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变(131)
他来得比我料想中快得多,穿着工作外套,戴着一双薄鹿皮手套从厨房窗外出现,拉开窗户跳进来,看见我害怕的样子也没有笑,他先把我抱下来,然后脱下衣服披到我身上,对我说:“吓到你了?我去收拾那个家伙。”
他很快就抓住了砸烂卧室门、在客厅里乱跑的猿猴畸体,绑起来从窗外扔到车边。
处理完一切他才回来,用手腕抹掉我头上的冷汗。
我难为情地邀请他下班之后回家吃饭,他听罢笑起来,很温柔地答应我下班给我带一家店里很好吃的小笼包。
我相信他就是恶魔,因为只有恶魔侵蚀灵魂时才会让人陶醉,我也快被攻陷了。
M018年2月3日
我一直没回学校,花了几天补救这段时间缺漏的作业,同时也没有停止寻找我想要的真相。
在此期间他也为我带回来过一些畸核,但我认为这些用于打架的核都不太适合我,他为什么老想让我镶嵌这种暴力的核呢?我告诉他,我想要一些效果比较温和的核,比如制作机械之类的。
他想了很久,表示知道了。
我听见他自言自语说:“没错,不如换个思路,这一次干脆走纯智慧路线。”
第92章 调查
M018年2月16日
他今天没去上班,给我准备了一桌饭菜,尤为认真地赔偿我因为事故而错过的生日。
他温柔优雅,从不重口腹之欲,只是喜欢陪我吃饭而已。
他对我很好……我的亲人太少,他也许可以算作一个。
我们接吻了。不管他抱有怎样的心思,但这一刻我是快乐的。
M018年2月17日
昨晚我睡了以后,半夜他出去抽了根烟,因为担心我排斥烟雾,所以从不在家里吸烟。
也不知道几点回来的,隐约听见他呼吸声很粗,身上沾满浓重的烟味和血腥味,在我身边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生闷气:“弄错了……烦死了我c……”
是不是我听错了,他居然会说脏话。
我总觉得他的体温是不是比从前低了一些?以前抱着他比电热毯还暖和,昨晚我居然觉得有点冷。
早上起来左眼伤口又在痛,看见他给我留了一张字条在枕边,说这周要出差,自己在家乖点。还在纸上画了一对比心的小手。
关于他出差的地点,听说叫“日御镇”,我打算调查一下这个地方。
——
下一张就是从前拿出来的M018年2月23日的日记,经过一个月的相处,“我” 似乎完全习惯了昭然的存在,还会一起看日出。
M018年2月24日
他拿出了一个天鹅绒戒指盒送给我,我简直受宠若惊。
打开一看是枚畸核……
一级银色的职业核-推理家。我很喜欢,镶嵌的时候虽然痛苦,但他一直握着我的手,轻拍后背哄慰我,我反倒有点不好意思,接受人家的礼物还这么矫情。
镶嵌成功了,我不用顶着一头绷带满街乱走了,它让我的左眼变得很漂亮。我很喜欢。
M018年6月3日
我回到了学校,旷课太久需要补的东西太多,一直抽不开身。不过我在学校图书馆的畸体相关研究区域中发现了一本《新世界秩序初识》,纸质已经很旧了,却因无人问津显得十分整洁,这本书由玛丽·汉纳和她的女儿编写于上世纪中期,也就是L950年,译者为周万隆。
书中认为畸体是地球上除人类之外的另一种高等智慧物种,畸体生活的世界出现时间晚于现实世界,因此将其称为“新世界”。
我在里面找到了关于“茧”的一些说法——
畸体在自然生长的情况下通常会进入化茧期,以身体为中心向四周生成蚕丝状的茧壳,以保护自己不受外界影响,从而顺利度过化茧期。
越低级的畸核越稳定,化茧时间越晚,甚至有可能推迟到畸体自然老死之后,所以很多低级畸体既没什么智慧,也不会化茧,一生和普通动物一样度过的畸体并不罕见。
茧壳的基因序列导致其不允许任何生物活着出去,在茧未被破坏的情况下,只有被茧判定死亡的物体才能离开。
目前已知人类想要活着走出茧壳,总共有四种途径。
