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品即人品(18)
“这是怎么回事？”清风还未来得及问，医生已经离开了。
谈凌不说，但是想也知道，或许是他们之间的谈话导致柯澄情绪激动，加重了疼痛。
“我们在这儿呆了半天都是好好的，怎么谈凌你一来这家伙就病重了，衰神附体吗？”牧苏贴着清风而立，忍不住揶揄几句。
谈凌这次只是无奈的笑了笑，摇了摇头。
“医生怎么说？”清风不慌不忙的问向柯澄，柯澄只是轻笑着回应道“不碍事的，放心吧。”
“不碍事我们俩就去吃东西了，不会你要留着让清风帮你打饭吧。”牧苏一个先发制人，柯澄便笑着反问道“不行吗？”
“那不是有一个闲着的吗？”牧苏不怕死的往枪口上撞，被清风暗中顶了一下，但是依旧我行我素“谈凌，你这么贴心，应该不会不帮忙照顾自己的朋友吧。”
“你饿了吗？我陪你去吧，正好我饿了。”谈凌的语气依旧温柔有余，掉转了话题对向清风“清风你想吃什么？”
“麻烦你带牧苏去吃一点，我留着照顾柯澄。”手指扫过牧苏的头顶发丝，将他往外送。
牧苏暗中狠狠的瞪了一眼，压着声音，做了一个超级夸张的口型“活该！”
病房里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清风倒了一杯开水递给柯澄，无意中触碰到了柯澄的手，冰冰凉凉的，却像触了电一般缩了回去。
“清风……”柯澄的笑容从谈凌离开的那一刻便消失了，嘴角微微下垂，指尖蹭着温热的杯壁“有些事好像只能和你说，可是你却从来不问我……”
“因为我帮不了你，你是知道的……”他转身走到窗边，正巧看见了鹅卵石路上的牧苏和谈凌，牧苏走路总是一颠一颠，看起来很是活泼好动。
看着那背影觉得自己仿佛抽离了这个世界，没有讨厌的一切，想到这儿不禁露出了令人难以察觉的笑意。
☆、情窦初开（1）
“你和谈凌……”柯澄聪慧过人，几次下来便有些眉目了，却没有人承认过。
被问及这个问题，清风很不想回答，却还是开口应着“你说呢。”
“真的好吗？”望着窗边人的侧脸，还是那般隐忍“来这座城市的意义和以前又有什么不同？”
“没有不同，只不过我站在这座城市和那年冬天站在楼梯口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这个答案像是一道闪电劈过柯澄的脑海，想起了当初那个男孩穿着单薄的衣衫，被继父推出家门，骂骂咧咧，拉着细细的胳膊晃来晃去，最后光着脚守在楼梯口，不哭不闹，路过的邻居时不时的看着他，可是他却没有抬起头看过一眼。
“你恨那个人吗？在这里，你恨他们是吗？”柯澄的嗓音越发沙哑，却不敢咳嗽一声。
“如果，有一日我与谈凌对峙到互不相让的地步，你希望赢得那人是谁？”清风难得说出这么一句刁钻的话，这可难住了柯澄。
时间过去了一分钟，清风发出了轻轻的一声笑，转身往屋内走去“真有那个时候，你走的远远，不要听不要看便好了。”
“可是，他是无辜的。”这好无说服力的解释，引来的只是清风更加清晰的笑声“恨他和报复他是两码事，当他毫不知情的一次次接近希望能做我朋友的时候，我恨不得拿一把刀捅进他的胸口。他没有任何值得让我埋怨的理由，可是他总是抢走我想要的一切……”清风觉得，自己注定不是一个好人，不能像谈凌那般无忧无虑的看待这个世界。
柯澄心里咯噔一下，红着眼眶抬起头来，却见清风缓步走出了病房，没有再与他说任何话。
医院的温度总是令人觉得如此阴冷，清风双手环胸紧了紧身子，靠在走廊的窗户上，静静的看着外面的风景。
脑海里闪过了许多，谈贤齐与他的妻子走在小路上手挽手的模样，谈凌那无时不刻的阳光笑容，突然间发现，好像只有自己生活的如此刻意，到头来想要为难别人，却总是难为了自己。
坐在公交车上，牧苏抱着为清风打包的午饭，这并没有打开过，两个人静静的坐在最后一排。
中午的公交车并没有太多人，微热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清风闭着双眼靠在椅背上，牧苏微微侧身，一不小心便定住了视线。
