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之名(96)
左正谊忍不住了:“什么意思啊?你们配合不了我,就得我配合你们呗?你去黄金局炸鱼,也要配合黄金队友,融入段位是吧?”
这话说得不留情面,整个会议室都沉默了,只有纪决的笑声显得格外突兀。
孙春雨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呃,那个……”
“哪个?”左正谊简直无语,心想教练也是个傻逼,天下废物都长一个样,最显著的特征就是说话拐弯抹角,生怕担一点责任。
还自以为聪明,“高情商”“中庸之道”。
左正谊按火不发,阴阳怪气道:“Rain说得对,我也不是非要抢指挥位置,抢了有什么用?能赢就行呗。”
他盯着朱玉宏:“下一场打CQ,你来指挥,能赢吧?”
“……”
朱玉宏哽了一下,他哪敢答应下来,电子竞技根本没有稳赢一说。
但如果不答应,就明显露怯了、怂了,以后他怎么服众?
“好,我来指挥。”朱玉宏看着左正谊,又看了纪决一眼,虽然没明说,但眼神已经暗示了:你们得配合点。
“我尽量。”纪决答应下来,然后指了指大屏幕,说,“不继续复盘吗?我也有几个建议想说,教练帮我往后拉一下进度条——对,就是这儿。”
屏幕中的画面停留在第二局比赛的最后一次团战上,画面中心的人是张自立,他玩的是一个偏后期的AD,但因为蝎子节奏好,前期优势大,他发育得非常快。
这波团战蝎子打赢了,在左正谊的帮助下,张自立拿了四杀。
“看我们辅助的走位,太靠后了吧?”纪决对朱玉宏说,“AD都冲上去了,你的保护跟不上,是他太激进还是你反应慢?竟然让中单把你该干的事干了。虽然也不是不行吧,但我看不懂,你在这次团战里的作用是什么?”
“……”
朱玉宏脸色略微发绿,紧紧盯着屏幕道:“这是进场时机的问题,Zili太急,老毛病犯了……”
纪决不予置评,目光落到张自立身上。
只见张自立讪讪地低下头,开始自我谴责:“是我上得太早了,不怪宏哥。”
左正谊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对他的狗腿子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这明明就是朱玉宏风格保守,反应迟钝,没跟上节奏。
孙春雨又出来和稀泥,说:“没关系没关系,咱们赢了呀,怎么都苦着脸?嗐,明天的训练赛我已经约好队伍了,是最爱打架的XYZ,到时候我们好好练练实战打团,把默契往上提一提。”
吵架告一段落,复盘继续进行。
但由于气氛实在不佳,孙春雨似乎不敢多说了,生怕他们再吵起来,讲得比较克制。
结束时,左正谊发现,阿春教练有点看人下菜碟,比如,提到张自立的问题时,他就毫不避讳地多说、深说,大问题小问题都不放过。
提到朱玉宏的时候,他却不说那么多了,只挑不得不说的大问题来讲,点到为止。
而讲到纪决的时候——不,孙春雨根本不讲纪决的问题,他仿佛是个睁眼瞎,什么都看不见。
是因为不敢惹太子吗?左正谊觉得有点好笑,但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他这位新任“皇帝”对他的“江山”刚建立起的乐观信心,复盘后崩碎了一半。
下一场比赛打CQ,蝎子真的能赢吗?
凌晨两点,他睡不着觉,穿着睡衣去敲纪决的房门。
“怎么了?”纪决打开门让他进去,左正谊却站在门口不动。
他半倚着门框,忍不住问:“Righting,我很好奇,在这种环境里待着,你不担心输吗?不焦虑吗?”
“……”
纪决顿了顿:“你先进来再说。”
第72章 夜谈
纪决的卧室和左正谊住的那间差不多大小,标配一张床,衣柜,电脑桌,独立卫浴,其他小件一般由选手自行置备。
左正谊才来不久,房间比较空,但纪决住了大半年的房间也很空,他好像不买非必需的日常用品,也懒得做多余的装饰,但东西摆放得很整洁。
左正谊进门后随意一扫,坐到床边,抬头看了眼纪决:“你刚刚睡了吗?我没吵醒你吧?”
