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品即人品(9)
只能将自己当时的心情化作一声叹气,谈清风恐怕至死也不会令那个人有这种“一步一回顾”的牵挂。
最终也只化为了嘴角的一抹微笑,人总是爱多想,其实只要不去瞎想,其实生活也没有想象中的如此复杂。
放学之后,因为老师的拖堂,清风去小卖部匆匆买了一个面包,一边向着公交车站牌疾走而去,一边低头还在看着笔记,今日要为那小子说些什么内容。
刚刚走过马路对面,就见迎面走来一个手脚都缠着绷带的小鬼,机械一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边。
“嗨,下午好!”他打过招呼,眼睛笑的弯弯的,那种笑意涌出,仿佛星辰被灌入了其中,或许令清风走神的只是这种情绪和身体所形成的反差。
“受伤了心情还这么好?”清风伸手垫了垫他受伤的那只手“伤的也不重吧,干嘛走成这种样子。”
一语点破,牧苏的小脸立刻拉了下来“所有人都相信我,怎么就你这么冷血?”不住的埋怨着,却遭清风在他的头发上狠狠的□□了一番“我只是不大相信,某人受了重伤还会坚持来上学。”
“不亏是我钦点的家教,脑袋瓜子就是聪明。”一扭头,示意了一下,让清风跟着他走了。
两个人走到车棚,面前停放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牧苏挥着包扎着绷带的那只手指使道“反正顺路,你载我回家吧。”
“我?”清风一脸不乐意的“我坐公交还乐的清闲,谁没事往身上挂一百来斤的肉回去。”
牧苏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气哄哄的怒吼了一句“谁让你要给我这个伤员上课呢!”
“那你是怎么骑来的?”心中瞅准了牧苏就是占他便宜,转身就要走了,却被那人拉住了手臂“别,是撞我的那人赔我的新车,我前天骑车被一辆跑车撞了,现在还哆嗦呢,这回家还不得半夜三更了。”
“车祸?”清风再也不能打趣他了,连忙问道“你没有其他事吧,去医院检查过了吗?”
“检查过了,这不是把车都赔给我了嘛,你就行行好,连人带车一块带回去吧。”被牧苏这么一缠,清风只能把书包扔到他的怀中,推出车来坐上去“肯定是你横冲乱撞吧,那车主人也不错嘛。”
“什么呀,嚣张的很,被我一路骂道医院,屁滚尿流的逃了,赔礼道歉的是他的表弟,那种人别犯在我的手里,下次要他好看的。”牧苏跨坐在清风身后,一路上喋喋不休的咒骂着“你不知道,当时我一下子就镇压住了他,那人最后一声不吭的。”
“诶,人家开跑车的,指不定来路是什么,你也不怕惹上麻烦。”清风忍不住开口笑着呵斥道“下次也不要这么得理不饶人的,既然赔礼道歉了,你伤的不重收下就好。”
“哼,我是替天行道,谁知道我是不是第一个被撞的,可能之前的那个人也像你似的饶了他,我总要替那些冤魂讨回公道吧。”总之牧苏说的都对,他总是占理。
“你呀……”
☆、故人与新知(2)
两人回到牧苏家,牧苏一坐下来,还未把作业全部拿出来,便十分夸张的喊了一声“呀……我手受伤了,不能写作业了。”
“你左手受伤可不妨碍右手写字。”清风握住他右手的手腕晃了晃“如果压不住纸,我可以替你寻摸一个镇纸来。”
“谁要镇纸呀,又不是写毛笔字。”牧苏面上显然是很失望这次没能逃过一劫,于是拿起笔来写出来的字也是像虫子乱扭一般。
清风可不吃那一套,只在一旁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最后玩笑话说着“都说字如其人,这字这么丑,人可要长成什么样呢。”
“这字哪里丑了,别人说我写字是……大将之风。”牧苏这套歪理邪说,引得清风直发笑,还振振有词道“你见过那些大书法家没有,有些人写的什么我都看不懂,但是大家都说好,这种东西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噢?”他半倚靠在桌子上,挑了挑俊秀的右眉“也就是说百十来年后,在一个书法展上,也会有人挂出你牧苏那大将之风字体,虽然同样没什么人看得懂,但是大将之风嘛,不拘小节。”
“喂,你笑我!”牧苏拿着笔尾去捅清风的腹部“我知道你是在笑我。”
“大将之风就是要有胸吞百川流的气量,你再挠我痒痒肉小心我再让你多背一百个单词。”
“不挠就不挠,大丈夫能伸能缩。”牧苏高傲的扬起了下巴坐正了身子,又引得正在喝水的清风狠狠的呛了一口“话糙理不糙。”
辅导结束之后清风正要整理东西回家,起身之时衣摆却被轻轻扯住了,牧苏两根指头捏着一角,欲言又止。
“考试不及格让我帮你求情了?”
