小声地跟着哼唱。他快乐极了,心也跟着飞到云朵之上,连江风都不觉得冷。
一首歌放到高潮,奚山突然问:“阿姨喜欢叫你‘宝宝’啊。”
“这我小名。”池念提到这个时羞赧地错开目光,“他们当时是想要个女儿的,我妈就说小名叫宝宝。不过,后来她跟着其他亲戚们叫‘念念’,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突然又开始这么喊……但反正都是听习惯的称呼。”
他说完,不知道奚山问这个的意图,暗自揣测着:“怎么啦,觉得太、太娇气了吗?”
“你本来就娇气。”奚山瞥他一眼,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低声咂摸这两个字似的,“宝宝?”
听了很多年的称呼被奚山说出,池念莫名地心跳加速,后颈犹如过电般酥麻片刻。他不自禁抬手捂了一下脸,试图逃避过分肉麻的感觉。
奚山念了两遍,停顿片刻:“算了,我也不习惯这么喊。”
“哎?”
所以刚才是在确认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奚山不在意他难得的沉默,自顾自地埋头想了会儿,突然喊:
“幺儿。”
“诶?……”
两个字话音落下的时候,车内的歌刚好放到“只有今晚,你说永远爱我”。
幺儿,池念依稀知道是个特殊又暧昧的称呼。山城火辣而躁动,久居在长江畔的南方人表达爱意也可以毫不含蓄。短促的“幺儿”连在一起时像从舌尖轻轻地滑过,宛如一个吻,随着温热呼吸贴上耳郭。
似乎决定以后这么叫他,奚山眼睛眨了眨:“喜欢吗?”
池念低着头,嘴角轻轻地向上扬:“好奇怪啊。”
“以后不走了?”奚山问。
两句话一点前后联系也没有,池念却懂了他的意思,摇摇头:“不走。这里挺好,除了冬天太冷……但,这不是有你在吗。”
音乐中,鼓点的节奏缓慢放轻,奚山在一段轻快的木吉他声中握了握池念的手。
午后,池念去画室上节前的最后两天班。
奚山无处可去,没有池念在旁边安排他“吃这个”“去那里”,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久违地觉得落寞。好在他给自己建了个避难所,干脆前往阑珊。
前一天刚刚带丁俪参观过,奚山进门,孟青看见他就凑上来,左顾右盼,在他诧异的眼神中鬼鬼祟祟地问:“老板,昨天那个富婆呢?”
“什么富婆?”奚山故作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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