阳光落在清风的身上，侧脸望去，那精致的脸庞被勾勒出一道的金线，微微的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正望的出神，突然肩膀一重，清风沉沉的睡着，一头靠在了牧苏的肩膀上，惊得牧苏下意识伸手想要扶住，脸颊不自觉的开始微微泛红。
冰凉柔软的头发扫过他的脸颊，酥酥痒痒的，可是不敢动弹，只是偶尔觉得脸颊痒痒的，便蹭一蹭清风的头发缓解，一路下来连眨眨眼都要轻轻的来，深怕弄醒了旁边的人，微微顶起了肩膀，吃力的托着。
车子一站一站的过，路过了他原本该下的站牌，可是见到沉睡的清风，牧苏突然不想起来了，虽然肩膀酸到疼，但却想再等等。
清风一定很累，累到不想被吵醒。怎么总是有人会让他如此辛苦，那些人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让他开心，却总是变成了心中那沉甸甸的心事。
想着想着，牧苏不禁有些难过，难道平静的一汪池水，低下总是如此的暗涛汹涌，那么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将那些暗涌压下，透支了全部，总是使得受伤的是他自己。
突然，清风的一只手落下，落到了他的大腿一侧。牧苏视线落下，很修长很好看的一只手，曾经不打工不兼职的手一定比现在还要好看。指尖轻轻的触碰，传来了肌肤上的温热，嘴角微微扬起，手指着了魔似的探入清风的指缝间，一点点的钻入，悄悄的握紧。
这趟车似乎很长很久，中途经过了哪里，牧苏并不知道，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部落在了旁边那一不小心睡着的人身上，即便是驶入了终点站，还是没能有勇气唤醒他。
“清风……”看着公交车即将开门，牧苏这才叫醒了他。
清风很快便清醒了，睡眼惺忪的起身，望着外面，也认出了自己处在何地，迷迷糊糊的说了声“今天这么快就到了。”说着转过身，有些讶异的看着牧苏“你没有下车吗？怎么跟着我回家了？”
简单的一句问，居然让牧苏的脸唰一下的红了“谁，谁让你靠在我身上……”
清风了然，伸手重重的揉了揉牧苏的脑袋“谢谢，肩膀酸不酸？”
“快下车，人家师傅都走了。”说着牧苏起身就要往外面走，刚刚跨出车门，脚踝却一扭，整个人重重的从车门跌落到地上。
“牧苏！”清风一惊赶紧跳下车将他扶起“哪里摔到了？疼不疼？”急忙拍打着牧苏身上的灰尘，检查是否有伤势。
只见牧苏胸前一片红，吓得清风顿时后背一阵发凉。
看着眼前人如此焦急，牧苏有些疑惑的低头看看自己，胸口那一片红着实有些吓人，可是却笑出了声，手指划了划，在嘴巴里一掠而过“还挺甜的。”笑的有些傻乎乎的。
“甜的？”清风划了一手指头，放在嘴里抿了一下“番茄酱！”
“不过疼是真的，这里散了好多石子，快咯死我了。”说着艰难的搭着清风的肩膀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自己受伤的膝盖和手肘。
“让你走路不看路。”清风伸出长臂揽过牧苏的身子，将大部分的重量压倒自己的肩上，这样一路半搀半扶的带着他回家“你今天晚上可回不了家了。”
“没事，我老爸最近几天都不在家，几天不回去都不会知道。”
☆、情窦初开（2）
这是第二次来到清风的住所，还是与上次一样的干净，牧苏心想自己摔的脏兮兮的，刚刚要落在床上的屁股又重新抬了回去。
清风提着一壶刚稍好的热水，拉着牧苏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解释道“我们这里是公共浴室，而且没有热水器。”
“那你平时是怎么洗澡的？”牧苏瞪大了眼睛，上次是清风为了方便，在房间里替他洗脸洗脚的，倒是从没有注意到房子里没有洗手间的事情。
“烧好水，去公共浴室里洗就好了。”
等到了楼下的公共浴室，牧苏却扒在门边，对着清风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不要进去……”似乎是不想拒绝清风，但是又很无奈这里的环境不好。
“进去，难不成你要这样一直脏兮兮的吗？”清风伸手一揽就将他推进了浴室。
浴室本是挺干净的，但是这里的人大多习惯了没有什么意识，所以有时候洗洗涮涮的都跑来这里，显得脏兮兮的。
