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编号005(30)
“她很厉害。”钟长诀说。
祁染这才意识到身旁人也一直在看。他没有开口,脑中仍在萦绕议员的最后一句话。
浪潮即将到来,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浪潮里,会处于怎样的位置?
第24章 发酵
针对莫历议员对《战时紧急法案》的批评,联首作出了回应。
“独裁指控纯属无稽之谈。法案明确设立了限制权力的措施,如果党魁认定执行不够公开公正,可以提出修正案,或由在野党指定第三方机构。”
同时,联首重申:“我们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在克尼亚民粹主义抬头,国际关系动荡的时刻,确保前线士兵的装备和后勤供应,是为了所有国民的安全。没有生命保障,就谈不上民生福祉。”
联首还表示:“法案出台后,短期可能会经历阵痛,但长期看来,有望推动产业结构由传统轻工业、制造业转向高附加值、高技术含量的重工业。政府计划在未来三年内投入500亿克朗,用于核心设备的研发和技术升级,预计将直接或间接创造超过20万个新的就业机会。重工业振兴能强化产业链的垂直整合和协同效应,确保战后经济的可持续增长,和长周期稳定。”
最后,联首指出:“反对声浪很多来自大型企业和富裕阶层。他们为产业调整暴跳如雷,因为这会影响他们的股份和分红。他们享受了国家发展带来的好处,但在国家面临危机时,却不愿意贡献出他们的一部分资源和财富。这是极度的自我中心主义。”
——SUN记者江印白报道。
莫历的采访发布后,法案一度成为众矢之的,又因联首的发言,陷入八方辩论的局面。
然而,舆情发酵的风,似乎穿不透指挥官宅邸的墙壁,钟长诀的日程仍然照旧。
在同一个时间醒来,同一个时间下楼,在餐桌旁看到同一个身影。
对方递给他同样的咖啡。
不同的是,如果他接过来时,擦到纤长光滑的手指。对方会迅速缩回去,好像他的触碰比咖啡更灼热。
他望向泛着香气的杯子,若有所思。
他想起那一夜,完全的黑暗中,他的手滑过汗涔涔的皮肤,留下黏湿的印记。那忽急忽缓的气息,身体的震颤,清晰地沿着手掌传上来。
他对人与人的接触不感兴趣。他知道下属在舞会、酒吧,寻找不同形式的艳遇。在濒死的阴影下,放开桎梏,寻求慰藉与刺激,是人的本性。
但他对此嗤之以鼻。春宵一度后,现实困境依然存在,获得短暂的快乐,又有何用处?
然而,在那一夜,他忽然有些理解他们。
也许人人都有种隐秘的渴求,想要占有某个人,从身到心,彻彻底底。这欲念像巨兽一样吞噬着神智,只有通过肉体挤压、交融,才能得到短暂释放。
也许,他与常人一样,有这个欲念,但它始终在记忆的牢笼中沉眠。
昨晚,它忽然被唤醒了。
一旦醒来,它总是潜伏在意识的角落,窥伺着,试探着。
这几天,总会冒出一些时刻,让他触碰到他。走过门厅时的擦肩,走路时衣摆的剐蹭,掸去落灰时的轻拂。
这种契机越来越多,仿佛那头巨兽越来越躁动不安。
他一向不喜欢无来由的侵扰,更何况祁染——那侵扰的来源,他根本看不清。
带着隐隐的焦躁,他结束一天的事务,比平时更早回了宅邸。进门前,他看了眼表,晚间新闻即将开始。走进客厅,祁染果然守在沙发上。
他走到祁染身旁坐下,对方以微不可见的幅度,往后缩了缩。
他皱起眉,那晚之后,他一靠近,祁染就宛如惊弓之鸟。
对方似乎不想和他对话,打开终端,浏览起网页来。他瞟了一眼,是在搜集法案的反响。
不知怎么,他想这里多待一会儿,于是拾起沙发上时常长出来的书,眼睛在书页上,余光却注意着身边人。
静谧的气氛持续了一会儿。忽然,祁染翘起了嘴角。笑起来时,那张脸确是媚眼如丝,明艳照人。
钟长诀难得看到他露出笑容,不自觉看住了:“什么事这么高兴?”