一句话便惹炸了他“我还没有开始考呢!”
“有话说不出口?”
“喏,这个给你!”牧苏在书包里摸了摸,掏出几个淡粉色,深粉色,淡黄色,明黄色的信封,扇形展开递过去。
“现在还流行做家教参与抽奖活动呢。”清风的玩笑话并不好笑,惹来牧苏的白眼“我今天不小心说漏了嘴,我们班隔壁班有几个女生让我把信给你。”
“好啊,那你也再帮我一个忙。”清风看起来并无排斥的样子,让牧苏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这种学霸是很反感这种打扰的“说!”
“帮我再把信送回去。”连信都没有接过,伸手狠狠的捏了捏牧苏的脸颊“这样以后就不会有人骚扰你送东西了。”
“喂!”牧苏怒了努嘴,狠狠的抛去了一个鄙视的眼神“有女孩给你送情书,不是一件很开心的是吗?”
“话是不错,可是你看起来为什么这么不开心?”手指点了点牧苏的额,牧苏推开使劲的在那个地方戳了戳“难道你没有收到过?”
“我……”这回论到牧苏郁闷了,情书是收过,不过都是非正常类的,前阵子还有一个低一年级的男生送情书,居然以为他是女孩子。牧苏在学校里比较皮又不大听话,学习不好,所以初中这个阶段的女孩没几个觉得他是一盘菜的,只有那些瞎了眼的男的才追他。
“你自己还,反正小爷我送出去的东西向来都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包括情书。”这话出了口又觉得不对味,怎么听着歧义有点大“我是说收回去那帮女的不得恨死我呢。”
“那就放你这儿,我先走了。”
清风走出了牧苏家,牧苏站在玻璃窗前看着楼下小区里那朝大门移动的黯淡身影,叹了一口气,热气呼在玻璃上,糊了外面的景象。
“那几个女孩还是不错的……”他也打听过,高中部里有些人对于清风的评价与他的大相径庭,说他孤僻,高傲,不入世俗,如果不是那公告栏上的大名,估计谁也想不起谈清风这号人,实在是形如空气,高中部里一个朋友都没有,自己忙忙碌碌的,在牧苏看来几乎是一无所有。
不过幸好因为成绩好长的又好,所以他们初中这边,一些成日痴迷一些偶像剧和漫画的又不大了解实际情况的女生对谈清风很是有好感,一听说是牧苏的家庭教师,一早上就收到了好几封。
想到至此,牧苏突然愤恨的盯着那几封信,小狗一样咬住乱咬一通,随后呸呸两下扔到了纸篓里,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这时候手机响了,看也没看来电,接起来便是“有事说事,小爷我烦着呢。”
那头传来了两声轻笑“我知道你很烦,不过有没有兴趣出来吃个饭?”这声音很是熟悉,拿开手机一看才知道原来是谈凌。
谈凌带他去了一家西餐厅,牧苏虽然坐在包厢里却还是有些不自在,他们家那个大老粗哪里会带他吃西餐,所以自小虽然有钱,但是那种有钱人的生活习性还是学不来的。
“左手……叉……右手……”牧苏顿时有些左右不分了,低头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希望这刀叉可以自己动起来。
☆、故人与新知(3)
“吃这个吧。”谈凌将自己面前切好的牛排放到牧苏的面前,随即将牧苏的牛排换走了。牧苏这样一来便不用费心思了,直接拿起叉子一口一个“你这么晚了才吃晚饭?”
