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品即人品(27)
“啊?”清风这个问题,问的让谈凌有些摸不着头脑。
眼前这个狼狈的男生,低头又露出一抹浅笑“他没有回答,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他的答案,他会选择跑去告诉你,甚至是挡在你的身前,柯澄一定会这么做的。”
“我和他是普通朋友,现在提起这个似乎没什么意义了吧。”谈凌努力的在回避这个话题,清风看出了他的心思,脚蹬在脚蹬上,欲要离开,刚前行半米又回头留下了一句“不过看你的样子,柯澄并不会后悔这个选择了,但日后如果真有这么一日,我也不会念在你从前对我客气的份上,诸多忍让。”
谈凌对与清风的坦白有些措手不及,过了许久才问了一句“你这是先小人后君子?”
“君子不敢当,小小一人物,不足挂齿。”
当他匆匆赶回家的时候,早已过了零点。那间出租房窗户的灯光也并未亮着,心想着要么牧苏回家了,要么便是等不住已经睡着了。
推开房门,映着微弱的月光,床上的鼓起让他知道,这家里还有人等着他。
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头,双手撑在熟睡之人的脑袋两侧,俯身轻吻,刚刚落下,脖颈便被人绕住了,唇迷迷糊糊的嚅动了两下。
“你回来了,几点了?”说着便要伸手打开电灯的开关,清风一把握着了,亲了两下,将那只手重新塞进了被窝里“不要开了,免得赶走你的睡意,我去洗个澡。”
走进浴室,脱光了衣服,他才发现身上的伤痕比他想的要严重的多,手臂和腿上大面积的擦伤,就连脸颊都留下了伤痕,最疼的莫过于腰上的那块,像是咯到了石头,不住的有血丝渗出,还掉了一块肉。
小心翼翼的将身上的伤口一点点的消毒,刺疼钻心入骨,咬着牙简单的用纱布包扎了一下。
洗漱完毕后,原本自己位置的朝向,现在容易压倒伤口,不得不从牧苏的位置上床,沾着那小小一块地方,躺在他的身后开始休息。
“清风……”牧苏睡的迷迷糊糊的,翻个身,八爪鱼的半边身子压在上面,虽然疼得龇牙咧嘴的,但是却不敢惊醒身边的人,怕这一身的伤口吓到了安然入眠的人。所以,清风只能半搂着牧苏,一点点的压回去,最后将半边身子压在了牧苏身上,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肉靠垫,牧苏也全无知觉,呼呼大睡着。
周末一早,牧苏醒来,习惯的往自己的左边看去,但是空无一人,一回头却又吓了一跳,清风压着自己睡的正香。
脑神经逐渐恢复,这才想起昨晚的约定,可是他等着等着,谈清风这家伙依旧不见人影,之后便是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记忆恢复,怒从中来,一把将清风踹到了地上,气呼呼的从床上跳起来“大骗子,你还有脸回家,你家的俩小时等于一夜吗?”
清风直接被那一脚踹下去给摔醒了,好不容易有些消褪的痛感,因此再度袭来,半天爬不起来。
“大早上,火气这么大。”睡意褪去,他也明白,牧苏势必要发一顿火,谁让自己放了这家伙这么大一只鸽子,若这小祖宗仅仅踹一脚,他便感恩戴德了。
“谈!清!风!”牧苏咬着牙喊着清风的全名。
☆、曲终人散(8)
“在在在。”这悠哉悠哉的语调着实不像一个犯了错的人,清风重新爬上床,欺压上牧苏的身子,“我不对,我有错,周末补上,为时不晚。”
“你!”牧苏被清风这没羞没臊的样子狠狠的臊了一番,身子被一把搂过,翻身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只听清风半玩笑话的说着“我有点累,不如怎么做你来?”
一听此话,牧苏睁大了双眼坐起来。一直以来,所有的事都是清风包办,他只需要跟着走便是了,哪怕是这种事,都理所当然的以为,清风会搞定好一切,现在这个重任落到了他的肩上,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的本子!”牧苏开始慌张的找起了那本自己写着笔记和心得的秘密笔记本。
清风看着他这样羞红脸的样子,着实是有趣的很,一把搂在怀里,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那凌乱如鸟窝的发丝“怎么?功课没做足?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做笔记,预习又复习的。”
牧苏微微鼓着双腮趴在他的身上“我只是想尽可能的留下好的第一印象罢了。”
“给我吗?”清风微笑,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身子,靠在枕头上能够减少摩擦所产生的疼痛。
“不是吗?”