奇怪的是,祁染一听这提问,立刻收敛了笑意,转为尴尬:“没什么。”还欲盖弥彰地关掉终端:“我上楼了。”
在祁染起身前,钟长诀迅速行动。他身高臂长,一探身就握住了祁染的终端,祁染惊了一下,按住不给。他干脆握住胳膊,连人一起抢了过来,圈在怀里。
祁染一瞬间僵住了,像雕塑一般,停止了挣扎。
钟长诀把他的手臂拽到身前,打开终端:“跑什么?这么心虚?”
屏幕停在虹鸟联盟的主页,上面是联盟人士对法案的评价。
有个城市景观设计师认为,首都在规划的时候,用来设立伟人雕像的场地太多了,导致现在还有空位。因此他建议,可以在这些地方放一些反面教材,比如想出《战时临时法案》的聪明人。
钟长诀挑了挑眉,继续往下翻。
另一个人写了一则谜语:一架载着贝肯、伦道夫和钟长诀的飞机坠毁了,谁能得救?
答案:联邦人民。
钟长诀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冷冷地看着他:“我记得某人发过誓,永远站在我这边。”
“我……”祁染努力不去想在他怀里的事实,“我没看到下面那个……他们还挺有幽默感的……”
钟长诀淡淡地说:“是吗?”
他这语气里有些东西,让祁染不敢说话了,只是垂着眼。
他望着怀里的人。在极近的距离下,美丽也被无限放大了。他慢慢地低下头去,鼻尖几乎相触。
祁染浑身紧绷起来,极力往后仰,忽然失去平衡,倒在沙发上。钟长诀的手放在他的腰上,顺势被他带下来,压在他身上。
祁染的神色可称得上恐慌了。前两天刚演过,又要来一场?而且在处处监控的宅邸里,哪能作假?
“将军,”祁染攥紧沙发背,“你想干什么?”
钟长诀端详着他的表情:“你觉得呢?”
“我……”祁染的目光搜寻着,试图找到脱逃的缝隙,“我有点不舒服,你先放开……”
钟长诀继续往下压,沙发上的人瞬间止住了呼吸。
他在只差毫厘时停住:“这么害怕?”
祁染深吸一口气:“如果我说是呢?”
钟长诀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放开,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忽然,不知谁按到了某个按键,屏幕亮起,SUN的台标在余光中闪烁。
晚间新闻开始了。
“能让我看新闻吗,将军?”祁染说,“了解时事对我很重要。”
钟长诀盯着他几秒,最终退后,让他坐了起来。
房间的时间恢复了流动,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响起。
第一条新闻是:在首都广场,数百名和平主义者举行了一场未经批准的游行示威。警方多次警告,示威者拒不解散,并开始采取暴力手段。部分极端分子向政府大楼投掷燃烧瓶,导致多名执勤警察和无辜路人受伤。
下面跟着另一条:一伙自由主义者潜入南部一处能源站,试图破坏输电设备,抗议政府的能源分配政策。尽管他们声称此举是为了引起社会关注,但严重威胁了当地居民的用电安全。
联盟部分成员开始走极端,可政府也没有坐以待毙。警方逮捕了所有示威者和参与破坏行动的人员,并以“危害公共安全罪”立案侦查。
祁染默默地看着,等新闻结束,他转向钟长诀:“法案会通过吗?”
“会。”
祁染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斩钉截铁,又提出了海滩边的问题:“联首怎么让党内成员都站在他这边?”
“法案在补偿激励和政策优惠里留了空间,”钟长诀说,“在国防工业和基础设施建设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大型企业,会获得资源倾斜,而对于受到影响的传统工业,为了稳定民生,政府会加强对龙头企业的支持,集中生产,增加效率。在这个过程中,很多中小企业会毁灭。蛋糕虽然变小,但分蛋糕的人也变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