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万里丹山路(216)
曹若愚莞尔:“雨燕,敏捷迅行,就叫它敏行吧。”
“敏行?剑名就叫敏行吗?”
“是啊,以后它就是我,我就是它。”
曹若愚止不住地笑,像是藏了什么坏水,可小孩并没有觉得他在胡说八道:“那以后,我也叫敏行?”
“啊?”
“我是这把剑的剑灵。”
曹若愚傻了眼:“剑灵?就是那个据说很难形成的剑灵吗?”
“是。”小孩点头道,“自今日起,我便为你所驱,供你所使。”
他说着,再次散作微芒,落到剑柄上,曹若愚只觉肩头一重,听见对方道:“你现在跳下去,先谷主为你准备了一个剑阵,你要学会它。记着,剑阵威力巨大,要发动它,一定要选择道心坚定之人,否则必遭反噬。”
“好。”曹若愚应声,正要往下跳,苗苗又慌张地大喊:“爹爹你成功了吗?”
“你在那儿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曹若愚说着,正要纵身一跃,突然又停下。
小孩问他:“怎么了?”
曹若愚有些不好意思:“我大师兄的横雁断了,我能给他也捎一把剑回去吗?”
“不可以。”
被断然拒绝。
曹若愚有些失望:“不可以吗?他可是你们未来的谷主。”
“就是现任谷主也不行,要取剑,人必至。”
曹若愚哑然,小孩又道:“不过,我还有一块陨铁,他若是需要,我可以给你,让他重新铸造一把。”
曹若愚一听,顿时欣喜不已:“真的吗?太好了!谢谢你!”
“不客气。”
曹若愚重新燃起了希望,感觉浑身都是干劲,他深吸一口气,果决地跳入那万丈深渊。苗苗吓得大叫,趴在悬崖边大声哭喊:“爹爹!爹爹你回来呀!”
一旁的小狐狸用尾巴卷住它,安抚着,苗苗呜咽,满地打滚。小狐狸卷紧他,带着小水獭一同跳了下去。苗苗大哭:“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他稳稳掉在了曹若愚怀里。
苗苗抱紧曹若愚的衣襟,迅速缩成一团,怎么都不肯抬头。曹若愚哭笑不得,单手抱住了这个可怜的小东西。
他不断下坠,眼前竟闪过无数奇怪的画面。
他看到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在铸剑,火光映照在那张好看的眉眼处,将那抹忧愁逐渐抹去。年轻人伸手,一缕青烟缓缓落入剑林之中,变作一个小孩子的模样。
曹若愚一惊,下坠的速度愈发快了些。
他又看见了詹致淳,老人似乎在和那个铸剑的年轻人道别。
曹若愚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只能勉强看见詹致淳的口型。
“小……鸡?”
曹若愚有些茫然,谁家叫这个名字?
可一阵风刮过,他又只能闭上眼睛。再睁眼,便是在那剑阵前了。
“就是这个。”敏行钻出来,那行云流水的剑招和构思精巧的阵法,看得曹若愚一愣一愣的。半晌,他才喃喃着:“这个剑阵,好像鬼主前辈在平湖城教我们的呀。”
可惜他也记不太清了,索性从头再学一边。
七日之后。
他学成出谷。
“五个人,那刚好我们五个嘛。”曹若愚掰着手指头,“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小师弟……”
他嘀咕着:“应该能行吧?”
“静观其变。”敏行坐在他肩头,明明是个小孩子,说起话来就和小老头似的。曹若愚本来要笑他两句,可一想,这剑灵的年纪说不定比自己前世今生加起来都要大,就算了,转而恳切地问他:“我们怎么出去啊?我听大师兄说,锁春谷有封山大阵……”
“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敏行瞥了他一眼,“锁春谷现有的封山大阵,是先谷主李霁在原本的结界基础上,重新布法形成的,但我说过,你是有缘人。”
曹若愚似懂非懂:“嗷,你是说我能走后门?”