话虽这么问,其实他已经从床上平整的痕迹看出纪决没睡了。
凌晨两点对普通人来说很晚,但电竞选手普遍作息颠倒,按时睡觉的才是少数。
纪决没应声,坐到左正谊身侧,伸手一搂,就把他按到了床上。
“你干吗啊。”左正谊被纪决压在身躯下,横了对方一眼,“我来找你聊正事,别搞这些不正经的……”
他从纪决怀里挣脱出来,往上头爬了爬,逮住纪决的枕头不客气地躺下,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然后眼珠一转,目光重新落回纪决身上,他拍了拍另一半枕头,反客为主道:“分你。”
“……”
纪决笑了声,听话地躺过去,和他并肩而卧。
他们一同望着头顶的灯,左正谊叹气:“我刚才问你的话呢?你怎么不回答?”
“焦虑吗?有一点。”纪决说,“我比较担心你不开心,至于队友……在你没来之前,我不大想搭理他们,可能因为我对蝎子没感情吧。”
“真的?你可是蝎子太子哦。”左正谊戳了戳他。
“什么狗屁太子。”纪决无所谓地一笑,坦诚道,“一开始可能是有点感情吧,毕竟是这家俱乐部接受了我,给了我走上职业赛场的机会。赛季初蝎子不是连败吗?当时我受到不少鼓励,他们天天在我面前喊‘传承不断,太子不死’,我被洗脑了,感动过几天。”
纪决停顿了一下,说:“但后来我和Gang打架被禁赛,网上传出了一些莫须有的谣言,他们就转过头来骂我。那件事我也不能说自己完全没错,至少不应该动手打人。但我才是被污蔑的那个啊,他们否定了我的全部努力,说我是关系户,铺天盖地都是骂声,蝎粉也在骂。所以我觉得……”
后半句似乎有点难以启齿,纪决犹豫了一下才说:“他们的支持很廉价,眨眼就能变成诋毁,不值得我在乎。”
“……”左正谊默然。
他想起自己以前和WSND谈续约时被带贪财的节奏,也曾被粉丝骂过,因此能理解纪决。
但理解归理解,他并不完全赞同。
左正谊道:“他们误解你了,难免会有几句偏激的发言。澄清之后,不还是会继续支持你吗?对不?”
纪决嗤笑了声:“哥哥,你好讲道理。”
他转过身来搂住左正谊的腰:“可我不喜欢讲道理,我就是觉得他们不喜欢我,或者说对我的喜欢有前提条件。也许这不是他们的错,没谁会无条件支持另一个人。但也不是我的错啊,我又不欠他们的,无辜挨了顿网暴,还得反过来理解他们?”
“……”
左正谊有点茫然,他听懂了纪决的话,完全理解,但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纪决靠过来亲了亲他,轻声道:“不懂吗?哥哥。他们对我的支持,本质上是一种交换,如果我什么都不给他们——快乐,虚荣,激情等东西,他们也什么都不给我。因为我和他们是陌生人,互不相识,何来感情?”
“可是,”左正谊嗫喏道,“不都这样吗?”
“对啊,都这样。”
纪决一面说着,一面压到了他身上,从上方落下一个深深的吻。大约十几秒,吻毕才道:“所以不值钱,那不是爱,是‘买卖’。我只在乎不需交换的感情,可这世上没有,人人都只爱自己,爱别人也是为了让自己快乐。”
“啊。”左正谊又不理解了,反问,“你爱我也是吗?”
“对呀,但我和他们不一样。”
纪决滚烫的唇贴住左正谊的耳垂,微微一张合,将那块软肉含住,“我爱你很快乐,虽然也希望能从你身上得到点东西,但你给不给都行,我的热情不会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