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变(51)
“我二女儿是最好的雕刻师,她为匿兰雕了两枚手指形状的畸核。”
“形状越与原肢体相近,畸核的利用率越高,你应该体会过匿兰的剑术和格斗技巧了,两枚银级手指畸核将她的身体最大限度强化过。”
“如果你有雕刻需要,就去找她。”大老板递给郁岸一张珠宝店的地址。
雕刻畸核是门复杂的技术活,成品不能过于小,太小的畸核无法储存能量,而且镶嵌在人体特殊位置上的畸核雕刻难度最大,在把握形状的同时还要保证不能流失太多能量。
“好。”郁岸欣然收下。大老板看着像位甩手掌柜,他女儿听起来倒十分靠谱,才华横溢。
“叫你来还有一件事,昭然应该跟你讲过。只不过这件事昨天没处理完,拖到了现在。”大老板慢慢起身绕到茶案前,指间捏着南红手串,走到一面古朴书柜前,拨动某处机关,书柜便慢慢开始旋转。
渐渐的,书柜背面完全转到了面对办公室内部的方向,漆成纯黑的墙壁上呈大字型绑缚着一个人,全身只剩短裤,四肢分别固定在墙壁上。
曾让低着头,只是晕了过去,身上并无任何受伤的痕迹,唯有胸前出现了四个红色十字烙印。
绝非地下铁优待俘虏,大老板昨夜亲自审问,让这浑球将知道的全吐了出来,医疗急救组组长就坐在旁边吃水果,一旦下手重了让那人险些断气,急救组长就出手治疗,每被全身治疗一次,胸前都会多出一枚十字烙印。
大老板揽着郁岸的肩,带他靠近曾让,像教写字般带郁岸抬起手腕,破甲锥的刀尖轻抵曾让锁骨:“庖丁解牛讲究‘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将牛的生理结构印在脑海中,然后从骨节处下刀,刀尖插入骨骼间隙,碰到筋骨纠结处,就要全神贯注,用刀刃去解这一处,牛的骨肉片刻便分离开来,不伤丁点刀刃。”
郁岸手握破甲锥,偏头望望大老板,只不过被纯黑兜帽遮挡,惊讶的表情没有展露在他人面前。
“你想不想试一下。”大老板悠然搓着手串,站在郁岸身边等他的回答。
“不想。”郁岸毫不犹豫回答。
大老板一怔,自己识人万千,断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面试官不让。”郁岸将破甲锥轻插到墙壁上,还给大老板,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就知道这么好的畸动武器不会让自己白拿。
“昭然不准?”大老板暗暗思忖这耐人寻味的命令,蓦然一笑,“他以前可没说过这种话。”
“今天我不问他,只问你,问你想做的事。”大老板如同缠绕在阴林木叶上轻吐红信的竹叶青,语调轻缓,朝门口的两位保镖摆了两下手,两人会意,退出去关上了门。
房间内变得格外安静,茶案流水声从耳边汩汩而过,仿佛血流滴聚,汇成鲜艳腥香的溪流。
郁岸抬起手,刀尖轻触对方的皮肤,二级红核镶嵌的畸动武器锋利无比,一层猩红寒光裹缠在刀刃上,寒光触及的刹那,皮肤便被割开一道平滑的伤口。
他的右手抬在半空,许久没继续动作。
大老板背手等在一旁:“怎么了?”
