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在德令哈(84)
这句话让池念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也许该开心,但这事尴尬又好笑,他反而有点笑不太出来,只有一颗心维持着刚才唇舌相缠的紧张频率跳动,让放在刹车上的右脚有一点发抖,后知后觉地从烟味的吻中品出了甜。
红绿灯交换,风声里,池念说:“那你现在喜欢了吗?”
奚山好像没听见。
池念看见他通红的耳朵,心下了然,决定大度地不和奚山计较了,任由对方无辜地继续刷手机,自说自话:“记得报平安啊。”
“嗯,”奚山说,“下飞机的时候发了个消息。”
又东拉西扯几句,奚山说青海:“这次回去,在西宁的时候还和贡布见了一面。你记得他们吗?”
“哎?贡布大哥!”池念兴奋地说,“他们还好吗?”
“挺好的,他们已经在西宁租好房子了,准备今年冬天留在那儿。”奚山微微靠在座椅背上,“他给我拿了点黄蘑菇……原本想夏天寄给我们的,但那个时候我太忙,没有给他地址。这次遇见,除了蘑菇还送了一些羊肉,改天约几个朋友一起,我做饭。”
池念说真不错。
他开出两三个路口,决定把和丁俪的聊天内容压缩一下,简短地告知奚山:“我妈让什么时候休假,带你去北京。她应该挺喜欢你的,想……让我爸也认识你,估计到时候还要组织饭局……”
他用的“去”而不是“回”,话一出口,池念也惊讶片刻——
不知从哪月哪日开始,他把重庆当做了自己的家。
“不过,如果你觉得不太合适……”
“好,开春后安排一下。”奚山没有任何犹豫,也不提池念为此到底付出了多少口舌工夫,就顺从地答应了。
对池念而言,让父母接受奚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成就值得炫耀,而是理所应当他去做的一件事。他担心奚山觉得太多余,不配合、也不需要他这种自作主张的“关心”……
可奚山说,“好”。
池念眼睫闪了闪,瞳孔深处映出一点路灯的暖光:“……谢谢啊,奚哥。”
奚山没说话,手机连了蓝牙开始放歌。
或许他在飞机上恰好听到了这里,随机播放到他们都喜欢的一首。主唱声音干净,带着散不去的青春气息,唱充满幻想的、散文诗一般优美的歌词时,连山城沉闷阴冷的冬日都能开出花。
夜深了,从千厮门大桥上横跨长江,轻巧得快飞起来。
“……汗水渗透着城市的睡梦,让我带走这里火红的舞蹈。”
“你告诉我,爱就在你的心中……”
“我轻轻吻你。”
1月1日没有实现的渺小愿望在这个深夜被无限放大,池念看向不远处,高大的双幕墙大约没有休息的时间,仍打出明亮的字——
“重庆你好,新年快乐。”
副驾驶上,因为长途旅行、神经紧绷又放松后疲倦层叠袭来,奚山已经闭着眼,皱着眉睡熟了。
回家后早过了零点,池念出发接人前简单地收拾了一会儿。
奚山被猫狗一起缠住,池念先去帮他拿衣服。和奚山一起住了这么长时间,向来都是谁有空就做家务,不会刻意区分——将脏了的衣服扔进洗衣机,设定好第二天一早的洗涤和烘干,池念打了个哈欠。
“奚哥,你先洗澡?”池念说着回过头,“睡衣我给你放这儿……哎?”
