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灵日记(悬疑)(15)
马大姐说道观早上打电话通知她可以进观了,我们一下子又振奋起来。道观能打电话来,说明他们收到了马大姐亡夫的魂了,叫她进观就是举行招魂仪式了。葛教授和我收拾了一下,就赶了过去。
我再次以马大姐一家表亲的身份跟着她们进了道观。
和上次一样,一个白衣女子将我们带到偏殿的那个阁房,原先那中年道士仍然在八仙桌后正襟危坐着,白衣女子上前禀明我们的来意后,那道士起来向阁房后堂走去。我们在白衣女子的带领下也跟着那道士进了阁房的后堂。
我悄悄地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
进入后堂,我发现这后堂比前面更加潮湿阴暗,仅房顶上方悬着的一盏长明灯在忽明忽暗地闪灭着,堂内有四五个道人在候着,个个正襟危坐,形似枯槁,整个氛围看上去十分阴森诡异,不禁紧张了起来。
那几个人见中年道士进来便起身颔首,恭候那道士就位。那道士端坐到上首的太师椅上,待各人就位站定后,开口道:“开坛!”
“谨遵师命!”白衣女子和那些道人纷纷肃立,右手五指成兰,向那中年道士作揖致礼。礼毕,众道人回身坐下,那白衣女子执一礼幌站到中年道长身侧,朗声道:“坛主有命,今有信徒,虔诚事道,衷心可鉴。今家中有难,求助于我,意为亡夫招魂,众弟子可愿襄助?”
“在所不辞!”道人们齐声应道。
“长镜师兄,信徒所念之亡夫魂魄,可否寻获?”白衣女子问。
“禀师尊,幸不辱命。亡魂不舍,久恋家中,至今不散,见徒儿们来召,欣然前往。”一年长道人立身向那坛主施礼回道,然后回身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个黑色胶盒出来,放置于众人中间的一张小桌子上。那胶盒方方正正,半尺来高,浑身黝黑,密不透风,置于众人之间显得十分的神秘和威严,我们不禁肃然起敬。
“哪位师兄今日行法?”白衣女子又问。
“弟子愿替师行善。”一年轻道士起身答道。
“有劳长明师弟了。请长无师兄为长明师弟护法。”白衣女子道。
“弟子遵命。”一壮实道人起身,向坛主施礼后,到白衣女子身后的一个柜子里取出另一个胶盒,双后捧了站在白衣女子身后。此时,其他道人纷纷动手,搬了两张椅子放在中间小桌子的左右两侧,长明坐到了白衣女子和长无站立一侧的椅子上,双掌抚膝,静待师命。
见一切准备妥当后,白衣女子向坛主施礼道:“禀师尊,招魂法坛准备妥当,可否施法?”
“施法!”坛主威严地下令。众弟子齐声应道:“得令!”声音洪亮霸气,着实吓了我们一跳。
“有请信徒就位。”白衣女子说。
长镜过来引马大姐到长明的对面坐了下来。马大姐被这阵势吓得浑身抖抖颤颤的,几乎是撑着那椅子的扶手才能勉强稳住身体,斜斜地坐了下来,不敢正视对面的长明。
“请长明师弟腾位!”白衣女子下令。那长明右手成兰,坐在位子上向马大姐轻施一礼后坐正,一动不动,并无腾位之意。我还在诧异的时候,一阵阴风吹过,头顶上的长明灯扑扑闪闪地,似乎要灭了,整个后堂更显得阴森恐怖。
就在这时,坐在位子上的长明突然双肩耸动,动作相当诡异,似乎在挣脱一个无形的束缚,看上去象是想把肩胛骨从身体里挣脱出来。他的面部表情也随着动作不停扭曲,喉咙中不断发出低沉的嘶鸣声,在昏暗的灯光下尤如厉鬼,让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只见那长明挣扎了大约十来下之后,突然一下子瘫软下去,象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整个身体耷拉在扶手上,再无动静。
身后护法的长无打开了手中的胶盒,说了声:“请长明师弟入座。”然后眼睛似乎在随着一件我们看不见的东西移动着,停在胶盒上不久后,他轻轻地合上了胶盒,然后双手捧盒退到白衣女子身侧。
“请亡魂上身!”白衣女子又命道。
长镜过来,轻轻地打开马大姐面前的那个胶盒,然后立在桌边,指着长明的身体对着胶盒说:“苦主,上得此身来!”说完便退到一侧去了。
后堂的空气凝固了。在我们看来,什么都没有在动,而那些道人却似乎都对一个看不见的东西的移动轨迹表示满意,个个微露笑容,似乎在为马大姐而高兴。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个个一头雾水。
“啊……”突然,耷拉在扶手上的长明剧烈地吸了一口长气,活了过来。这突然一动,吓得已经紧张得要崩溃的马大姐向后猛地一仰,紧紧地贴在了木椅的靠背上,紧张地看着对面的长明。
长明的喘气声由急变慢,慢慢地适应过来,他用手揉了揉肚子,抬起了头,看着对面的马大姐,顿时哭了出来:“辰辰妈,是我!”