“家里有些事,人多了饭便吃不饱,所以偷溜出来找个人陪我吃个饭。”谈凌动作很是熟练,一看便是经常光顾西餐的人“而且你的伤没好,就当我多请你吃几顿饭,抵消一点我的愧疚。”
“嘁,几顿饭就打发了,我们家阿姨煮的菜比这个好吃多了。”牧苏习惯性的扬起了下巴,露出一副不肯认输的小模样“你那个坏蛋表哥没再乱开车吧。”
“我让我爸妈把他手上的车没收了,万一日后真的出了事可真麻烦。”谈凌这个回答却让牧苏很是好奇“他该是什么表情呢,真是想看看他那一一脸颓败的样子。”
“你也挺坏的。”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牧苏恍然想起了当初在小巷里,谈凌对他毫无道理的指责,忍不住反击一句“你也挺笨的。”瞧瞧人家谈清风多明理,哪像谈凌和他们那群同学老师一样。
“是,我挺笨的,不然怎么显得你聪明呢。”但是不得不说,谈凌的脾气真是好,牧苏几次三番的不留情面,但是他还是没有任何介意的样子“不说了,刚念完书饿死了。”
谈凌一听,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看了看手腕的表“你不要说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念书。”
“刚刚念完,一个星期七天,天天都有家教课,还不能分心,一分心谈清风就要……”牧苏一说出口,便忍不住用手拍了自己嘴巴两下,心里对清风很是过意不去,这两个人在一个年级的竞争无处不在,这不是当初下了清风的面子嘛。
“谈清风?”谈凌一听到这个名字便来了兴趣“他在给你辅导功课?”
“你听错了,是我家……那个家教,只要我不做作业就和我谈清风明月这些枯燥的古诗词……”牧苏磕磕巴巴的把刚才说漏嘴的圆过去了,暗自的松了一口气,但愿他别放心上,万一第二天全校都传开了,清风不是在自己的竞争对手面前矮了一个头嘛。
“噢……我还以为你们很熟,本想多了解一下,蛮想和他做个朋友的。”谈凌把心里吐露了出来,牧苏一听便觉得没希望,当时才提了谈凌的名字,清风的脸色立即晴转多云,如果两个人做了朋友,那岂不是天天局部暴雨呢。
“我……我们怎么会熟呢,顶多算是认识,我可是连他家住哪里,家里有什么人都不清楚,不清楚……”牧苏含含糊糊的否认着,不过事实的确如此,他对清风的确一无所知,那人也极少提起自己的往事,反倒是每次牧苏自己把家底抖落的干干净净。
“不过,听说清风过的挺辛苦的,这个年纪谁不是被爸妈紧张着,他出来打工赚钱,日子必定不好过,我也理解为什么性格有些怪异了,生活所迫。”谈凌在牧苏眼里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经典款,经他这么一提醒,牧苏不禁低头开始反思,既然和谈清风走这么近,是不是该帮帮忙呢,听说高三可是很紧张的,他如果再想着赚钱,或许好大学会很悬。
趴在书桌上,侧望着低头认真写字的清风,清风做事很专注,牧苏看来无论是做什么,清风的境界是他永远都跟不上的。说他性格孤僻,不善言辞,可是却往往妙语连珠。说他高傲不入世俗,可是对人对己却很是坦诚,哪怕是家境,或许真的只是清风太忙了,忙到没有时间做社交,如果不是因为家教课,或许在牧苏眼里的他也是一样的。
“你看着我就能上八十分吗?”清风没有回眼却发现了牧苏的走神“给你的题目做好了吗?”