第一印象,这个词真是奇妙,清风不知不觉回想起了当初与牧苏的初次见面,“可是你给我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很美好,怎么办?”
“啊!”牧苏惊得抬着脑袋,企图从中找出清风说谎的迹象。
“我们的前三次见面都在你喝醉酒的情况下,你又是打人又是抢钱又是调戏,酒品即人品,这很能说明问题。”他特地将说话的语气调整至严肃的状态,令牧苏露出一脸的担忧“我真的喝醉了酒这么干?”
“当然,不然我怎么会回回送你去警察局,还不是因为你暴力爱财又贪色的,酒色财气想来是一样也不少呢。”
“不可能,我怎么会暴力爱财又贪色,一定是你瞎说的!”牧苏气急败坏却找不出一点可以反驳的证据“绝对是!”
“好好好,算我瞎说,可你现在还有心思?”他太过了解牧苏了,被搅得心烦意乱,心思早就转移了。
牧苏脸颊一红,一头钻进被窝里装睡。
一直到清风下了床换好衣服,牧苏才意识到什么,钻出脑袋来仔细的打量,这才发现,方才清风所处背光,现在脸颊被光线照亮,这才看清那一道道伤痕。
“你怎么受伤了?”牧苏嗖的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捧着清风的脸颊仔细察看“你昨晚就受伤了,怎么回事,谁干的!”
“我没事,骑车帅的。”说着,便若无其事的转身开始去灶台前煮面“今天不吃西红柿鸡蛋面了,我们换别的,青菜鸡蛋面。”
“你怎么总是吃面,从没有见你做过大餐。”牧苏瘫坐在床上,盯着清风的背影,不住的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没有成功。
出于对昨日的惋惜,牧苏看书看的心不在焉的,清风忍无可忍,用笔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使得他捂着脑袋靠在椅子上,大声叹道“这就是命啊……”
“你认命了吗?”听着声音,一抬眼,看见眼前的人,修长干净的手半遮着唇,双眸微微低垂,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刹时间入了迷。
“你怎么了?”清风见毫无反应,才发现这家伙正对着他发呆。
牧苏像是被人戳中了什么穴道,一把拉过了他的衣襟向大床扯去,双臂勾着他的脖颈,两人双双倒在了上面“不认不认,星期六没做的事,星期天也可以。”
“喂,你书还没看完呢。”话未说完,唇被粗鲁的堵上了,“唔……你也太随性了。”
“快点快点,不然又有什么岔子了。”牧苏正要去解他的衬衫扣子,随即而来就是一声刹风景的敲门声,那张小脸一下子便臭了。
“小苏……”清风欲要起身,怎敌牧苏死死压着他不放“有人。”
“让他去死!”牧苏心情低落的像个考拉一般抱着清风的身子,清风只能拍了拍他的脑袋示以抚慰“乖了,我去开个门。”
当他打开门的一刻,谈凌提着东西站在门口,迎面而来的便是一个飞天的枕头,两人同时一把抓住,纷纷看向了床上的那个始作俑者。
“小苏!”清风微微蹙眉,示意他不可胡来,牧苏别扭的扭过头去装作没看到。
“原来来你这里还有性命之忧。”谈凌并不放在心上,拿着枕头走进门,看着桌上那翻开的书本,笑道“牧苏在读书,看来我是打扰了。”
“知道就好!”你的确是打扰了,打扰的很不是时候。
清风看着谈凌放在桌子上的东西,一些药和吃的,很一般的东西,但是怕他在牧苏面前说出了点什么,便轻声道“小苏在读书,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出来说吧。”
牧苏正要跟过去,临出门却被清风按着脑袋一把推回去了,还用钥匙反锁上了门,引得牧苏在里面又是一通发火。
“你没告诉他?”谈凌虽然看不太清清风伤势如何,但是却也知道定是不轻,眼睛如果x光一般将他上下扫射了一番。
“他的个性,告诉他,还不闹翻了天。”
“去医院了吗?”
