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万里丹山路(220)
曹若愚又好气又好笑,脸埋在枕头上,哼哼着:“命苦啊,我真是命苦啊。”
“你怎么了?”薛闻笛揉揉眼睛,只听见曹若愚像是要哭了,迷糊着安慰了两句,“别难过呀,有什么事和我说。”
孙雪华也坐起来,只是并没有说话。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曾经来过,于是他默不作声地点了蜡烛,照亮这方寸之间。
曹若愚嘴一撇:“你等会儿,我现在有点烦,小心我发脾气。”
“啊?”薛闻笛彻底醒了,手一摸,发现枕边多了只碗。
“咦,这儿怎么有条鱼?”薛闻笛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低头凑过去,只见一尾银鱼沉在水中,漂亮的鱼鳞正泛着晶莹的光。
“真好看。”薛闻笛喃喃着,捧起那只碗,给孙雪华看,对方一眼便知这是谁,竟愣了下,问道:“小若愚,刚刚是谁来了?”
“一个好心人。”曹若愚单身下床,挤到两个人中间,指着那银鱼说,“这个,就是我师父。”
薛闻笛一脸的不敢置信:“你师父?可是它,它……”
“不像吗?”曹若愚这一晚上被吓得够呛,心里很是郁闷,说话的时候,眉毛都耷拉了下来,十分委屈的样子,“我师父受了重伤,才变成这样的。”
他一把按住薛闻笛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道:“薛兄,你我虽是萍水相逢,但你侠肝义胆,不会见死不救吧?”
“啊,这倒不会……”
“那就好。”曹若愚目光炯炯,“我师父要想变成人身,离不开薛兄你的鼎力相助。”
薛闻笛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都没来得及细想:“那,那你是想要我怎么做呢?”
“从现在开始,你能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吗?你既是锁春谷谷主亲传弟子,想必道行十分深厚,我师父在你身边,也能受你庇佑,说不定伤势会好得快一些。”曹若愚一本正经,薛闻笛却会错了意:“你是希望我给他治伤吗?那很好办呀。”
说着,薛闻笛便双手结印,将自身灵气灌注于那碗中,融入澄净水里,可那条小银鱼却像是受了惊吓,不断挣扎起来,孙雪华当机立断,断开二者联系,并撤去薛闻笛的灵气,小银鱼这才安静下来,摆了摆尾巴,又昏昏睡去。
“怎么会这样?”薛闻笛不解,孙雪华沉吟片刻:“小鱼,是混沌之体,灵气太过或是魔气太胜,都会破坏他体内的平衡,让他不适。”
“啊?”薛闻笛琢磨着,“混沌之体,我只在书上看到过,原来真的有。”
“嗯,很罕见,但并不是不存在。”
“那现在怎么办?”薛闻笛犯了难,“这不能太过,又不能不做,它这么小,我哪知道要使出几分力?”
“好办。”孙雪华淡然自若,薛闻笛和曹若愚都竖起了耳朵:“怎么办?”
“你亲他一下就行了。”孙雪华如是说道。
“???”薛闻笛的脸色变了又变,有些微妙地看着自己的好友,“你,不会是想——”
“嗯。”孙雪华点了点头,“如你所想。”
“嘶。”薛闻笛倒吸一口凉气,有些纠结,曹若愚见状,附耳问孙雪华:“孙掌门,你这个法子,是认真的吗?”
“嗯。”
“嗯?”曹若愚有点意外,“我以为你开玩笑的。”
“我从不开玩笑。”
曹若愚一愣,恍然大悟:“哦,也是。”
薛闻笛见曹若愚嘀嘀咕咕的,有些赧然,催促着:“你先去睡觉。”
“啊?我还不能看了?”曹若愚还没理解问题的关键所在,就被薛闻笛推了一把:“快去睡。”
曹若愚也拗不过他,自己也困得不行,就回床上躺着了,脑袋一粘枕头,直接睡了过去。
第160章
薛闻笛见他没了动静, 这才松了一口气,身子一歪,也倒在了枕头上。孙雪华也不催他, 规规矩矩仰面躺着, 闭目养神。没一会儿, 薛闻笛就开始在他耳边小声说起了话:“小雪,这要是失败了怎么办?”
