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变(194)
“她好像认识大老板送我的破甲锥。戴的手镯也很讲究。”郁岸在手心里描摹那少女的名字,“真心——慎。没记错的话,二小姐孔慎言,是位畸核雕刻家。”
占据实验室主要区域的是一个大型分离提取装置,投入口管道接入墙壁,经过复杂的分离过程,接入最后的圆底玻璃烧瓶中。
烧瓶里什么都没有,但摸上去其实能感觉到一些温度。“我听到机器运转的声音,很奇怪烧瓶是空的。”
昭然却皱眉轻声说:“不是空的,里面有荧光绿色的液体。”
霎时,两人不约而同精神紧绷,荧光绿色的、只有畸体能看到而人类看不到的物质,和方信带到缪斯号游轮上的催化化茧细菌性质相同。
郁岸紧张得手心有些发冷,绕机器转了一圈,发现其中一根管道接往实验室的一面墙上,这面墙遮着一整幕银色的窗帘。
他上前去按了下窗帘边的按钮,银色幕帘缓缓向一侧拉开。
这是一整面玻璃培养仓,大到仿佛海洋馆的观赏壁,在淡绿色的培养液之中,一个体积庞大如成年非洲象的女人头颅悬浮侧躺,巨大的粉红色五官面对玻璃外。
随着幕帘拉开,仿佛一座山脉大小的女子躯体呈现在玻璃培养仓中,在她的头颅前,穿黑衣的郁岸渺小如虫豸,还不如她嘴唇高。
被郁岸吸收内化的功能核-血量显示共鸣后,进化成了全知之眼,可以识别特殊物品,这时,在郁岸眼中,女子头颅上方的血量条下自动浮起一行小字——
辉石矿脉Boss,蔷薇辉母。
——
今天有个小剧场#回家不摸宠物挑战#
昭然下班推门进家,黑灯的卧室立刻亮了,光脚踩地的声音嗒嗒接近,煤球突然出现——飞扑到刚脱半截外套的昭然身上。
“你回来啦?我好没意思,打了一晚上游戏,明天出去玩吗?”
昭然没反应,当他不存在,继续换鞋。
因为他在挑战回家不摸煤球!大哥笃定他失败,否则输给他一盒亲手做的麦克兰提面包。
他弯腰换鞋,郁岸爬到他背上双手搂着脖子:“我想吃番茄炖牛腩配奶油馒头。”
昭然不说话,当没看见。实际上已经到了忍耐限度最顶端,怎么可以不搓他的脑袋,快要出现戒断反应了。
一直不被搭理,郁岸垮下脸:“。”
郁岸躺回沙发上,脑袋倒吊在垫子边,漫不经心说:“今天大老板跟我顶嘴,我朝他比了个中指就走了,扣了年底的奖金,通知你一声。”
昭然:“??????”
#挑战回家不揍煤球#
第145章 一触即发
女子头颅像一尊由蔷薇辉石晶体雕刻而成的巨大佛像,山脉般的身体侧躺悬浮在培养液中,下半身长在棱角锋利的粉晶螺壳中,但在培养箱内无法看到螺壳的全貌。
蔷薇辉母沉睡在铺满晶角石空壳的地面上,大大小小数以万计的粉螺躯壳依然熠熠生辉,闪烁着蔷薇辉石的光芒,将孤独的培养箱点缀得仿佛辉煌艳丽的水族箱,宛如战死的骑士,留下盔甲簇拥着他们的女王。
这怪物的血条厚得惊人,血条外框则由一圈粉色线条圈住,意味着她自身带有晶体护盾,打破护盾前都不会掉血。目测能与全盛时期的昭然过两招。
“蔷薇辉母?蔷薇辉石矿脉的领袖……是不是和你家族的极海冰母戈利亚同级别的畸体啊。”
“大概吧。我只知道任何庞大家族的领袖都不能轻易招惹。”昭然也不敢轻举妄动,“把帘子拉上,到我这儿来。”
“人类的地下工厂囚禁了蔷薇辉母?怎么可能。”郁岸放轻脚步后退,后腰不慎撞在了背后正在运转的提取仪器上,机器竟亮起红灯,刺眼的红光一闪一灭,晃过蔷薇辉母的眼睛。
从巨大的女子五官缝隙中冒出的气泡数量陡然增加,她的呼吸频率在变化,万一在这里醒过来就麻烦了。
郁岸冷静转身,将碰乱的仪器复位,使整个提取装置继续运转,警示灯才熄灭。