“你来应该不仅仅是关心我是否处理过伤口了吧。”清风也猜到了个十之八九,谈凌面露愧疚神色“我表哥开着我们家的车把你撞了,实在抱歉。”
“不用抱歉,报警抓他的人就是我。”不过他的心里清楚,那家伙不会有事,毕竟有谈家在那儿护着,他也不指望能有什么说法。
“我们家没有帮忙,他总是仗着谈家,惹祸生事,就该吃点教训。”谈凌本以为如此说来,能让清风宽心一点,却不曾想,被清风反笑道“你真是天真,这样岂不是让你妈妈为难。”
“但是事情总有轻重,若他们不谅解,那也没办法。”
“你还真是不太了解,那些亲戚能够一直狗仗人势,势必不会罢休,恐怕现在不是你要给他们教训吃,而是他们已经觉得你们有所亏欠,以后甚至很久以后,你或者你妈妈,不会有安静日子过了。”
☆、曲终人散(9)
“你是说……”
“若是有人长年累月的供养着我,让我衣食无忧,突然有一日断绝了关系,我连杀了他们的心都有了。”
“你呢,你应该也有杀了我们的心吧。”谈凌一跳,坐在了一旁的栏杆上,出租楼旁边是一条安静的小河,谈凌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静静的等待着清风的回答。
“你想问的是我和你爸究竟是什么关系吧。”他眺望着对岸的风景,嘴角一直扬着浅浅的微笑,却让人看不出半点笑意“我也不知道,回去问他吧。”
“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当昨天那件事发生之后,本以为要恨你,可是我出乎意料的平静,好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平静到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谈凌不住的叹息一声“或许是经过了长时间的心理准备,说起来岂不是要谢谢你。”
“你知道什么人才最怕失去?”清风不着头尾的问向谈凌,自问自答道“曾经目睹过失去的人,一切看重的事,根源无非是曾经目睹过别人的下场。”
这句话意有所指,谈凌不得不想起自己的母亲林巧慧,当他想问出清风缘由的时候,那人已经走远了,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朝他挥了挥手。
“下场……妈是怕我的明天是你的今天吗?”
当清风再次坐上谈贤齐那辆车时,车里的气氛异常的怪异,强装的温和和若无其事,在清风的脸上已经荡然无存,好像是结束了一场异常艰难的戏,下了戏,卸下了面具,这样的反差,就连谢幕都显得如此的虚假。
车子驶进那片高档小区里,第一次来这,只是谈贤齐的助理,冷冷清清的来,冷冷清清的走。
站在落地窗前俯视下面的风景,一切都显得如蚂蚁般渺小。
“别再住那种地方了,如果还在埋怨上次爸爸没能好好的安排你,爸爸和你道歉。”谈贤齐亲手将这套房子的钥匙递过去。可是,清风看了一眼,却笑了笑没有收下。
“原来您也有不敢的事情,比如不敢追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群山别墅。”手指滑过明亮的玻璃窗,慢慢的一步步绕着偌大的房子走着“其实在那之前,我就知道谈凌让我去参加他生日的目的,这算不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你果然是在恨我,哪有孩子可以如此平静接受这样的安排,一定时时刻刻等着这样一个报复我的机会吧。”谈贤齐同样很平静的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在你出现之前,爸爸几乎快忘了很多事,过了很久才记起来,有关于你的很多事。”
“我不恨你,因为最开心的日子,是和爷爷住在一起的日子,那段日子没有你,没有妈妈,但是很快乐。我去群山别墅的原因很简单,只是想看看,那个女人……那个曾经隐藏在地下,突然钻出来,钻裂了我的家,将我取而代之的人,只是很想知道当她看见我的时候,是一副多么可笑的面孔。”
“不过,有点失望,没能看到她歇斯底里的样子,或许多年的谈太太的生活将她打磨的挺优雅的,而我妈妈却从一个优雅的少妇变成了如今可以为了丈夫以及家人卑微到尘埃的模样,看来钱这个东西真是养人。”
“那是你妈妈的选择,她的人生不是你的人生。刘家是她的家,但是不是你的家,你无法做到想你母亲一样习惯于卑微的屈从,因为谈家的骨血都是如此。”
谈贤齐望着清风的侧脸,如此温和,看着不具有一丝伤害,但是这也仅仅是清风固有的一张面具罢了。
“或许,对谈凌来说,的确如此。他可以高傲到不为五斗米折腰,因为生在谈家,长在谈家。但是我不行,刘家和谈家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无非是一个为了生存而折腰,一个为了生活而折腰。”他将手心里被硬塞的钥匙放在谈贤齐面前“或许有一天,我会回去,谈家也好,刘家也罢,但至少不是现在,因为现在的我还能因为不想而不去做。”
清风双手插兜,迈着悠哉的步伐走出屋门,谈贤齐沉默了一会儿,在临出门之前问了他一句话“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什么要来?”