“清风，你别出去啊……”牧苏走进，一见清风挪到脚步便一把拉住他“你得在这儿陪我。”
清风只是笑笑，将脸盆放到洗手池里，兑好热水，试了试水温便将牧苏拉过来，脱掉了身上的衣服。牧苏下意识的搂紧了双臂“这里会不会有人进来？”
“不会的，就算有也是男的，我们这里浴室男女分开的。”
“多尴尬呀……”牧苏左右瞧着，深怕那扇门被人推开。清风用打湿的手在牧苏的脑袋上撩了撩，一只手轻轻按着牧苏的后颈，压倒了脸盆上，鞠着水，一下一下的弄湿头发。
“你可能不太习惯，今天我帮你洗。”他的手法很轻柔，怕牧苏脖子酸疼，一只手特地用力的托着，可以使得舒服一些。
牧苏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双手上，被半搂在怀中，鼻尖嗅到的全是那熟悉的味道。
“水温合适吗？”轻声细语落在耳边，牧苏却呆呆的没能听到。
正在洗澡的时候，后面的门似乎要被推开了，清风眼疾手快用毛巾将牧苏的身子擦的半干，用外套从上面一套，赶在别人进来洗澡之前打理好了一切。
几个浑身大汉的男人拿着浴盆走进来，一瞧见清风便开起了玩笑“清风今天回来这么早呢。”
“王叔好……”清风有礼貌的逐一打过招呼，一边用毛巾为牧苏擦干头发。
“这是谁，你小女朋友吗？”几个男的平日里干干活，没什么消遣的，无聊的时候开开荤段子，见到清风这样的学生也是如此。
清风平日里倒是随他而去，这下看着牧苏那股火马上就要把他自己的眉毛烧了，赶忙解释道“王叔，您又酒喝多了，这是我朋友，今天借住一宿。”说着暗中双手捧着牧苏的脸蛋揉了揉，示意牧苏不要动怒，只见他从鼻尖轻声的吐了一声“哼！”
“你朋友啊，长的像小姑娘似的。”几个大老爷们开着玩笑，牧苏被臊的躲在清风身后，挡去了他打量自己的视线，清风只能揉着他的脑袋“他只是还没长大而已，长高就不像女孩了。”
走在旧楼的楼梯上，清风轻声的安抚道“他们平日里的工作枯燥辛苦又乏味，比不上那些高级白领，所以常说一些黄段子消遣消遣，不要放在心上。”
牧苏这回倒是没有生气，微微仰着下巴“看你的份上，我才不计较，不过你要多做点吃的补偿我。”
“我等会儿包饺子，你来搭把手。”见着牧苏的脾气近来是越来越收敛，心中居然涌动出了一抹欣慰，捏了捏他翘挺的鼻尖“猪肉白菜馅的怎么样？”
“不好吃我可是要掀桌子的。”
事实证明，清风包的饺子确实很不错，但是牧苏包的却有些惨不忍睹，三番四次都要靠清风的二次加工。
过了几次，牧苏自己也没有耐心了，便给划了一块领域给自己，纯属包着玩，不负责吃的那一块。
“你在做什么呢？”清风转眼间包了一大盘，牧苏却专心致志的在角落里玩着，手里也一直没闲着包着饺子。
“你看你看，我包了好多类型的饺子，这个是梅花，这个是钱包，这个是菊花，还有这个一只猪。”牧苏向他展示着自己的成果，勉勉强强看出了样子，“我包的也不错吧。”
“成，等会儿一块下锅，要是敢散开我就把他们全煎成锅贴。”说着还真的把那些奇形怪状的饺子混着一块下了锅。
牧苏乖巧的坐在桌边等饭吃，清风看着那家伙饿的不行了，便先下了一锅端上桌来。
趁着清风去端调料的时间，牧苏特地看了看，里面真的有自己那几个奇形怪状的饺子，怎么下了锅，怎么看怎么丑，一点食欲都没有，真不想吃它们。于是悄悄的将饺子分成了两份，奇形怪状的全部进了清风的碗里，上面还带着一层正常模样的饺子作为掩饰。
“吃慢点，今天包了很多，够你吃的。”看着牧苏低头一个又一个的“吞着”，像是没有喉咙似的，吃的津津有味，不禁心情大好。
吃到一半，他发现下面一层的饺子很是不同，显然是牧苏之前的杰作，可是怎么这么凑巧一个不落的全部落到了自己的碗里，他便知道又是牧苏的小孩子脾气，自己不肯吃的，全部想方设法让别人去吃。
“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清风突然抬起头来，牧苏仔细的听了听，摇摇头。
“你没有听到饺子在哭泣吗？你把他们包了这么多形状，结果一颗都不吃。”说着夹起他包的梅花饺子在面前晃了晃，蘸着醋咬了一口“听见了吗？”
“谁说的。”正要吃下余下半口，筷子却拐了弯进了牧苏的嘴巴“我吃了，它可以不哭了。”于是有一次心安理得继续吃着清风包着饺子。