蔷薇辉母的呼吸渐渐恢复原状。两人紧绷的精神才稍稍松懈一些,郁岸蹑手蹑脚挪到控制器边,按下关闭遮光帘的按钮,遮挡培养箱的银色幕帘自动收拢。
突然,女人张开了嘴。
她的嘴里没有舌头,口腔之中长满闪烁微光的粉色晶石,一颗头竟从她口中向外探出,由晶体组成的头颅和强健的胸腹,五官和之前见过的晶角石类似,都是粉色晶块。一头雄性晶角石从蔷薇辉母口中诞生,他像婴儿一样迷茫地从辉母唇边坠落,下半身没有双腿,只有一条水蛭样的末端,其实这里才是晶角石的头部。
一些粉红色的液体中蔷薇辉母双眼中滴落,粉色眼泪密度比培养液大,而且外部包裹一层疏水薄膜,因此不会与培养液混合,粉泪滴落到雄性晶角石身上,在他的下肢积累,逐渐积攒成一个粉色螺旋形的、能够保护晶角石脆弱头部的坚硬外壳。
雄性晶角石贴近蔷薇辉母,虔诚地拥抱她,接下来,本能将驱使他离开母亲寻找食物,并收集晶蝎的分泌物带回来反哺蔷薇辉母。
他像蜗牛一样离开蔷薇辉母,爬出大约十几米后,戛然倒地,身体被培养液融化,徒留一枚空螺壳堆积在蔷薇辉母身边,与数以万计的躯壳融为一体。
银色幕帘也自动闭合到了尽头,将一场悲剧定格在这冰冷的舞台上。
提取装置内,圆底烧瓶中的绿色荧光物质悄然多了一点。
“……”昭然捂住嘴,被这场落幕的悲剧震撼,思绪一片空白。他转头望向郁岸,郁岸正面对着合上的银帘发呆,右眼眶里盈满一层水。
是什么样的情绪催动了他的泪腺,连郁岸自己也不明白,脑子里的走马灯自动放映人类世界各个城市的废墟,这一刻,恍惚有神在耳边告诉他——灾难将至。
“凡是家族领袖,都具有相似的能力,”昭然把他拉到身边,俯身用拇指抹擦他的眼角,“将多余的畸核力量通过大量繁衍的方式,分散成小的畸核赠予后代,这样就可以不断推迟进入化茧期的时间,不需要契定者帮助蝶变也可以获得极长的寿命,戈利亚可以孕育水母分散入海,溶溶月可以不停延伸玻璃月季的枝干遍布世界各地,如果极海冰母出了意外,二姐将是家族女王的继承者。”
“家族领袖都是雌性吗?”
“雌性居多。”
“原来那些绿色的促化茧催化剂是从蔷薇辉母身体中提取的促生长激素?书上说这样可以加速后代从幼年期进入成长期。提取后又拿出一部分用来加速蔷薇辉母接近化茧期,让她只能不停繁衍,不停为供养后代分泌促生长激素。”郁岸将指腹贴在圆底烧瓶外部,“应该是仁信制药集团掌握的技术,自从方信和方仁死在缪斯号游轮上已经过去四年,这项研究居然还有人在做。”
他凝视着烧瓶中看不见的荧光绿色物质,一想到这东西是昭然第一次被迫化茧的罪魁祸首,还间接害死了自己,他默默抓住昭然的腰带,指节因用力紧攥而发白。
昭然手指一动,碰到杂乱资料架上的一张工作牌,连着挂绳一起掉在地上,正面朝上,照片上的斯文男人三十岁左右,戴一副无框眼镜,穿药剂师制服,姓名“方士休”。
“这不是漂移飞车老板的狗腿子吗。”郁岸认出了这张脸,听昭然说,这男人在饭局上被大小姐带人打得满地乱爬,“这里是漂移飞车的地下工厂?他们比我想象中还有钱,难道得到政府支持了吗。”
“方士休,我调查了很久才确定他是仁信制药集团方仁的儿子,方信的侄子,他把身份藏得很隐蔽。别小看他,这个人惯会搅弄风云,大老板对他恨之入骨,却一直除不掉他。我倒没与他交过手,只在马戏团幻室附近遭遇过,但没看出他的过人之处。”
“为什么?不就是个嵌了职业核-药剂师的载体人类。除非有人保护他。”郁岸想了想,“可是人都去哪儿了?整个工厂都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