马大姐一听也浑身一颤,泪如泉涌:“死没良心的,真的是你吗?”
“嗯,是我!”长明向马大姐伸出了手,马大姐紧紧地握住。
“辰辰妈,我对不起你们哪!”长明泪涕俱下,泣不成声。
马大姐也支持不住,痛哭留涕。
“辰辰来了吗?”长明问?
“来了,来了!”马大姐望向我们,而我身边的辰辰却似乎没什么反应。马大姐向他招手,让他过去,他才慢吞吞地移步过去。长明见辰辰过来,叫了一声辰辰,紧紧地握住了辰辰的手。辰辰静静地站着,任凭他握着。
我心里想,这也许就是出门淘金的代价,赚到了钱,失去了亲情。由于长年不在身边,已经长大了的辰辰对他的亲生父亲已经没有太多的感情,冷漠与疏远充斥着这颗年轻的心。
“对不起,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呀,辰辰。”长明更加悲痛欲绝。很多事,都是看到了无可挽回的结局后,人们才会后悔,但这后悔,却已无济于事了。
“爸爸会补偿你们的!”长明对辰辰说,但辰辰却无动于衷,把手从长明的手中挣脱了出来,藏到了身后。长明尴尬地看了看辰辰,又转头看了看马大姐。
马大姐也无可奈何,儿大不由娘,孩子的苦,当妈的心里当然清楚,她也就没强迫辰辰,转头对长明说:“你是不是有话对我们娘俩说?”
“我不想死呀,我想陪着你们过完这辈子呀!”长明痛不欲生。
“……”马大姐无言以对。对于生死,她也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
“辰儿他爸,你去了日本以后,虽然每年也寄些钱回来,但这些钱也只够生活费,我们娘俩没剩多少钱,这一次为了见你,我们也向亲威朋友借了好多钱。你在日本到底挣了多少钱,怎么一个子儿都没给我们娘俩留下?你真的好狠心哪!”马大姐说着说着也哭了起来。
“是我该死,是我对不起你们。原想这次回来治好病,就不再回去了,拿钱在家里起一幢别墅,跟你们好好过日子,把辰辰培养成才,谁曾想……”长明悔不当初。
马大姐见辰辰爸东扯西扯的,也开始有点不耐烦了,只好单刀直入:“辰儿他爸,你去了日本以后,到底挣了多少钱,钱都放在哪里了。今天可能是我们见你的最后一面了,你快把这个说清楚,要不然,我们娘儿以后的日子可就过不下去了!”