吃饱喝足，本想把碗筷放下便要躺倒床上好好休息一番，谁知清风比他提早撂下，转身走到衣柜前开始拿换洗衣服。
“你不洗碗吗？”牧苏愣了愣，扭过头对清风喊道。
“我负责包饺子，碗筷理应你来洗，我去洗澡，在我回来之前把它们洗干净。”说完便拿着衣服和热水瓶朝外面走去。
牧苏努努嘴，做了好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哼，以为我多稀罕你的饺子似的。”
☆、情窦初开（3）
等到清风洗完澡回来，牧苏早就翘起腿躺在床上翻看清风书架上的书，还打开了那积攒了一大罐的巧克力。
走进厨房查看成果，果不其然，碗筷都是油腻腻的，一瞧便知没有洗干净，于是又将牧苏从床上拉起来。
“我洗干净了……”牧苏穿着清风宽大的卫衣，捋起袖子却又慢慢的滑落下来，清风只能亲自将他的袖子一层一层的折好“你自己摸摸，洗干净了吗？”
“洗干净了！”牧苏一抹也知道手感不对，却还是睁眼说瞎话“我说洗干净了就是洗干净了！”
“重洗！”扯过他的手一把按在洗碗池里“不会洗我教你！”
清风的手，骨节分明，十分有力的握住了牧苏的手，手把手的教他如何洗碗“连碗都洗不好，还能指望你日后干些什么？”
“谁说的，我还会炒菜，煮粥！”不提也罢，一提清风又想起了那日吃进嘴里的味道，突然又顺着口水弥漫在喉间“你还是多练练吧，吃了一次你做的菜，小尾巴还翘起来了。”
“本来就是……”嘴里嘟嘟囔囔的“明明是你吃的一口不剩。”
好不容易被清风放过，得以从水中将手抽离，正要甩干，却见清风拿着毛巾一把抓过，将他的两只手包裹在毛巾里，仔仔细细的擦干净“日后洗完手不要乱甩，不礼貌。”清风总是这样有意无意的教育，惹得牧苏脸上一阵发烫，胡乱的应了一下便逃回到了床上。
天都黑了，牧苏在无聊中看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可是清风还是忙忙碌碌的，端着一盆脏衣服去了外面。
牧苏无意识的想要从他的书桌里找些好玩的，却无意中翻到了一本日记本。还以为清风与他一样，只是官方的应付了几篇了事，谁知这本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清风隽秀的字。
“爸爸……”随便翻开了一页，便瞧见了爸爸这个敏感的字眼。
可是看着看着牧苏的情绪越来越低落，好像是清风来到这座城市的第一天所发生的事，是从未听他提起过的故事。
今日终于得见许久未见的爸爸，他与我想象中的样子一般无二，一丝不苟的着装，不苟言笑的表情，他的严肃更加重了我内心对于许久一次见面的拘谨。
我仿佛就像是一个千里迢迢骗吃骗喝的远房亲戚，令人如此嫌恶。等待了四个小时，在不断打听之下的结果，得到的答案只是他的忙碌，忙到无法抽空与我这个儿子及时的见上一面。太过饥饿，饿到连让我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坐在大厅里不时的看着那一部部电梯里的人来人往，深怕稍不留情，会错过他的出现。
真是后悔，不该如此迫不及待的吃下那碗拉面，不知他会如何去想，或许是觉得眼前这个没有丝毫餐桌礼仪的孩子不是他的儿子，所以才连一句关心的问候都未曾出现过。
现在想来，也许今日的出现扰乱了他的生活。在他锦衣玉食的日子里，早就将这个儿子遗忘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就像搬家的时候找到的旧物，有那一刹那的怀念，随后更多的只是想着该如何处置这已经不再需要的东西。
偷偷的将笔记本放回原处，心中难得涌起了偷窥别人隐私后的愧疚感。原来这就是清风和他爸爸之间的模样，字里行间总是充满了陌生感。那一句句的描述，显得如此卑微，与眼前这清冷高傲的人截然相反，或许这就是属于清风的秘密，不能被人窥视的。
洗完衣服回来之时，牧苏已经趴在床上，脑袋压着一本他的历史课本睡的正香。不自觉的放缓了脚步，蹑手蹑脚的放置好了东西，放下了衣袖，小心翼翼的爬上了床。
抬头看看时钟，时间已经很晚了，屋里的灯只留下了一盏床头的台灯，映着牧苏的睡颜，显得格外的乖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