1. 成功杀死茧内畸体,与其契定,便不会再受此茧的绞杀。
2. 畸体自行羽化,茧壳自动破裂消逝。(但化茧期畸体狂暴嗜血,理智不受控制,会疯狂追杀进入茧内的异物,羽化后更是会进入实力巅峰状态,人类极难存活)
3. 击破茧壳。(理论上存在可以击溃茧壳的武器,但极其稀少,且没有人愿意透露自己拥有类似的武器)
4. 在茧内死亡后,在茧外复活。
前三点毋庸置疑,活着离开茧的前提是破坏茧壳本身,而第四点才是我注意的重点。
最初验证第四点结论的是畸体学家海伦兄妹,其中一人在身上镶嵌了怪态核-断尾求生,是从壁虎身上得到的逃脱类畸核,只要在危急关头切下足够长的一截肢体,那一截肢体就会被对手判定为主要生命体,代替本人受击,从而使其活着逃生,另一人在茧外负责接应和急救。
他们反复尝试了三次,最终两位伟大的科学家用惨痛的代价换来了极有价值的研究结论——如果真的从茧壳内活着逃了出来,这个人就会失忆。
针对性的失忆,有时候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失忆了,因为他记得许多往事,当妹妹再提起畸体时,他的反应非常茫然。
这是茧壳的自我保护机制,就算没能处决掉逃脱者,也会让他忘记茧内的细节,忘记这个畸体曾经存在过,以免他通风报信引来天敌进而打断化茧的进程。
这个情况与医院遇到的失忆的游走猎人很像,我猜那个濒死的猎人携带了类似的复活核,但镶嵌畸核存在一个成功率,所以他在茧里拼命切割肢体试图镶嵌这枚复活核,最终在整段砍掉右腿和左臂之后,找到了能成功镶嵌复活类核的位置。
那么,我是否可以合理猜测,我也曾进入过茧?
——
看到这儿,郁岸已经坐不住了。
从M018年1月22日开始,记日记的“我”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从残暴任性变得胆小多疑,与其说失忆,不如说重生。
头脑里不断闪回自己最初醒来时的经历。
他趴到沙发上,抽出一张纸,在上面画下古县医院的平面地图,稍微回忆了一下进入古县医院幻室之后发生的事情。
“如果说,这个规则幻室是按照身份将人安排在不同的房间,那么……李书恪在脑外科诊室因为他是脑瘤病人,昭然在病房因为他当初受了伤来医院包扎,护士在护士站,保安在保安亭,那么我在停尸房就意味着……我曾经是具尸体。”
眼前闪回昭然把外套披在自己身上那一幕,那时候他口袋里只有手机和香烟盒,却没有打火机。
而自己却在病房枕头底下捡到了一只救命的打火机,才能点燃酒精,在羊头人追杀下逃脱。
最初在古县医院里接受警方审讯的时候,自己提到有一位护士一直藏在停尸房里,昭然的表情忽然变得不太自然,大概是怕那护士目睹了尸体复活的一幕,出来搅乱他的计划。
如果性格的养成在醒来的第一天尤为重要,那么自己在存尸抽屉里醒来,在力量全然在自己之上的羊头人追杀下拼命逃生,想必是昭然一手策划的复健训练,他想要一个武力与智力兼顾的郁岸,完成自己蝶变的计划。
他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继续看完手里的最后两页日记。
M020年4月20日
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载体人类能否更换已镶嵌的畸核?我查阅过许多资料,如果人类载体总共只镶嵌了一枚畸核,那么强行取下畸核就会导致其直接死亡。
如果人类载体镶嵌了多枚畸核,那么强行取下已经镶嵌成功的畸核,会导致毁掉此嵌核槽。
理论上来说,换核是绝对不可行的。我想过在自己身上试验一下,因为我总觉得这枚推理核并没有与我的眼眶死死结合,有种能拿下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