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呀(76)
闻骁心中一燥,也低声道:“摸摸就算?”
他脚踩引擎,准备发车了。
“不算吗?”结果夏珏愣了愣,沮丧起来,“所以网上说你们直男之间会互帮互助,不当回事,原来是真的?那、那我们……”
啪,引擎瞬间熄火了。闻骁眯起眼睛:“你在说什么?”
这个神态是要发作的预兆。夏珏自觉闭嘴。
“又怀疑我?”闻骁捏起他的后颈肉。
夏珏被捏疼了,可怜兮兮道:“我没有,我错了。”
认怂比谁都快。
“……什么互帮互助不当回事,你都哪里看来的?”闻骁黑着脸道,“难道你和人弄过?”
夏珏大惊失色:“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直男,我清清白白一gay,才不会和人乱摸。”
……好一个“清清白白一gay”。
闻骁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夏珏这人,要说他纯,又浪得可以,什么都敢做;但要说他浪,也不是那么回事。
更精确一些的描述,就是可爱……偶尔会带点可气。
闻骁用力摁了一下夏珏的后脑勺,摁得他差点向前栽倒。两人一路幼稚地闹回教学楼。
六点半,晚自修铃响。
完成当天的所有作业之后,闻骁开始参考十月的月考结果,对夏珏的复习计划做调整,删除其中所有自主内容,使之更明确。
——这听上去太霸道,其实是因为闻骁发现了一件事:夏珏有一定的自主学习能力,但不太强,都是一些效率偏低的死板方法,那倒不如由他从零开始,重新教会夏珏如何高效学习。
关于学习,许多人的观点就是要勤奋,毕竟书山有路勤为径,勤能补拙。其实勤奋固然没错,但学习本身是有技巧可循的,比如闻骁,他的学习技巧总结起来只有三个字:抓重点。
所谓抓重点,第一步是在接触并掌握知识时进行总结,毕竟首先要得出重点;第二步则是在应用、也就是做题考试时,寻觅知识重点的踪迹。
因此同样是做题,有人是解题、得出答案,闻骁则是“剖”题,得出本质——同一个类型的题,只要碰到过一次,他就能抓住其中的“核”,日后无论如何千变万化,在他眼里都翻不出花来。
这样,学习效率自然显著提高,而且闻骁还从中得到了另一种能力:押题。
每一年高考,市面上都会出大量的押题卷,广告词无比诱人。闻骁也会买,但只是作为日常练习,真要押题,他还不如自己上场。
闻骁的押题能力,基本可以用“有如神助”来形容。拿今年的高考卷举例,数学英语理综,百分之八十都没逃出他的手心,唯一失算只有主观题过多的语文。
所以他一早就有信心保证夏珏明年能冲上一本线,这信心不是凭空产生的。只是在那之前,他并不打算帮夏珏押题以提高月考分数,那样没什么意思。
于是,从这周二开始,夏珏的各科错题本上除了解题过程和答案,又多了一块内容,叫“题干总结”,近似英语阅读题的“main idea”。
夏珏不擅长做这个,闻骁慢慢带他入门。
“设想自己是出卷老师,”闻骁教他,“同类题,这一次你这样出,我做对了,那下一次要换什么形式来考倒我?”
夏珏很郁闷,心想:谁考得倒你啊。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闻骁确实为他复习打开了一条新思路,不再仅仅以学生的角度去看待学习和考试,而是站得更高,把自己当成老师,甚至考官。
日子一周又一周,飞快地过去。十一月底,他们迎来了第二次月考。
同时,上海那边传来了闻如是病倒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20190531修正分数BUG。
第74章 候鸟30
接到电话,是在周三晚上,临近感恩节。
此时月考才进行到一半,第二天还有英语和理综。晚自修前,闻骁莫名萌生出一个念头,迫切地想回宿舍,给闻如是打电话。
他试着打了两次,都没通,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晚上九点半,方画意终于用自己的号码回拨过来,说闻如是病倒了,目前在住院。
方画意是闻骁的小姨,与方琴心是孪生姐妹,此外闻骁还有两个舅舅,也是同胞兄弟,分别叫方维书和方御棋。
闻骁的外公外婆很早就不在了,如今这“琴棋书画”一家,方琴心去世,方画意常年在上海与广州来回跑,其余两兄弟定居英国,曾经帮忙照顾过留学的闻如是,总的来说,彼此还算亲密。
“我也是昨天才到上海,约了你姐一起吃晚饭,”方画意惊魂未定,“结果饭桌上她喝了一小杯,突然就吐血了,差点没吓死我!”
闻骁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是因为喝酒?胃病?”
“医生说是胃溃疡,溃疡面3公分多,明天出病理结果……”
聊了许多,都是有关闻如是的病情。十点准时熄灯,闻骁不得已挂了电话,一边和方画意微信沟通,一边上网查了些资料,看到“癌变几率”、“胃穿孔病死率”等等触目惊心的描述,心乱如麻。
方画意对闻骁高考后的一系列事尚不知情,以为他在北京念大学,说已经给闻如是请了护工,让他好好读书,别太担心。
然而闻骁怎么可能不担心?
