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呀(30)
“我记得你之前追丁曼姝的时候,给她买过一对耳钉,”闻骁说,“这些东西一般在哪里能买到?”
付宁宇郁闷了:“您老真是好本事,哪壶不开提哪壶。我那就是对石头记的,你别学我,我送了才知道,石头记有都市传说,送的人追求必失败,情侣必分手……而且丁班花一般都戴蒂芙尼。”
“知道了。”
“这是要给房东——哥哥买啊?”付宁宇语气促狭。
闻骁没有否认。
“真的假的啊……”付宁宇惊疑,“不是说还没想好吗?你们有钱人都这样吗,没想好就开始撒钱啦?不是,你俩到底谁追谁啊?”
……
电话挂断。
闻骁放下手机,其实心里的谜团没能解开。但付宁宇对整件事的态度稍稍点醒了他。
现在不比当年了,总的来说,“同性恋”三个字已经不是讳莫如深的绝对禁忌,发声的人越来越多,而不是像以前,闻骁这个年纪的人,可能连听说这个字眼的机会都没有。
对夏珏,闻骁的拒绝并不是出于对“同性恋”三个字本身的抵触,而是因为此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与同性有这样的感情触碰,以及他也没有考虑过和任何人建立恋爱层面的亲密关系。
但现在,昨晚的吻告诉他,他心里埋藏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暗流。
我是同性恋吗?闻骁心想。我是不是真的能喜欢一个男人,而不是出于别的什么因素?
比如年轻时身体层面的一时冲动,比如来自新鲜事物的刺激,再比如……对闻征明的报复。
尤其最后一点。他和夏珏最初见面的那个雨夜,如果不是他发现夏珏貌似对他怀有身体欲望之外的心思,如果不是因为那一声“喜欢”,他们可能真的会发生什么。
闻骁向后倒,仰躺在椅子上,用一只手遮住额头。
报复闻征明是一回事,喜欢一个人是另一回事,这两者之间不能有一丝一毫掺杂。
付宁宇说得对,他确实要好好想想。
静坐一会儿,闻骁上网搜了付宁宇说的牌子,查夏珏说的什么……小飞马耳饰。
然而没有。
换了几个关键词,也都没有合适的,太大众,不够别致。
闻骁思索片刻,换了个搜法,找到一家定位在县城当地的私人订制小店,私聊客服。
自动回复,留了手机号。
闻骁拨过去,三秒就通了。
那边传来一个挺熟悉的声音:“……闻骁?”
闻骁也是一愣。
“陶桃?”他皱眉道。
“是我!”陶桃很兴奋,又觉得奇怪,“你怎么拨了这个号?这是我爸的电话啊。”
闻骁揉了一下额角,有点无奈,觉得这座小县城真的是太小了。
“我在网上找了家银饰店,”他说,“想订点东西。”
陶桃笑道:“是不是叫‘银果’?那没错啦!就是我爸的店。你想订什么,直接跟我说,我给你记下来,正好周日我在家呢。”
闻骁没有直说。
“你爸的工作室开到几点?”想了想,他问,“能不能提供地址?”
陶桃意外,又惊喜:“你要自己过来?”
“嗯。”
“西苑大道红溪一路1586号,”陶桃快速报上地址,“就是我家,到了我下楼来接你!”
闻骁顿了顿,说:“不一定今天。”
“这样啊……也没关系,我和我爸打声招呼,到时候给你友情价呗。我们家的东西可好呢,都是纯银的,而且独一无二哦。”陶桃有点遗憾。
“谢谢。”闻骁道。
“不客气啊,”陶桃说,又开始,“那格斗社的事……”
闻骁无奈道:“我在考虑。”
“那就好!”陶桃高兴了。
通话结束。
闻骁重新走入卧室,看见夏珏正熟睡。他仔细检查过,夏珏只打了一个耳洞,另一边没有。
处理过了,还是红肿,在发炎。闻骁看得皱眉,脑海中浮现出庞石坚那张脸,一阵窝火,有点想骂人,记不太清那天有几次直接揍到了庞石坚,以及是不是揍轻了。
药已经涂过,红霉素眼膏。闻骁继续上网搜索,看有什么办法。
之后他准备出门,写了张纸条,给夏珏放在床头柜上。
期间夏珏烧迷糊了,难受地哼哼,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来。闻骁看见了,给他放回去,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哄小孩儿一样。
闻骁出门去了。
因为温度高,夏珏的脸一直是通红的,这时候似乎红得更厉害。听见外面的关门声,他睫毛动了动,先眯起一眼,试探,而后完全睁开,双眼依旧含着一汪水。
明明难受得要命,他却咬了咬嘴唇,笑了一下,费劲地坐起身,拿床头柜上的纸条来看。
“出门,速回,勿念——闻骁。”
简简单单八个字,夏珏却看了好久,甚至拿着那张纸条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又一下,吻到第三下才不舍地把纸条放回原处。
他躺回床上,带着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弧度,闭眼,满足地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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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野狐30
闻骁在上次买可乐的那家小超市买了包铁观音,网上说的,打耳洞红肿发炎可以穿茶叶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来回一趟总共二十分钟。途中辅导员第二次打来电话,好像是庞石坚打报告,指认闻骁也参与了昨晚的群架,还带着另一个人跑了,保卫部也确实看见有两个人跑出了校门。
“我和庞石坚很少有来往,也不可能跟他一起和人打架,这一点您可以向其他室友求证,”闻骁平静道,“还是说,他的意思是他想带人打我?”
