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复生的恋人是大邪神(122)
温衍如遭雷击。
类似的动作,他也见秦老板做过。
当时秦老板正在疯狂念诵祈祷词。
重叠教会的祈祷词。
难道范倩楠和吴珍莲也……
温衍不敢想下去了,可偏偏无数个疑问往脑海里涌。
这两个人长年被关在医院,怎么可能跟重叠教会有接触?
邪.教的目的无非是从教众身上非法敛财,但重叠教会显然不是。
那它想实现的到底是什么?总不见得真是把穷人苦人都带去至福圣地享受极乐吧?
还有,这件事会跟秦朗星有关系吗?
温衍既苦恼又混乱。
邪.教的阴影像蝙蝠的翅膀,终于真切笼罩在了他的头顶。
跟范倩楠喃喃地说了些话,吴珍莲拄着拐杖,“笃笃笃”地转身往回走。
陈捷上前扶住她,“你们不是还约好一起散步的吗?”
吴珍莲笑道:“待会儿就去。”
陈捷又道:“可范女士已经回屋又睡下了。”
吴珍莲道:“是啊,就这么去。我们灵人哪儿都能去,哪像你们肉人这么麻烦。”
灵人……肉人……
这不就是范倩楠之前用来指代自己和别人的词儿吗!
陈捷魂不守舍地回到办公室,揣着满怀疑惑和忧心,和往常一样和衣而睡。
相比身体的疲累,大脑接连遭受超出常识之外的冲击,对他的消耗更加巨大。
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做精神科医生的普遍都会受到负面影响。
早些年圈子里有句话:“精神病人出院了,结果精神科医生成了病人。”甚至报纸上还登过一家三级综合医院精神科医生“抱团”出现精神障碍的新闻。
陈捷从业多年,情绪受影响的时刻难免存在,但从未像现在这样,整个人的精神仿佛都被掏空。
他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入睡的。
他做起了梦。
他看见范倩楠和吴珍莲一起在散步,她们朝他招了招手,招呼他快点过来。
他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他们走啊走,不停地走。
吴珍莲说:“不知不觉间,就有这么多人了啊。”
范倩楠说:“人多好,人多才热闹。”
他愣住了,不就他们三个吗?哪儿来的人?
吴珍莲说:“你看看后面。”
他转过头。
身后有一大群人,他们跟着他们一起散步。
前面也多了一大群人,他们跟着他们一起散步。
散步。
没有终点的散步。
每个人都双手收拢胸前,大拇指相勾,其余四指并拢,脚步轻盈地向前走去。
他也不由自主地做出了这个动作。
吴珍莲停下了脚步。
“我到了。”
本就鸦雀无声的众人陷入了比死更沉默的绝对寂静之中。
下一瞬,他们爆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他们有的在嚎哭,有的在狂笑,但表达出的却是同一种感情——
羡慕。
无比羡慕。
他们羡慕吴珍莲,吴珍莲到了,可他们仍没有。
陈捷不知道吴珍莲究竟到了哪儿,但他无法不相信,那一定是个无比美好的地方。
“我到了,我要去和我老伴儿还有儿子过好日子了。”
吴珍莲握住范倩楠的手。
“我等你,你要快点来。”
“快点来。”
“快点来。”
陈捷眼前一花。
吴珍莲那张鼓胀硕大的脸贴上他的鼻尖,在他世界里无限放大。
她张开黑洞似的嘴,喷吐出诡异扭曲的声音。
“你也快点来。”
陈捷猛地睁开眼睛,自己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浸透。
他想从椅子上下来,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明明他的双腿并无任何异样之感,但他的意识在告诉他,他刚经历了一番长途跋涉,所以他的两条腿必定酸软无比。
陈捷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竟然才过去十分钟。
可他在梦里却似足足行走了十天。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惊叫骚动,好像有病人出了什么事儿。
出于医生的本能,他立刻挣扎着冲了出去。
这一瞬间,他暂时将刚才的怪梦抛诸脑后,也浑然未注意自己的双腿又能如常奔走了。
一开门,弥漫着血腥味的空气就扑面而来,强烈的不祥预感将他死死包围。
他循声跑到楼梯口,在照不到白炽灯光的楼梯转角平台,吴珍莲正以一种极其怪异扭曲的姿势躺在地上。
一泊鲜血缓缓从她那颗硕大饱满的头颅底下蔓延开来,她抽搐似地挣了挣四肢,血泊被抹开,她身侧便似张开了一对鲜艳的蝴蝶翅膀。
精神科医生也具备一定的急救能力,陈捷几乎是以飞跃而下的速度冲到吴珍莲旁边,刚想为她做心肺复苏,谁知吴珍莲突然伸出手,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
那力气大得不可思议,快把他骨头捏断。
“嘻……嘻嘻……”
吴珍莲笑了,硕大灿烂的笑脸直直地对着他。
“我……到了……”
陈捷一阵眩晕,颤声问:“什么……?”
“你也……”
吴珍莲腾地坐了起来,一张老脸“啪”地贴上了他的面孔。
“你也快点来。”
第66章 难觅星·其壹
这里是一无所有的世界。
这里是森罗万象的世界。
这里是没有开始的世界。
这里是没有终点的世界。
他们行走在这个世界,每走一步,都有东西“咕咚咕咚”疯狂涌灌进耳朵,源源不断地渗透到脑髓。
那些东西,人类称之为“意识”。
对已发生之事的记忆。
对未发生之事的妄想。
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意识。
一个人能创造出无限的意识,这颗星球从远古到现代再到未来,又能孕育出无数个人。
经过无限的时间,意识像一条条川流,汇聚成了一片无垠汪洋——
意识之海。思维活动的圈层,相对现实世界的另一个空间。
人类在醒着的时候,拥有的理性能让他们控制自己的思维,就像风筝被线牵引,不至于肆意飘到未知的地方。
然而一旦睡着,理性随太阳一同落了山,灵感和月亮一起当空朗照,意识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被意识之海汹涌呼啸的潮汐所唤来的巨大引力所吸引。
意识之海虽然危险,但人类并不会常去,去了也会很快回来,所以并不太要紧。
除非对抛弃肉身、永远长留那里抱有强烈渴望。
又或者,你疯了。
疯子的意识本就没有名为理性的那根线的牵引。
陈捷没有疯。
陈捷是疯子的医生。
疯子的医生被疯子们包围。
疯子的医生被疯子们的意识包围。
陈捷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皮似有千钧重,脑壳里装的也似变成了铅块。
从医多年,他睡觉时总会保持警醒。但不知怎的,这些天他总是很难从梦中醒来。
他在梦里走过的路越来越长,长到一定程度,恐怕都回不去了吧?
草草用凉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既熟悉又陌生。
一张对他这个年纪的消瘦中年男人来说过于饱满鼓凸的脸,高耸的额头反射着卫生间惨白的灯光。
陈捷抬起湿.淋.淋的手,摸了摸了自己的头颅。
不痛,不痒,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也不存在类似肿胀刺痛的不适。
他的头,似乎是自然而然变成这样的。
陈捷擦干脸上的水,想着今天要完成的工作……
自己要做什么来着?
他忽然忘了。
自己明明最重视病人了,怎么会忘呢?
他屈起食指,用力敲了敲脑袋,逼迫自己努力思考。
等等,思考……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