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万里丹山路(151)
沈景越大气不敢出,脑海里却盘算着,现在就跑吧,趁着现在混乱无比,趁着无人在意。
沈景越想着,竟是鼓起无限勇气,爬起来往外狂奔。她感到身后有无数杀气紧追而来,可转眼间,就被打散。
沈景越朝后看去,燕知灵气磅礴,直冲九霄,飘飘然若仙,那些追杀而来的剑气皆被她的琴音一一斩断。
她好像真的在救我。
沈景越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可她也来不及细想了。她一路狂奔,终于在天亮前,到达了安全的地方。
至于后来如何回到宗门,她就有些记不得了。
相较于和燕知相遇的那几日,归来路上的颠沛流离,已经不足道了。
沈景越回来后装疯卖傻了一段时间。
她怕被师父苛责,怕失去这唯一的容身之所,只能出此下策。那老师父早早受了刺激,又见她这饱受折磨的模样,便不再深究。
可沈景越依然活在痛苦中。
她一面唾弃自己的自私,一面又担惊受怕,怕被燕知找到。
她在夜里,对着月色,翻来覆去地看着燕知给她的玉簪,便要把它砸了。可刚举起手,又想起燕知斩断那些夺命剑气的琴音。
“她救过我呢。”
沈景越满眼是泪,选择将那玉簪埋在了自己常去散心的一处偏僻泥地里,任它去了。
现在想来,燕知的琴,应该就是毁在她们分别那天,而燕知本人,也下落不明。
后来魔都祸乱,沈景越再逢变故,得到了施故仗义相助。
沈景越想来,都是报应。
将过往一一坦白后,沈景越早已泪流满面。
是她在善恶间摇摆,才铸此大错。
黄二狗闻言,沉默良久。而后,他缓缓开口道:“小景,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别为难自己。”
沈景越摇摇头,抹了把眼泪:“说多了,正事还没谈呢。”
她不愿再说,黄二狗便不追问,只是点点头,应着:“哎,好。”
第107章
芽儿从房间里出来后, 去陪了一会儿她母亲,见对方气色尚可,便安下心来, 接着便绕路去了祠堂, 打算给祖宗先人上香。
她独自一人穿梭在墙影之下。
这九曲回廊, 假山亭台,她见过无数回。大伯在世时,好大喜功,常常扩建翻新,如今家道中落, 多有萧条之感。可芽儿走过无数次,也从未像今天这样, 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彻骨寒意。
“难道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进到家里来了?”
芽儿虽是毫无修为, 但却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她直觉不好,暗暗加快了脚步,只希望能在被追上前赶到祠堂。
“啊!”
面前陡然出现一条红绫,挡住了她的去路。
芽儿吓得屏住了呼吸,那红绫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围得密不透风。芽儿不敢乱动,紧紧攥着手, 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就在此时,满目艳红里, 闪现出一张冷冷的脸。芽儿一惊, 后退了半步, 对方抬手便摸到了她脖颈处:“小妹妹,别害怕, 姐姐就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芽儿的声音略有些颤抖,那人再度靠近,小声问道:“你们家藏着的那两根兰因琴弦,在哪里?”
“琴弦?什么琴弦?”芽儿只知道施未他们在找兰因琴,但对于琴弦的下落一无所知,但眼前之人提到此琴,怕是多有不善。
“你不知道?”对方有一瞬的迟疑,芽儿坚称自己不知,还好言相劝:“姐姐,这大白天的,你神出鬼没多吓人啊,不如先坐下来聊聊,有事好商量。”
“好商量?”那人嘴角微微上扬,手上却是一用力,掐得芽儿满脸通红,两腿直蹬。
“咳咳咳……”芽儿死死抓着对方的手腕,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等……等下……我……我想……想起来……”
那人松了手,芽儿腿一软,摔在地上直喘气。那人冷冷地睨着她:“想起来什么了?”
“咳咳咳……”芽儿又呛了几口,终于缓过劲儿来了,“我想起来了,我家的藏书阁,有个顶层,自打它建成之日起,就再也没人能上去过。你说的那什么,琴弦,说不定就在上面。”
“你确信?”
“这我真不知道,我只是猜测。”芽儿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姐姐你看我,一点功夫都没有,长得又矮又胖,走路都比别人慢半截,家里要真有什么宝贝,哪轮得到我来继承啊?我上头还有好几个哥哥姐姐,说不定他们分家产的时候,早把那琴弦给抢走了。”
“你说的哥哥姐姐,是指给你这个哨子的人吗?”
那人面无表情地说着,手指勾着根红绳,一支还留有体温的哨子便垂了下来。
芽儿一惊,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糟了,什么时候被拿走的?她怎么不知道?
“我信你一点功夫都不会。”那人嗤笑,手掌轻轻一捏,那哨子瞬间变成了粉末。
芽儿心疼坏了,但在情绪涌出来的刹那,她咬了咬牙,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道:“那只是我常用的玩具,平日里无聊逗逗麻雀儿什么的。”
“是吗?”对方忽然对面前这个小姑娘产生了一丝兴趣,“你叫芽儿,对吗?”
“对。”
那人将手里的粉末随意地撒在了地上,用一根红绫绑住了芽儿的脖子,道:“我叫冉静,此次奉我主之名,来取你家藏着的两根兰因琴弦。”
言罢,她扯了扯那根红绫:“你最好别耍花招,否则,我就立刻勒断你的脖子。”
“当然不会了,我哪敢呀?”芽儿心跳如鼓,感觉自己真的快死了。她尽量乖顺地说着:“你随我来吧,冉姐姐。”
冉静竟是笑了,跟牵着一只小狗似的,牵着她往前走。
芽儿想往有人的地方走,又怕这人真的勒断她的脖子,只好挑着僻静的难走的小路去藏书阁,好拖延一些时间。
“怎么办怎么办?”
芽儿越是紧张,就越想不出办法。
这一头,黄二狗和沈景越谈完,就直接来找芽儿,打算再去一趟藏书阁。老仆只道四小姐去祠堂祈福了,两个人并未多想,直接去祠堂找人。
可祠堂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也没见芽儿的影子。
“奇怪,芽儿去哪儿了?”黄二狗忽地心生担忧,多日来的相处,他自认十分了解芽儿。这孩子人小鬼大,很有主意,做事也有条理,若她告诉老仆自己要去祠堂,必定是去祠堂了。可这里并无来人的痕迹,连香炉里的长香都是昨日点的。
黄二狗感觉不妙,便匆匆去找。芽儿母亲的房间到祠堂,有许多条路能走,但芽儿惯常喜欢走的路只有三条,黄二狗便挨个儿找着。
沈景越见状,问道:“你有没有和芽儿有关的东西,我试试看能不能——”
话音未落,黄二狗忽然顿住脚。
他在回廊外头的一株枯败的灌木上,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白色粉末。
他伸手抹了一把,放在鼻尖下嗅了嗅,粉末是没有气味的,他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沈景越也在他指腹上捻了下,笃定道:“这是瓷器被外力强行碾碎后形成的粉末,如果说这里就是全部,那这个瓷器最多只有哨子、汤匙那么大。”
“哨子?”
电光火石间,黄二狗便想起来芽儿有一支哨子,那是历兰筝临走前交给她的。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黄二狗当机立断:“小景,我现在要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祠堂下边有一条密道,你走到第一个岔口往东,解开三道暗门的锁,就能一直走到关河镇外的石头桥边。”
沈景越一怔:“你什么意思?”
“你马上带着历夫人和家丁离开这里。”黄二狗按住她的肩膀,“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解开那三道密锁,到时候我们在桥边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