“清风在这里有朋友吗?”脱口而出,惊得牧苏懊悔的又使劲拍了两下嘴巴。
但是清风似乎没有任何受打扰的迹象,依旧沙沙写字“没有吧,如果不算你的话。”
“我……好歹也算半个。”牧苏心里盘算着,算一个显得自己倒贴,不算又很伤人,所以只能折中处理。
“那是左半边还是右半边,是上半部还是下半部。”清风总是出口戏弄他,弄的牧苏不大乐意“换做一般人,小爷我一个脚趾头都不算。”
“你是在想,谈清风孤孤单单一个人,好可怜呢。”清风随便一猜便猜中了牧苏的心中所想,“成日打工,是不是要做些什么才觉得舒服。”
“你怎么知道?”牧苏讶异的目瞪口呆,怎么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了。
“这份心思你没必要花,你爸爸花钱让我教你功课,我照着做便是了。至于我生活如何,是否有朋友有社交都是我的选择,我自己做出了取舍的决定,与他人无关,什么比较重要我自己心中自会衡量的。”
清风这么一段话让牧苏有些消化不良,或许是从未有所经历,用笔头划了划脑袋“可是没有一个朋友的话……”岂不是很枯燥乏味。
清风放下手中的笔,微微吐了一口气“是很无聊,特别是情绪不稳的时候,打开电话却找不到可以拨出去的号码。但是人所处的生活里的一切无非是分成两块,生活必需品和奢侈品,朋友社交这些对你们来说是生活必需品,但对目前的我还是奢侈品,因为要付出的时间成本和精力成本过高。”
“成本……”
“简单地说,人的基本成本可以分为,金钱成本,时间成本和精力成本,如果有一个板块被压缩了,其他的成本会偏高,所以要尽可能的去平衡,而不是人云亦云,因为很多人需要的东西,对于这样一个成本不对等的人来说,也许不这么需要,所以人很多时候的同情心是不必要的,因为每个人的板块分布都不同,所谓的同情也只不过依照自己的生活概念去猜测他人的生活罢了。”
“被你这么说,好像很多人都不值得同情了。”清风这一说法看着不但不感动,反倒是有些冷酷了“哪里怪怪的。”
☆、故人与新知(4)
“黄珏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清风提到这个名字,见到牧苏不乐意的鼓了鼓腮帮子“他也是贫苦出身,学习刻苦也无非是要有朝一日可以鲤鱼跃龙门,改变现状。”
“这也改变不了他偷我钱,还冤枉我的事实。”牧苏更加不高兴清风这么评价黄珏。
“之所以偷了你的钱包来节省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是因为他不肯好好的脚踏实地,是因为周边人对他的过多怜悯和同情,对他的底线总是放的过低,所以让他更加侥幸,若这才为大。”
“难怪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显然就是吃定了大家站在那一边。”牧苏气的狠狠的捶了桌子一下“谁让他令人同情呢。”
“害人亦害己,他的金钱成本不够高,时间和精力成本同样不够高,无法互补,最终原地踏步,终有一日不会有人再怜悯他,为时已晚。”
谈清风的一番话,莫名其妙的让牧苏怒气消失无踪了,好像还是有这么一点道理的“所以救急不救穷嘛,同情也一样。”
“所以说你聪明,再努力一点,考九十分没问题。”
“给你个面子!”被这么一夸,小尾巴翘到了天上,这才肯低下头去继续做题了。
清风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瞎扯了一大段话才打消了牧苏追问下去的念头。换做任何一个人,若是开了一个口子势必还要追问更深的事情,清风不大想让人了解过去,就此打消才好。
学校的几张练习试卷,牧苏做完之后,清风算了算分数,都在八十分以上,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瞧见牧苏那得瑟的表情。
“不好。”正欲收拾东西,一抬头便看见了时钟上的时针所指方向,“要赶不上末班车了。”匆忙间把东西塞了进去便离开了。
牧苏悠哉悠哉的手肘杵着下巴靠在书桌前,正要起身活动一下,脚却踩到了什么东西,似乎是从清风书包里掉出来的,拾起一看,是一支钢笔,上面还有刻着清风二字,应该是什么人送给他的礼物。
你的钢笔落在我家,明天记得带走。
发了一封短信,牧苏将钢笔放在书桌上,转身洗簌一番便躺下睡着了。
谈清风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正坐到一半,手机却传来了信息的提示音,本以为是话费提示短信,打开之后却让他手一抖差点掉落了。
我在外滩,清风你有空吗?
公交车到了一个站点,就要关门的时候,清风匆匆起身,在关门之前的一刹那下了车。在这座城市生活以来,他从未坐过计程车,但是今晚却伸手拦下了一辆,花了一笔钱赶去了短信所提及的地点。
外滩是一个不夜城,这里还是依旧喧嚣热闹,他在人群找寻找着那发来短信的人,拨了几通电话,对方才迟钝的回拨了一通“我以为你睡了,没想到真的来了。”
“你在哪儿?”明明很是激动,气喘吁吁的,但是他一直努力压制着,显得镇定一些。
在一个较为安静的海滩,漆黑的夜色中,勉勉强强认出了那人的轮廓,快要走近之时,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腹部,似乎想要将气息整理的更加均匀一些。
“你什么时候来的?”细听之下,还能听出声音中带着微微的颤音。
“来,坐。”那人回眸,还是一如既往的笑容,即便镇定如清风,在他面前还是有些想孩子见到大人一般的拘谨。
“你在大学过的如何?”清风不禁又开口问道,一向话少的人,难得主动肯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