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呀(145)
闻骁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颇为诧异。
“奇葩吧,”邵雨枫轻声道,“可我有时候也真的认为,钱是万能的。”
闻骁想了想,指着不远处的梨树说:“假设我们两个站在那棵树下,有一颗梨正朝我们掉下来,我们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要花多少钱,才能临时改变那颗梨的路线,不让它砸中我们?”
邵雨枫一脸茫然:“你说什么?”
闻骁摇摇头,没有继续下去。
“虽然不太明白,”邵雨枫顿了顿,说道,“不过我想你肯定是要告诉我,钱不是万能的。确实,多少钱能买一个你这样的朋友呢。”
闻骁说:“我真的没做什么,帮你的主要是我妈妈的一个学生。”
“那更说明我和阿姨的画廊有缘分了,”邵雨枫笑道,“事情包在我身上。”
闻骁目送他坐进一辆车里,车平稳地开出小区。
下午,徐成凯和李锐也到了。
而且他们据说已经带了人来,都在附近的宾馆候着,等待发话。
闻如是与闻骁都没有过这样与人“合作”的经历,还是靠夏珏做“中介”,慢慢安排下去。
李锐与闻如是另外单独谈了一会儿,似有所悟。
其实他与闻骁一家几乎毫无交情,但听徐成凯一提,就答应帮忙了。用他的话来说,是一种直觉,和闻骁做事不会吃亏。
“因为你就是很可靠、很有魅力啊,”晚上睡前,夏珏听见闻骁略带疑问的复述,笑着说,“我想你要是在李锐的位置,跟你的人肯定是他现在的十倍。”
闻骁好笑地捏捏他的脸。
“你不信吗?”夏珏问。
闻骁随口道:“有你一个跟着就够麻烦了。”
“你就是不信,”夏珏不服气道,“你还没发现吗,你每到一个地方,都是光芒四射的。你肯定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你一见钟情。”
闻骁问:“不是因为脸?”
倒不是他自恋,是每每提到对他的第一印象,夏珏说的都是一个字:帅。
“帅是整体的,”此刻夏珏第一次认真解释,“我看到你照片的时候,了解的是只有你的脸。但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在雨天,你很准时,虽然浑身都淋湿了,却一点也没对我发火,没说脏话,耐心回答了我的所有问题,不觉得我留长头发奇怪,并且念对了我的名字。”
后面的展开稍稍有些不愉快。
夏珏微微脸红,跳过了那段,接着说:“第二次见面,你看见我穿裙子,没有认为我恶心;吃鱼的时候,特意问我喜欢吃什么部位;误会我了,特意向我道歉,即使我一点也不介意;后来租房,还提醒我别吃亏,不肯同意我包水电。”
闻骁听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说:“这些都是小事。”
他觉得这些事再普通不过了,正常人都能做到,夏珏怎么能记这么久。
“——你看,最重要的,你觉得这些都是小事,”夏珏说,“是小事吗?反正你是我遇到唯一一个,能做到这么多‘小事’的人。”
闻骁平生罕有地感到面上发热,下意识把夏珏摁进怀里,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
“闻骁,你太好了,如果你不喜欢我,我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夏珏趴在他胸前,还在说,“因为我实在太喜欢你了,而且是越来越喜欢的那种,永远永远也不会停下。”
说完,夏珏抬头想与闻骁接吻。
这次闻骁没来得及阻止他。于是夏珏第一次亲眼见到,闻骁嘴唇微抿、脸上蒙着一层薄红,沉默不语的样子。
他睁大眼睛,直直地愣在那里。闻骁随即扣住他的后脑勺用力吻上去,不让他再多看。
后来脸红的人换了一个。
再后来,三天过去,和邵雨枫说的一模一样,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邵武没再做什么小动作。并且《句州商业报》与《句州市民报》先后登出了客观的澄清短讯,网络舆论也在“三日定律”中过去,逐渐淹没在层出不穷的新鲜事里。
原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糟糕事态,竟然就此风平浪静。
虽说画廊的声誉终究受了损,还需要更多时间去弥补,但这样的结果,总算能让闻骁和夏珏安心回学校了。
“我是真的没想到,”临走前一晚,一起在外面吃饭时,闻如是感慨地说道,“我原本以为,按照标准的起诉流程,这件事至少要折腾一年半载,等到那时画廊的损失不知道会有多大……骁骁,你回头要好好谢谢小邵,也谢谢小夏的朋友,大老远过来。”
闻骁点点头。
夏珏连忙道:“哪有。他们还托我感谢姐姐呢,说和姐姐谈过以后,很有启发。”
李锐一直想独立干事业,只是不得章法,茶叶投资失败对他打击颇深。闻如是几句话点醒了他,让他选择行业前,多分析自己的优势,比如善于领导、和人打交道,本身就是一种特殊才能。
而李锐经此一遭,对安保产生兴趣了,准备回去后尝试。闻如是答应与他签一份短期合约试用。
“对了,骁骁,”闻如是忽然问,“上回听小邵说,你之前也帮过他一个大忙?”
闻骁道:“其实也没有。怎么了?”