“失败了就是失败了。”孙雪华轻声应着,眼皮都没抬一下。
薛闻笛知道好友的意思,他要是直接给这条小鱼灌入自身灵气,会伤害到它, 嘴对嘴的话倒是没那么冲撞……
呸,什么嘴对嘴?
薛闻笛有点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问他:“直接亲吗?”
“嗯。”
“他要是醒来, 知道我亲了他,会不会生气啊?”
“不会。”
“你这么肯定?”
“因为我认识他。”
薛闻笛一愣:“你认识他?”
“我认识小若愚,自然也认得他师父。”
“哦,也是。”薛闻笛反应过来,“我傻了,这都理不清。”
孙雪华听了,终于睁开眼,转过头看向他, 薛闻笛半趴在枕头上,那只小碗就被他握在手里, 搁在身侧。见人转了过来, 薛闻笛便将那只小碗摆到二人中间, 一脸深沉地:“要不,你来?”
孙雪华闻言, 眼神一滞,而后微蹙眉头,一手按在了心口,薛闻笛一下紧张起来:“没事吧?”
当然没事,可再说下去,可能真的会有事。
孙雪华垂下眼帘,薛闻笛赶忙催他睡下:“你你你快点休息,我来我来。”
“嗯。”孙雪华又默默翻了个身,两手交握放在身前,假装闭眼睡着了。
薛闻笛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再喊哪里不舒服,便松了一口气,看向那只小碗,还有里边沉睡的小鱼。他伸出手指,轻轻探了进去,食指指腹在小鱼肚皮上摸了摸,那里没有鱼鳞覆盖,触感柔软细腻,小鱼似乎感应到有人在摸他,尾巴摇了摇,吐出一个细小的泡泡。
薛闻笛见状,便将小碗挪到自己边上,左边手肘搭在枕头上,支着上半身,另一只手就绕着那碗口打圈。他想,曹若愚看着和自己一般大,那他师父会不会也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前辈?那自己岂不是太冒犯了?可眼下救人要紧,老前辈应该会宽恕自己吧?
薛闻笛又把指头伸了进去,摸了摸那光滑的鱼脊,小鱼倏地一个激灵,一头撞在了碗壁上。薛闻笛吓了一跳,生怕它撞出个好歹来,便收了手,趴在碗边,仔细观察了许久。好在小鱼很快就又安静下来,没有再游动。薛闻笛见状,悄悄朝着碗里吹了一口气,水面起了点小小的褶皱,水下的小鱼还是沉睡着,连个泡泡都不吐。
薛闻笛小声地自言自语:“前辈,晚辈不是有意冒犯,罪过罪过。”
他说着,便伸手将小鱼捞了出来,滑腻的鱼鳞紧贴着他的掌心,湿漉漉的,感觉很奇妙。薛闻笛定下心神,撅着个嘴,真就亲了他一口,连带着自身的灵气也一并渡了过去。小鱼蜷起尾巴,又不动了。薛闻笛不知为何,特别心虚,赶忙将小鱼放回碗里,两手抱着小碗,趴在枕头上,默默祈祷着一切顺利。
大抵是这一整天都大起大落,薛闻笛也累得慌,很快就睡了过去。梦中,他总能看见井边那棵繁盛的梨花树,雪白的梨花灿烂纷扬,他就倚在树下,百无聊赖地折着手里一根翠绿草茎。山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像某人微凉柔软的掌心。
“咦?”薛闻笛突然从梦中醒来,有点茫然地望着面前那只小碗。
谁呢?
薛闻笛有点奇怪,他起了身,发现孙雪华和曹若愚已经坐在了桌前。他伸了个懒腰,抱着那只碗,也坐到了那里。
“怎么样?联系上了吗?”曹若愚焦急地问,孙雪华放下手中那颗铃铛,有些拿不准:“小年的铃铛,应该不在他身上,但我没有感知到危险。”
他沉吟片刻:“临渊目前来说,暂时还是安全的。”
曹若愚忧心忡忡,从自己的灵囊里找到那块天外陨铁,放到了桌上:“这个,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