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透着现实的残酷。
传来一声轻笑“当时只觉得,至少还有爸爸吧。”
“清风,下午没课,我们在家里做些什么吃的好呢?我想吃顿好的。”放学后,牧苏拉着清风朝离出租屋最近的一个菜市场走去,心情雀跃,仅仅是这么一个无所事事的空闲日子,都能令他开心。
“当然是喝我最爱喝的粥了,我想喝芹菜虾仁粥。”果不其然,转过头便碰上了那张小臭脸“不同意吗?”
牧苏甩开了他的手臂,快走了几步“不喝,我勤学苦练,什么菜都没学好,就学会煮粥,每次问你吃什么,都说喝粥,摆明就是自己懒,占我便宜,让我无休止的为你干活!”那张小嘴喋喋不休的,清风当作听小曲一般,没有任何因此恼怒的迹象。
“我这是给你实践的机会,万一以后养不活自己,好歹有门手艺,开个粥铺也能养家糊口。”手臂顺势一搭,搭在了他的肩上“我还等着你来养活呢。”
“我不管,我要吃红烧肉,今天你必须给我买两斤肉,不!五斤肉!”说着粗鲁的一把往菜市场里拽。
“清风!”两个人正要扎进菜摊里,脚步便被一个女人喊住了。
回过神来,一个打扮与这儿格格不入的女人站在不远处,踮着脚尖,伸手遮掩着口鼻,努力的缩着身子躲闪着周边来来往往的人。
“谁呀?”牧苏没来由的有些厌恶女人的动作,探着脖子打量着,谁知被清风拍了一下脑袋“去给自己买两斤肉回来,我很快来找你。”
“你最近秘密很多,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牧苏叉着腰质问道,清风笑而不答“我倒是不介意,但是那位阿姨未必不介意有第三人在场。”
“你早去早回,就算她哭着喊着把女儿嫁给你,你也得给我滚回来买菜。”牧苏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不再追究他们的秘密了。
清风走到了林巧慧面前,比起她的不自在,穿着帆布鞋的清风更是随意“有事吗?”
☆、曲终人散(10)
“我们……我们换个地方。”林巧慧浑身上下无不充斥着对这个混乱胺脏小菜场的厌恶,“这里实在是太乱了。”
“不会吧,这里很多都是自己辛苦种菜的农民,纯良朴实的。”这话中话立刻臊的林巧慧一个脸红,暗示林巧慧的身世,她当初也不过就是一个家里务农的小村姑,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
这便是林巧慧不喜欢甚至不愿意见到清风的原因,哪怕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不得不面对的人,但是她还是想尽一切办法躲避。这个孩子打小起,那骨子里透着的骄傲,这是无论他所处生活多么脏乱差,都不能了令林巧慧有所平衡的事情。
只要看到谈清风那一双清亮透彻的眼睛,她便觉得那双眼睛在时刻提醒着,她是第三者,她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谈太太。在当初谈贤齐离婚的时候,在谈老爷子去世的时候,有些人一辈子见几面便足够到让她不想再见一次了。
如果此时谈凌在场,或许谈凌会觉得,原来清风对他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是一种恩赐,有些因孽缘深种,在人扬唇一笑间,足以羞辱罪孽者。
驱车去了一家咖啡厅,林巧慧在这里才找到了归属感,优雅的用咖啡勺轻轻就搅动着,一举一动都在展现她的优雅。清风面前放着一杯白开水,静静的等着她开口。
两个人像是练着某种内功,敌不动,我不动。
“凌儿生日那日不懂事,害你如此尴尬,我这个做母亲的需要赔个不是。”这话一说,清风心里不禁要鼓鼓掌,实在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他的母亲如今被磨的和眼前这个优雅的女人完全不能比了。
“是挺不懂事的。”清风的不按套路出牌,害的林巧慧手中的咖啡勺险些落地,心想这孩子也太不识抬举了。随后听清风笑道“明明是他表哥撞了人,他却一大早赔礼道歉,实在是不懂事,太有损他颜面了,阿姨您说是吧。”
这一句话里带刺,林巧慧无可辩驳,强笑着又说道“哪里的话,是阿姨照顾不周,不知道你也在这里读书,你别怪阿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