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变(149)
脑子里莫名其妙多出一部分关于赌场内部结构的记忆,小岸大概已经进入赌场了,因为小岸是过去的自己,因此过去牢记的知识便在郁岸的记忆中被逐步唤醒。
像在更新游戏系统一样,郁岸正在跟随小岸的见闻,更新四年前那段空白的记忆。
大剧院中芭蕾舞者鞠躬谢幕,清洁工提着水桶和拖把走上舞台擦拭脚印和灰尘。荧幕上转而开始放映伟大的魔术师查理·汉纳的历年表演录像。
在畸核载体横行的时代,大家都有绝活,魔术就显得不再神奇,渐渐没落消失,可汉纳魔术家族却长盛不衰,查理·汉纳更是因一场精彩的隔空移物表演震惊了世界。
老查理在舞台现场挑选观众上台,让他将一个贴身物品做上记号,放到自己准备的盒子里,然后问这位观众:“你希望它出现在哪个国家的什么地方?”
观众将信将疑地拿出贴身手帕,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随便说了一个“巴黎卢浮宫的玻璃金字塔底下”。
老查理笑着鼓掌,掀开神秘的天鹅绒盖布,打开面前的盒子,手帕此时已经不翼而飞,随后他打开实时视频电话,一位提前安排的主持人站在卢浮宫的玻璃金字塔前,挥舞着签了观众名字的手帕。
这时候舞台下的观众还认为刚刚那人是托儿,但老查理闭着眼睛抽了几位观众,有人拿出了一张折叠的钞票,有人拿出了贴身戴了几年遍布划痕的手表,有人干脆拿出啃了一半的香蕉,但无一例外,不同的主持人都在不同的国家找到了观众的东西。
人们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想不通他怎么做到的,在许多粉丝盲目崇拜的同时,质疑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提出当天在场的观众可能全都是托儿,似乎只有这种解释最有可信度,一时间人们对汉纳家族的魔术嗤之以鼻,据说老查理为了挽回家族名誉,才准备了这一次缪斯号的魔术巡演。
郁岸盯着幕布放映的华丽魔术现场,仔细寻找其中造假的可能,但并无所获,除了扔到新德里的香蕉氧化变黑了许多。
唯一已知的条件是,这时候的老查理体内镶嵌着他们家族传承的职业核-魔术师,但很难说镶嵌效果具体是什么。
郁岸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中午,船上却一切平静,方仁失踪事件就如同一枚石子落入大海,根本无人在意。
这不合常理,难道连兄弟的生死都不如这次药物交易重要?方信的药物交易对象会是谁?郁岸自然而然怀疑到魔术师本人身上。
他正出神,头顶成片的水晶吊灯忽然全灭了,整个剧院陷入死寂和黑暗中。
郁岸匆匆翻找背包里的手电筒,不远处却点燃了一团微弱的烛光。
一位老清洁工举着一根白色的蜡烛,朝郁岸走过来。烛光映着他脸上的皱纹,微光中的佝偻轮廓总让郁岸觉得眼熟。
“别害怕。”老爷子颤巍巍地举了一下蜡烛,“今晚有魔术表演,剧院在检查电路,断一下电。幸好我偷摸藏了两根蜡烛。”
苍老和蔼的声音和在码头接电话的老大爷一模一样。
第107章 置换反应
郁岸举起手电筒,光照在老爷子脸上,脸上的皱纹皲裂是长期风吹日晒留下的痕迹,如果恩希市的司机消息准确的话,这个老头是三号码头附近的流浪汉,作为幸运观众被抽选上船做清洁工,免费体验豪华游轮,食宿全免。
从一开始郁岸心里就有个疑惑,至今没找到答案。
照理说,游轮各处安排的员工应该全由游轮公司统一面试挑选,保证贵宾们得到最周到专业的服务,而他们却选择从各地抽选毫无服务经验的闲杂人员,这样虽然降低了一些人力成本,但导致游轮上鱼龙混杂,难免会惹得一些贵宾不愉快。
魔术巡演主办方丝毫不在意口碑的做法,就仿佛提前知道这些贵宾将无人生还一样。
老头举着白蜡烛朝前走了两步,看起来有些胆怯,试探着问郁岸:“你是船上有钱人的孩子吗?”