他一晚上没能睡着,第二天一早直接去向米群飞请假,简洁明了地交代了家里的情况。米群飞以前就知道他是单亲家庭,现在听到这么大的变故,当即准了假,甚至顾不上留他继续参加月考。
为了不影响夏珏,闻骁给杜敏文留了话,推说自己有事,暂时不和夏珏一起吃饭了。交代完,他就拿着假条出了校门,打车直奔高铁站。
中午十一点半,闻骁抵达上海虹桥。此时夏珏正在考场内奋笔疾书,谨慎写完理综卷的最后一道大题,听着收卷铃声,长长舒了口气。
而闻骁则坐上地铁10号线,十分庆幸学校实行按排名分考场的制度,这次他和夏珏的考场隔了四层楼,夏珏不可能知道他缺考的事。
大约二十五分钟,地铁行至陕西南路,闻骁出站步行。上海瑞金医院像座“孤岛”,附近没有任何直达的交通方式,而且堵车极其严重。
闻骁一边赶往住院部,一边给方画意打电话。
“你说你要来医院?”电话那头,方画意吃了一惊,“我不是让你待在学校吗?这边有小姨在呢。”
闻骁说:“我不放心。”
“你们姐弟还是老样子,感情深,”方画意闻言感慨,“但医院上午有探视限制,一张床只能办一张探视卡——你最好下午三点以后再来。”
闻骁呼吸一窒,忘了这茬。
天气晴朗,他挂断电话,坐在医院的室外长椅上独自发呆。阳光透过头顶树叶的间隙,落了他一身。
来来往往,有医生,也有病患,有的行色匆匆,有的面色沉重,偶然有些清闲的,扫了他几眼,目光中带着些许好奇与惊艳。
闻骁没有看任何人。一早出发,到现在一直没有进食,一种脱力感与茫然感从他身体内部慢慢涌上来。
他低头,想按揉自己的太阳穴,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一点也使不上劲,不仅如此,还头重脚轻,差点从长椅上栽倒落地。
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影向他走来。
“闻骁?”那人喊道。
闻骁眼前发黑,缓了好一阵才回神,抬头,发现喊他名字的是个年轻女医生,带着一副金属细边眼镜,斯文秀气,他不认识。
“你认识我?”他迟疑地问。
女医生笑了笑,说:“你是陈安心室友吧,我在他朋友圈里见过你的照片。我叫林婧妍,是他女朋友,也是这里的实习医生。”
闻骁才想起,陈安心说自己有个像教导主任一样的女朋友。瑞金医院是上海交大的附属教学医院,闻骁有点意外,没想到陈安心的女朋友会和陈新岳是校友,而且显然要比他们大三至四岁。
“你好。”闻骁简单打了个招呼。
林婧妍微笑道:“我注意你有一会儿了,你是不是有点低血糖?”
闻骁否认:“不会。”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林婧妍看着他,忽然收起笑,皱了皱眉,“什么叫不会?早午饭吃了吗?”
闻骁愣了一下,心想对方果然如陈安心所说的,有些严厉与不客气。
他站起来,道:“我去买。”
林婧妍“嗯”了一声,跟他一起进了不远处的全家便利店。
闻骁买了一只手撕包,一瓶功能饮料。林婧妍也差不多。两人重新回到长椅上坐下,中间保持着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
“你不上班?”闻骁问。吃下东西以后,他身体的虚弱感很快消退了。
林婧妍慢条斯理地喝着饮料,说:“现在是午休时间。医生也是人。”
闻骁不知怎么接下去。他本就不擅长和陌生人搭话,索性沉默。
不一会儿,林婧妍主动开口:“听说你现在是在复读?在上海?”
闻骁说:“不是。我姐姐病了,在住院,我过来看她。”
“怎么回事?”林婧妍问。
闻骁道:“胃溃疡。”
“所以你是因为现在限制探视,进不去,所以在这儿等着?”林婧妍仔细把饮料瓶盖拧好,“起来吧,我就是消化内的,我带你进去……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虽说他们两个彼此不熟,但闻骁现在急切想见到闻如是,有人愿意帮忙,当然最好。
林婧妍带他走了污物梯。
“只有这间人少,”电梯间内,林婧妍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不介意吧。”
闻骁摇摇头。他有一种奇怪的直觉,林婧妍貌似想和他套近乎,但并不是暧昧的那种,很有可能和陈安心有关。
果然,林婧妍的下一句就是:“你和陈安心最近有联系吗?”
闻骁如实道:“有一点,不多。”
“那你知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和我分手?”
“不清楚。”
林婧妍叹了口气,怅然。
电梯门开了。
林婧妍带闻骁朝病房走去,路上有实习护士认出林婧妍,喊道:“林医生,26床……”
林婧妍说:“知道了。”而后转头对闻骁挑眉道:“你看,我帮你的忙,带你进来,我自己的午休时间就没了。”
如此刻意的邀功论赏,她却说得无比自然。
“我欠你人情。”闻骁平静道。
“知道就好,我等会儿找你,”走到一间病房前,林婧妍推开门,“——就是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