闻如是摇摇头,笑着说:“我只是突然在想,妈妈的画廊,为什么叫做‘回响’啊。”
闻骁稍稍怔神。
次日,他与夏珏分别前往北京与南昌,重归校园,各自投入到新学期当中。
按照原计划,闻骁从这学期开始修习第二专业,不出意外,本科毕业后能拿到金融与法学两个学士学位;夏珏则确定了,要带领航模小队参加明年的中国国际飞行器设计挑战赛。
两人都愈发忙碌,未必每个月都能见面。偶尔的闲暇时刻,闻骁会主动阅读一些与航模相关的书,了解夏珏在做的事;夏珏也不知不觉,接触了许多数模知识。
他们总是有话可聊,总觉得对方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除此以外,闻骁还收到了一封感谢信。
这封感谢信的来历有些奇妙。起因是开学前,闻骁不在的那段日子,费屹去找辅导员时,偶然听见老师之间在议论,说有不知名人士打电话“投诉”,斥责北大有眼无珠,竟敢收闻骁这样目无尊长、背弃亲人的白眼狼。
根据时间,闻骁大概可以猜到是邵武罢手前所为。真如闻如是所说,邵武这人的歪点子不是一般的多。
然而对此,费屹当场反驳,称闻骁不可能是那样的人。事后,费屹的爸爸亲笔写下一封上千字的感谢信,定制一面锦旗,一齐寄到学校。
学院对收到感谢信和锦旗的闻骁予以公开表扬,至于那通没头没尾的电话,辅导员一致认为莫名其妙、毫无根据,□□脆地遗忘在角落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助人者人恒助之。
第142章 化蝶45
也仿佛是从那封感谢信开始,闻骁的整个大二上学期,接连有好事发生。
十一长假前,他和夏珏都拿到了各自学校大一学年的一等奖学金,两人商量过后,一起去了丽江度假;同月底,夏珏陪闻骁回句州,和闻如是为闻骁庆祝了二十周岁的大生日;而到了十一月下旬,数模国赛成绩放榜,北大有两支队伍荣获一等奖,闻骁、费屹、方立高的三人小队是其中之一。
并且这一次,他们的“指导教师”一栏空缺——并不是杨教授不肯继续辅导他们,而是他们的能力更强了。大赛官方本身也鼓励选手不填报指导老师,独立参赛。
紧接着,十二月的平安夜,费屹父亲那边,突然传来了与费屹妹妹相关的好消息。
距离她被查出脑瘤已经过去半年多了,中途经历了开颅大手术、术后大出血、高烧不退、发声困难、下肢麻痹等等,坎坷不断,如今总算苦尽甘来——她恢复了行走能力,其余身体机能也状态良好,和其他同龄人几乎没有分别,可以正常学习生活了。
闻骁得知以后,特地又和方立高跑了一趟西安,去探望她。小姑娘很坚强,身板瘦弱单薄,脸上却笑嘻嘻的,在和费屹说着什么。
反而费屹神色有些复杂。
“怎么了,”单独相处时,闻骁轻声问他,“是不是医生说还有什么问题?”
费屹说:“不是,医生的结论比我们想象中还要乐观。只是……她刚刚说,希望我能继续读研。”
闻骁一怔。
“也不知道她从哪听来的,”费屹皱眉,“听说我一直想做研究,就想让我做下去,别管其他不喜欢的工作——这怎么可能?不得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这样的人在世界上本来就占大多数。”
他一边说,一边在收拾东西,把抽屉里几本与数模相关的厚重教材放进书包里。这些书都被翻得很旧了,却还完好,其中一本有些折角,他爱惜地伸手抚平。
闻骁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突然说:“不一定是她从哪听来的,可能是你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
“什么?”费屹抬起头,一脸疑惑。
闻骁回答:“但凡认识的人,哪个不知道你的喜好,何况是你亲妹妹。她当然看得出来你真心想做的事是什么,也当然真心希望你能去做。”
“你不会是同意她的说法吧?”费屹闻言笑了一下,“闻骁,你可是成年人了。成年人谁还做梦啊,你会吗?”
闻骁说:“我不会。不过那是因为我觉得到了这个年纪,人不应该只会做梦而已。”
费屹听得愣住,久久没有回应。
闻骁拍了一下他的肩,转身离开,临走前看见坐在窗边的小女孩在画画,画上是费屹一家三口,每人脸上的嘴角都是向上扬的,眼睛笑得眯起来,非常幸福的样子。
明明这个家遭受了不少苦难。
闻骁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夏珏小时候。他不禁想象,那些逼仄幽暗的时光夹缝里,跌跌撞撞的小夏珏会不会也是这样,再大的痛楚落到纸上,落到眼中,都能生光。
——眼下寒假还没到,但他已经太想念夏珏了。
一月中,闻骁结束了期末考,第一时间飞往南昌。
南昌大学依旧比北大放假晚,考试周正开头,夏珏日常还有航模训练,忙得不可开交。闻骁过去,他也没什么时间招待,为此很过意不去。
然而事实上,闻骁并不需要他做什么,好像只是白天能看见、晚上摸得着,就安心了。
难得两个考试周之间的周末,不用航模训练,距下一场考试还有四天。夏珏单方面觉得实在不好意思,趁机空出一整日,说要带闻骁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