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编号005(9)
阿斯特用敬仰的目光看着钟长诀,好像下一秒就要跟着他上阵杀敌。祁染熟悉这种目光,为了这一眼,他以近乎折磨的方式逼迫自己埋头苦读,考进军校。然而,在最后的体能测试里,他没能达到空军的录取线,因而被分配到了军事信息学院。
“将军,”阿斯特说,“我以后也要当飞行员,打跑克尼亚的红发佬。”
克尼亚的主要人种是库曼人,红发碧瞳,很多萨沃民众这样称呼他们。
钟长诀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怆然,这表情只存留了很短的时间,很快变成了欣慰。“自由需要守卫,国家需要勇士,”他说,“就因为有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未来才有希望。”
院子里的其他男孩也热血澎湃起来。祁染看着他们激情昂扬的神情,不知不觉陷入了茫然。林弋阳注意到了他的出神,站到他身旁,问:“在想什么?”
他笑了笑,说:“我养父常常念叨的一首诗。”
“诗?”林弋阳望着院子,不懂现在的情景和诗有什么联系,“什么诗?”
祁染想了想,只念了最后几句:
“我站在故乡的高台之上,
带着无限豪情,
向那些燃烧着荣耀的孩子们宣谕……”
他的声音很轻,没注意到钟长诀的目光隔着半个院子,直直地朝这里飘来。
“那古老而美丽的谎言,
战死沙场,是如此甜美而荣耀。”
古克尼亚语是中学必修课,虽然时隔很久,林弋阳还是理解了它的意思,露出怅惘的微笑。
军官们四散开来,各自身边都围着一群孩子,空军蓝底白边的制服英气勃勃,许多孩子露出艳羡的目光,好像已经开始思考穿上它的样子。
嘈杂的人声里,祁染望着中心的那个人,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没想到你还会做义工啊。”
祁染猛地回神,发现一名军官朝自己走来,肩上担着中校的五芒星。
“这么久不见,原来跑到里兰来了。”
对方的目光中有打量,有玩味,更多的是一种放肆的渴求。祁染判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然后忽地出了身冷汗。
看来是原主的故人。
大意了。见到钟长诀的那一刻起,他把注意力全放到了一个人身上,忽视了其他潜在威胁。
第8章 变故
基地的高级军官在场,那位中校也不敢太放肆,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就回到孩子们中去了。
祁染垂下目光,慢慢退后两步,转身走向林弋阳。
“我有点事,”他说,“既然今晚有其他护理员回来,我就先走了。”
林弋阳对他的突然辞行有些讶异:“这么急?马上天就黑了,住一晚,明天早上走吧。”
“不用了,等军部的人走了我就走,”他说,“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
林弋阳隐隐觉得不安,但还是挤出笑容:“这两天真是麻烦你了,下次一定好好叙叙旧。”
她把手放在他背后,两人轻轻拥抱了一下。
探访很快就结束了,钟长诀向林弋阳握手告辞,林弋阳感谢军官们的陪伴。
看着街旁的车子陆续开走,祁染长舒一口气,向林弋阳和孩子们告辞。他偷偷把原主留下的钱塞到了林弋阳的床头柜里,背上来时带的包,走向街道。夜色慢慢坠落,他用终端查了最近的旅馆,订了间房。距离不算远,他决定走过去。
这是他做的第一个错误决定。
还没有走到旅馆那条街,一辆车就在他身旁停下,车窗里是中校熟悉的脸:“跑的挺快啊。”
祁染往街道里侧退了退:“长官有什么事吗?”
中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是假装不认识,还是客人太多,把我忘了?”
“我已经不做这一行了。”
“我出双倍的价钱,”中校盯着他,“你不是很缺钱吗?”
祁染掉头往逆车道的方向走:“我说了不做。”
车子猛地刹住,中校走出来,一把拽住他。街道上行人虽不多,还是有几道目光向这里扫过来。祁染皱了皱眉,他没想到这家伙穿着军装还能当街抢人。
“长官,”祁染的声音冷下来,“您不会想强买强卖吧。”
中校没有答话,直接拽着他往车子里拖。祁染会一点防身术,但在现役的空军精英面前不值一提。眨眼间,对方已经把他丢进了车里,自动驾驶系统关闭了车门,车子往前驶去,街道上的行人变成了窗外的虚影。中校把他按在后座上,手急切地探进他的衣摆,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婊子也讲起自尊来了?”手继续往下滑,“每次你不都叫的挺欢吗?”
身上人的呼吸滚烫地打在脖子上,祁染望着窗外,脑子里回忆查询路线时看到的地图标志。确认要去的地方就在附近,他用手顺着对方的背滑下去,摸到腰带上。车内空间狭小,枪太危险,于是他抽出了军用匕首。
刀刃出鞘的声音让中校惊醒过来。他在急色中勉强维持住了军官的素养,迅速避开祁染的攻击,上前夺刀。
这在祁染的意料之中。他并不想刺伤一位高级军官。他只要争取到一点时间。
在军官闪避的同时,祁染从座椅上滑下来,扑向控制面板,打开了车门锁。紧接着他把刀向对方掷去,直接跳下了车。
中校显然也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立刻停车,看到路对面一个人影一瘸一拐地走着。
“你他妈疯了?!”
祁染回过头,看到对方怒气冲冲的眼神,加快两步,走进了街角的一所房子。
警察局。
夜班警察正打着哈欠,百无聊赖地戳着终端打牌,看到有人走进来,才关掉屏幕,将神情整理得严肃一些。
“警官,”祁染说,“我要报案。”
警局的两位对视了一眼。这人头发凌乱,衣领撕开了一道五厘米的裂口,手腕上还有淤青,一望而知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当街骚扰我。”祁染说。
他不是非要状告对方,现在他最不需要的就是麻烦。他只想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让对方知难而退。
按照规定,下一步需要做详细的笔录。然而,还没等他起身前往对谈室,中校就走了进来。看到他肩上的五芒星,两个警察瞬间站了起来。中校军衔相当于分局局长,尽管不在同一系统,也算是上司。
中校神情庄重,完全不见撕衣服时口涎直流的丑态。他示意两位巡警坐下,把手放在了祁染肩上。
“不好意思,”他说,“我男朋友跟我闹了点矛盾。”
祁染没想到他居然追进了警局,看了眼肩上的手,稍稍往旁边挪了挪:“我不认识他。”
“亲爱的,”中校弯下腰,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别闹了。”
祁染望向对面的警察,失望地发现他们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显然是不想揽这摊子烂账。
“回去好好谈谈吧,”警察挥了挥手,“别再闹到警局来了。”
中校噙着笑容,抓住祁染的手,把他从座位上拽了起来。祁染手上一阵发痒,恨不得打烂那张得意洋洋的脸。
他转身盯着两个置身事外的警察:“你们没有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吗?就这样让他把我带走?”
警察带着“军队哪里惹得起”的表情,像家庭调解员似的劝说:“先生,情侣吵架就不要占用公共资源了。”
“这是刑事案件!”
“那你去军队保卫处报案,让军事法庭审理,这不是我们的执法范畴,”警察说,“知道空军第四基地怎么走吗?不认路的话,我们可以派辆车送你过去。”
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倒不用那么麻烦。”
两位警察往外一看,立刻起立立正。中校的手闪电一样从祁染身上缩了回去,归入笔挺的军姿中。钟长诀站在门廊下,目光从下属扫到警察,最后落在祁染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