辅导员一想,确实,为他愤愤不平,又去盘问庞石坚了。
闻骁回夏珏家,在客厅里把茶叶泡开,找出一枚梗比较完整、形状也不错的,剪下来,走进主卧。
夏珏还是老样子,在他床上熟睡。
闻骁想把茶叶梗穿进他新打的耳洞里,碰了一下,夏珏“嘶”一声,疼醒了。
一双泪眼,迷茫。
闻骁伸手试了试他脸上的温度,感觉退烧药有点起效了。
“自己起来穿进去,”他把那段深绿色的叶梗交给夏珏,“茶叶梗。”
夏珏沙哑着喉咙说:“我没镜子啊。”
闻骁记得他房间的书架底下有一块立式圆镜,拿过来给他照。夏珏对着镜子,慢吞吞地戴上茶叶梗,发烧时人对痛觉格外敏感,他直到戴完还是一脸疼到变形的表情。
“现在知道痛了?”闻骁在一边问他。
夏珏睁眼说瞎话:“不痛。”
闻骁看他两秒,忽而伸手,在他脸上拧了一下。瞬间,夏珏眼泪流了下来。
夏珏瞪大眼睛。
“知道,你坚强,不是真哭,”在他开口前,闻骁淡淡说道,“生病,没办法。”
夏珏顿时感觉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对,”夏珏憋得头上差点炸出蘑菇云,“我叫夏坚强。”
闻骁微不可闻地笑了一下。
夏珏又轻飘飘起来,马上忘了拧脸之仇,眼神痴迷。
“继续睡。”闻骁伸手盖住他的眼睛。
宽大又温暖的手掌。夏珏不仅轻飘飘,还感觉身体软绵绵的——不是生病时软弱无力的感觉,而是一种浸泡在幸福里的柔软。
本来中断的困意又被延长,夏珏睡着了。
闻骁靠在衣柜上用手机查课表。周一到周二都是早课,下午空,周三周五全天有课,周四上午下午各一节大课。
他发微信给闻如是:回响的那副《吹》,能不能拍一张照片给我?
“回响”是方琴心生前经营的画廊,后来交给闻如是打理。
《吹》这幅画和“吹”字本身没什么干系,是一幅抽象奔马图,方琴心在怀孕期间画的,线条热烈激昂,有一种野蛮的生命感。
闻如是回复了一个“OK”。
当晚,闻骁收到闻如是发来的照片,夏珏也退烧了,乖乖回自己房间休息。第二天两人都有早课,神清气爽地一起出门。
上完早课,闻骁再次拨通了昨天那家银饰定制店的号码,这回接电话的是个中年男人。
“闻骁是不是?”陶进银说道,“对对,我是‘银果’的老陶,桃子都跟我说了,你是她同学……哎哎对,好,你直接过来吧,三楼。”
西苑大道离学校的距离有点长,与三编桥社区之间还隔着两个村,闻骁坐了老远的公交,到那儿时已经是中午。
银果工作室开在居民楼里,这里和三编桥差不多,也是个集聚区,比三编桥还要破旧,楼面都是水泥的,没刷过漆,窗玻璃糊得都用不着挂窗帘。
闻骁上了三楼,敲门。门很快开了,陶进银招呼他进去,微胖,高大,模样很和善。屋内有点乱,到处挂着银饰配件,原材料,图纸,中间是一张宽大的工匠桌,上面有小坩埚、焊枪、胶板之类的工具。
“要定点什么首饰?”陶进银笑呵呵地问,“送女朋友还是家人?”
一个中年女人从房间出来给闻骁倒了杯水,神情温柔,应该就是陶桃的母亲,眼睛和陶桃一模一样,还留有年轻时候的风韵。
闻骁谢过她,说:“单边耳钉,送朋友的。”
“男生啊?”陶进银问。
闻骁点点头:“这里有个图样……”他把手机里闻如是发给他的照片给陶进银看。
“哎哟,这么漂亮的画,”陶进银捧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是匹马,对不对?能做,保证给你做得好好的。”
说着,陶进银带他到工作桌边,照着图片在纸上大概描了几笔,画出一匹奔马。
老手艺了,描得活灵活现。
“您会画画吧。”闻骁忍不住说道。
“哎,会不敢说,”陶进银摆摆手,“就是能画几笔。”
而后他继续补充线条,把画面变得具体、也立体一些,可以看出成品的样子了。
闻骁已经放心了一半,说:“我先付定金。做完大概要几天?”
“五天,”陶进银伸出一只手,打包票,“五天绝对给你做好,快一点三天就行。你和桃子是同学,肯定优先给你做,现在就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