敏行:“……”
“跳吧。”他道。
“跳哪儿?”
“从哪里出来的,就跳哪儿。”
“啊?”曹若愚看了看那口古井,有点难受,“我发誓我后半辈子一定要住山上,再也不要被水淹了。”
他没有过多地抱怨,一捏鼻子,“扑通”就往井里一跳。
不同于上次昏迷时的情况,这次,曹若愚清晰地感受到了水流的流动。不过他没有心思去戏水,很快,他就照着敏行的指示,朝着有光的地方奋力游去。
“噗。”
曹若愚钻出水面,吐出一点水来,苗苗也探出头,看着这熟悉的人世,不停地左顾右盼:“这里好像我以前遇到姐姐的地方。”
“哈哈,说不定真能遇见呢。”曹若愚也很期盼尽快与施未他们会合,他迅速游上岸。可天色阴沉,下着绵绵细雨,昏昏如夜。本该热闹的长街也空无一人,连走街串巷的野猫都没有。
“嗯?怎么这么安静?”曹若愚疑惑着,往长街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眼前的景象愈发眼熟起来。
曹若愚心情微妙,直到他走到一个古旧的住宅前。
风雨绵绵,不及那天夜里大雪纷飞。
电光火石间,曹若愚想起来了,这里是孙雪华的故居。
“孙掌门。”
故地重游,曹若愚思绪万千。
也不知道那棵草种长得如何了,大师兄说那木芙蓉开了花,想来聚魂应是顺利的。
曹若愚望着那扇古朴的大门,忽地涌上一股冲动。
想进去看看。
曹若愚心跳如鼓,紧张地抬手,摸到了屋外结界。
“嗯?结界变了?”
第157章
曹若愚十分讶异, 他稍稍用力,掌下灵气布散确与往昔不同,这四方走位分明被调转, 由静息内守转为外御之势。
谁会改变这个结界?谁又能改变这个结界?
曹若愚想到大师兄信中所说, 那颗发芽的草种, 心底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他再次用力,那结界似乎有所感应,竟是为他让开一条道。双手触碰到那古旧大门时,曹若愚有一瞬的恍惚,明明相隔不过数月, 可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竟恍如隔世。
不知这里头等待他的会是谁, 不知在未来等待他的又是谁, 推开这扇门,就好像推开了一片惘然的前程,再无路可退。
曹若愚定下心神,小心翼翼进了这个老宅,并关上了身后的大门。苗苗从他怀里探出头来,依旧好奇地张望着,那低矮的屋檐、平整的瓦片、大红的对联,甚至窗下那件挂着的蓑衣, 都和曹若愚初次见它一般,没有任何变化。
“爹——”
苗苗一句话还没说出口, 就被曹若愚轻轻捂住了嘴巴:“嘘, 苗苗, 别说话。”
小水獭乖乖点了个头,就往下钻了钻, 只露出一双机灵的眼睛在外头。曹若愚轻手轻脚往那屋内走去,可走近一看,才发觉那蓑衣上沾着许多水珠,滴答滴答地缓慢掉落,在正下方积聚成一小片水渍。
曹若愚一愣,再凑近一看,才发觉那窗户已被人重新糊裱,豆大的烛火透不出来,只有紧贴着才能勉强看清一丝光亮。
有人在里头。
意识到这一点的曹若愚陡然紧张起来,心跳快到好像要直接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头脑一热,就伸出食指,想给那窗纸戳个小洞,好看清里边的情况。可那烛火一晃,他隐约瞧见一个影子在朝自己走近。
只听“吱呀”一声轻响,那窗户就在他眼前打开了。
曹若愚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直愣愣地望着来人。
对方约莫十六七岁,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一身月白天青的剑袍,眉眼冷冽,如山上雪,似林下霜,皎皎不染尘。
“孙,孙……”
曹若愚张着嘴,半天没喊出来“孙前辈”三个字,倒是对方很友好地叫了他一声:“小若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