“辰辰妈,我是挣了不少钱。到底有多少,我现在心里也没有数。钱是都汇回国内来了。一部分钱我寄给了我的父母、兄妹了,这些钱也没多少,算是我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照顾之情,你就不要去问了,算是给他们了。我自己手中还有一些钱,你回去后,去找我的哥哥,叫他帮忙给家里起一座别墅,你就说我叫的,他会帮的。起厝的钱我们自己出,起完了剩下的钱也够你们娘儿下辈子生活了。这些钱存在一张银行卡里,这卡在我父亲手上,我现在帮你写张条子,你拿着条子去找我爸,他会给你的。”说完,长明向身边的道人要了笔纸,写了起来。
“银行卡密码是多少?”马大姐问。
“我年你月辰辰日。”长明头也不抬回答道。
“……”马大姐愣了一下,重复道:“我年、你月、辰辰日?”
“就是我的年,你的月,辰辰出生的日,一共六个数字。”长明写完折起了那纸条,递给了马大姐。马大姐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放进衣袋里。
“辰儿他爸,你在那边要好好保重自己呀!”马大姐留恋地说。但这句话却引起了长明的警惕,他惊恐地左右看了看,说:“我不想死!我要活下去!”
☆、二十三、恋世
长明看了看周边,见大家没什么反应,便起身拉起马大姐的手,说:“咱们回家吧。”说完便要拉着马大姐和辰辰往外走。
长镜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向长明揖首道:“这位苦主,贫道应马施主的请求将您请回阳间,借贫道师弟血肉之躯助你重返人间,现在如果你们已经尽诉衷肠,就应该将身体还给贫道师弟了。”
“什么师弟?我不知道,我要走了!”长明固执地回道,绕过长镜就想往外闯。这让马大姐很为难,毕竟是她借的长明身体,现在怎能说不还就不还了呢,所以她也不是很肯跟占着长明身体的老公走,故意坠在身后任凭他拉着。
旁边几个道人纷纷上来阻挡长明,想让他坐回原来的位子,但长明死活不肯。众道人急了,开始要强行架着他回位。长明也急了,拼命挣扎,并哭叫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马大姐和辰辰让到一旁,不知该怎么办。这时长镜过来向马大姐轻施一礼,说:“马施主,法坛出了一点意外。如果马施主问完该问的话了,那就请马施主回避一下,我们要整理一下内务。”
“问完了,问完了。”马大姐怔怔地回答。长镜引手请向外间,马大姐依他指示向外间走去,我和辰辰也紧紧跟上,被长镜送到外间来了。为防止我们观望,长镜让我们在八仙桌旁坐下后,给我们倒了一些水,自己在原先坛主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便不再言语。
后堂里不断传出长明的号啕声: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求求你们了,放我回去,放我回去……马心萍,辰辰,快来救救我……声音极度凄凉绝望,令人闻之心寒胆颤,不忍再听。
说马大姐不心动,那也是假的。从马大姐殷切的表情和不停向内张望的动作来看,她也是心如刀绞,也是希望有一些奇迹发生,但毕竟那身体的的确确是长明的,她也不能不顾长明的生死让自己的老公顶着别人的身体回家。所以,希望归希望,事情应该有它本来的样子。
突然,长明的嘶吼声嘎然而止,象被人卡住了喉咙,叫不出声来了,随后一阵混乱的踢打声传来,明显感觉到是被卡住喉咙的长明在拼命挣扎。过了一小会儿,踢打声渐渐平息,继之而起的是众道人含糊不清的吟讼声,象是在为亡灵超度,又象是在为自己夺人性命的罪恶祷告。整个阁房里的气氛令人不寒而栗,两股战战。
大约一杯茶的功夫,白衣女子领着长无出来了。长无手里捧着一个胶盒,将它放在八仙桌上。长镜起身站到白衣女子的身后去了。
白衣女子对马大姐说:“马施主,尊家主之灵已安置于此宝盒之中无虞,还请马施主放心。但尊家主恋世之意甚重,且对死生之事无法释怀,心怀怨念,倘一日出盒,恐对生者不利,侵人夺身,戗害无辜,皆为罪过。故为无辜生灵计,可将尊家主之灵委托我观保管,以策万全。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可以,可以!”马大姐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