奚山一米八几,这时左手捧了只丁点大的小白狗——池念从没觉得雪碧这么迷你——脚边被膀大腰圆的玳瑁色可乐蹭个不停,裤脚率先沦陷,沾上几团花的猫毛。
猫狗都黏他,奚山不好直接撒手只得说:“过来帮我拿一下。”
“好。”
池念答应着抱走了雪碧,又用一根营养膏引走可乐。奚山松了口气,匆忙脱了外套拿过池念放在沙发上的睡衣。
他一边往浴室走,一边拉住领口将卫衣扯下来扔到沙发上。里面就一件工字背心,奚山随手一撩起过分长了的发梢,那个蜻蜓纹身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灯光下,连着有力而不夸张的背肌、手臂线条、瘦窄却结实的腰……
池念下意识地捂了下鼻子,生怕自己不是流鼻血就是流眼泪。
哪个都显得有些夸张。
浴室水声隔了一堵墙也挡不住,令人情不自禁往黄色废料大道一路狂奔。
池念把奚山的枕头拍松,想着“都在一起了睡一个被窝也理所当然吧”“会不会进展太快了”“告白到上床这还才俩星期”,重重叹了口气。
……还是顺其自然吧。
奚山结束后回到房间他才抓起睡衣去洗澡,视线一度不敢交汇。
池念洗得很慢,等他终于裹在一身毛茸茸的家居服里蹭向大床,奚山侧着身、面朝外,好像已经睡着了。
体贴地给他空出了一半的位置。
两个枕头挨在一起,比先前距离更近了。
池念发现这一点时,几乎觉得这是某种暗示,心口泛酸得差点又开始紧张——他给自己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又不是小孩子,睡在一起也是谈恋爱的组成部分。
但面对奚山,一想到可能会发生的事,池念依然无法避免焦躁情绪侵袭。
他同手同脚地上床,盖好被子,伸手去关灯。
体温暖好的被窝与电热毯、空调乃至于暖气带来的舒适都不同,床榻会随着对方呼吸微妙地起伏,而那些窗帘风中折进的光也暗淡出正好的困顿。
卧室门外,雪碧的小爪子敲击客厅地板时有清脆的响动。
响动渐行渐远,接着没了——
夜晚宁谧而柔和,池念伸出手抱住奚山的腰,额头抵着他后颈的纹身。片刻后,他抬起头,吻了一下那行细密的英文诗。
“奚哥。”他轻轻地喊,“你困不困啊?”
差不多都算挑明的话,尾音刚落,奚山后背绷紧一瞬,池念还没回神,他翻身一把将池念搂进怀里。
“明天和阿姨约了早上陪她去华岩寺。”奚山说。
体温与沐浴露残香包裹着池念,几乎令他魂不守舍,耳畔一片奇妙的“嗡嗡”声,分不清奚山到底说了什么,只机械地答:“嗯……”
隔着睡衣,浅薄的皮囊、血液、骨骼,奚山手指在后背点燃一团火。
耳垂被咬了一口,奚山轻声说:“今天晚上先用手,好不好?”
是商量的语气,可池念脑子里一团浆糊晕头转向,只感觉奚山抱着他的那只手一路往下,一直伸进睡裤里……
衣物摩擦声,吻到深处,咽下一句濒临崩溃的叹息——
雪碧突然从窝里站起,抖了抖耳朵,半晌没听见别的动静。它警惕地站在原地不动,又过了一会儿,卧室的门突然开了。
奚山走出卧室,不自在地咳了两声。
再回到床上时手还带着水的冰冷温度,奚山要去捂池念的脸,被没好气地一把掀开:“行不行了呀……”
奚山笑了笑,见好就收,把手垫在枕头下暖了一会儿才去握池念。
他意犹未尽地看向池念,半晌,用那把低沉的嗓音笑着调侃:“刚才怎么那么快,我还以为……”
“奚、山——!”池念要气急败坏地咬人,扑过去堵住奚山的话,把对方嘴角都撕破了一条脆弱的小口子,哼哼唧唧,“我、我又不是……我好久没……而且都怪你,弄得,太熟练了吧……”
声音越来越小,被奚山玩味的目光看得太久,池念脸上潮红颜色更深了一层。
他翻过身去,用力地一拖羽绒被:“我睡了!晚安!”
奚山没对他说同样的晚安,缠缠绵绵地抱住他后背,一伸手,被子把两个人连同头都罩了进去,低头亲一亲池念肩头的牙印。
才说着要“晚安”的人哼唧着翻回面朝他的方向,两人亲密地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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