郁岸靠近昏迷的曾让,左手扶在他跳动的心口,像野兽在嗅闻猎物是否变质。
“弄醒他。”纯黑遮挡下,郁岸嗓音平静,拖着亢奋的尾调。
半小时后。
郁岸坐在浴室的莲蓬头下,温水从头顶向下冲,将全身血迹从衣服的针脚中冲洗出来,掺血丝的水流在雪白瓷砖上蜿蜒飘流,最终汇入下水道。
他一直在摆弄一枚银戒指,将雕刻缝隙中的血迹冲洗干净。
他老是走神,想与工作无关的事情。
面试官的手劲儿是个谜,可以轻而易举把自己拎起来,就像拿起一个空矿泉水瓶一样。
小狗被抱起来也是这种感觉吗,对方觉得很轻易,其实骨骼轻微压迫,有点痛。可小狗还是愿意被抱,说明比起被拥抱的愉悦,其附加的痛苦不值一提。
郁岸思来想去,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刚刚违背面试官的要求,对曾让动手时,他感到索然无味,意料之中的快感并未到来,起初面试官警告他的时候,他并没放在心上,他以为自己不怕,可当手握尖刀刺入柔软的皮肉中,而他却不敢聆听那美妙的切割声,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恐惧席卷了。
如果今天的事被面试官知道,会不会更不愿意戴自己送的戒指了。
大老板递毛巾进来,才发现他根本没脱衣服。郁岸突然伸手抓住大老板的手腕,破甲锥的利刃抵在他动脉前:“你不要和他说。”
“算了。”他慢慢放下刀,“瞒不住他。”
大老板当然知道他在怕什么。
真想不通昭然哪来的本事,能训得小野猫只听他的话。
“其实他也不是什么大善人。”大老板看他全身淋湿坐在瓷砖上的样子实在可怜,推开抵在身前的利刃,蹲身安慰,“你应该有耳闻,从前有位实习生,在实习期间干掉了他的面试官,但最终他被我录取了。”
“当年那个实习生就是昭然。”大老板掸掉手臂上的水珠,“我从日御小镇找到他,那时候他行事全凭喜恶,性格又张扬,一分钟之内能在他脸上看到十种表情,其实到现在也没完全被年岁打磨沉稳,不知道他在你面前显露的是哪一面。”
“?”郁岸扬起脸,认真倾听。
此时昭然人并不在地下铁总部,而在一座废弃游乐场内。
根据城市巡逻组的排查,从贩卖畸体宠物的商贩口中得到线索,迅速找到了流出畸体宠物的窝点,接下来的清扫工作交给紧急秩序组。
公关部门已经将新闻拟定,将非法畸体宠物流入市场的情况渲染得十分严重,性质恶劣的社会事件使得舆论迅速发酵,因此将由昭然亲自出面,以地下铁的名义扫清威胁。
游乐场四面出口全被封死,马戏团巡演在此留下的红色帐篷顶落满了陈年的灰,已被日晒褪色。
阴暗曲折的帐篷内部,几个罪魁祸首提着装满钞票的钱箱准备跑路。
“快点,别管钱了!”
“老子拿命换来的钱,凭什么不管!”
“他马的紧急秩序组昭然下来抓人!命都没了你下地底下花钱去啊!”
他们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兽笼,笼里拥挤地塞着还处在幼年期的小活物,微弱的哼唧声在各个角落起伏。
几人不得不放弃了几箱重物,朝出口挤过去。
可狭窄的通道中央,背光站了一个人。
正午日光强烈,昭然从光下走入阴影中,被暴晒雪白的长发从发梢开始逐渐恢复淡红,看上去就像点燃的火焰在向上燃烧,将粉釉色烧制到洁白无暇的瓷器上。
“他只有一个人!拼了!冲出去!”几人奋力向前冲,被推到最前面的壮汉在即将撞到昭然面前时突然停住,像被按了暂停键般一步也不动了。
昭然微躬身,在壮汉面前露出尖牙微笑。
粘稠血迹从壮汉脚下慢慢散开,一只手臂从他脚下的地面穿出,指尖已然深深没入壮汉的后腰,五指扣进血肉,攥住了他的脊椎骨。
“不要跑。”昭然双眼亮起血红微光。
他心情很差。大老板今日特意在白天将他支出来,大概是想私下见郁岸。
老板看上了郁岸的才能,颇有提拔栽培他的意愿。
但老板想要让郁岸成为嗜血杀手和绝对理性的谋划者,与昭然制定好的培养计划完全相反。
希望老板不要成为自己养小孩路上的绊脚石。
其他人见状扔了所有东西向后逃去,可断手接连穿凿地面,如地刺穿透砖面,将人深深钉在地上。
其中有个秃顶男人狗急跳墙,掏出手枪朝昭然扣动扳机,枪口火光闪烁,一颗子弹迅速打入了昭然胸前。
“防弹衣……”秃男惊诧喃喃。
昭然掀开衣领,里面就是皮肤,什么都没穿。而那枚炽热的子弹就嵌在他胸前,被他轻易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