郁岸摇摇头:“我也是服务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剧院,好奇跑来看看。”
“哦。”老头听罢,佝偻的身子略微挺直了一些,少了点拘谨,憨憨笑起来,露出一排缺邻少伴的牙,“那你别坐人家的座椅,让人看见不高兴,嫌我们坐脏了。”
“我就坐。”郁岸在柔软的短绒座椅上颠了两下,举白蜡烛的老人的传说始终让三号码头笼罩着一层恐怖的氛围,大概就是这个老爷子阴魂不散吧,不过是死是活郁岸都不怕。
“嘘嘘,有钱人家迷信得很,咱们惹不起的,你这叫坐坏了人家的运势。”老爷子有点生气了,朝他摆摆手,“你非要看,我带你去剧院后面转转。”
正好,想着既然晚上就开始魔术表演,后台肯定会提前准备一些道具,运气好的话能偷窥到来彩排活动的魔术师本人。
郁岸站起来,跟在老头身后往舞台后逛过去。老头姓王,步履蹒跚地清扫地上的灰尘,絮絮叨叨地赞叹有钱人的生活。
剧院后台确实摆着不少道具,全都由红色的天鹅绒盖布遮住,奇怪的魔术道具把盖布顶出起起伏伏的形状,郁岸掀开一个比自己身高高出二十多厘米的一个柜形轮廓,里面是个透明的玻璃展览柜,能容纳一个成年人站进去,上下左右都摸了一遍,并没有什么机关。
昂贵的乐器静置在防尘间里,亮丽的话剧服装和芭蕾舞裙整齐挂在更衣室中,只不过因为停电,整个后台乌漆嘛黑的,只能寸寸挪动手电筒聚光的位置,才能看清眼前的东西。
更衣室门上映出一位芭蕾舞女的曼妙身姿,她脚尖点地,手臂舒展,摆出一个优美的姿势,基本功过于扎实稳定,保持同样的姿势半天都没动。
郁岸发觉不对,悄悄贴到墙边,往更衣室深处张望,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尊等身比例的石膏舞女雕像,踮着脚尖摆出优美的造型,映在门上的其实是雕像的影子。
越来越弄不懂船主人的装修思路了,花不少钱用在这些前卫的艺术品上,却摆放在客人没机会看见的位置,之前走廊里的整排油画也也一样,挂在服务员们住的内舱边,这些人上船是为了讨生活,谁有工夫欣赏一些不知所云的艺术。
“你在女更衣室看啥呀?”王老头催他快走,“这个修船的不懂行,乱布局,墙沿里出外进的,还对着门口,老人常说尖角煞,这可不吉利,我不在这里待久的。你这孩子不懂事,我不带你逛了,你快走。”
“布局,这我倒从没了解过。”郁岸推开半掩的更衣室门,独自打着手电摸到舞女雕塑前,摸摸她纤细的手指,确实是石膏的质感。
他用上了几分力气,掰了一下雕塑的手指,石膏外壳断裂,碎块掉落在地,露出里面一截失去血色的手指。
郁岸僵了一下,立即缩回到墙边躲了一下,站远了一些辨认那具活灵活现的舞女雕塑,石膏内部竟然裹着一具女人的尸体。
他回忆起上船时遇到的那一队身材高挑挺拔的男女模特,当时他们身上沾满倒模材料,正在往洗浴房走,似乎是要做人体雕塑。察看舞女雕塑的口鼻,大概是将材料覆满模特身体定型之后,又将鼻孔处封死,使其窒息而死的。
王老头见他不听话往更衣室里面跑,便气喘吁吁跟进来,先是被里面的舞女雕塑吓了一跳,然后看见雕塑手指处的断截面支棱出来一根发白的手指,登时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险些吓厥过去。
“我就说邪得很,报警,快报警。”王老头吓得屁滚尿流,舌头都捋不直。
“这里是公海,谁来救你。”郁岸捡起地上的石膏碎片,按原来的形状拼回雕塑手指上,伪装成没被破坏的样子。
“我还扫过好几个差不多的雕塑,船上好些犄角旮旯都摆着这个。”王老头瘫坐在地上,满脸恐惧,“这是要摆阵作法呀,不吉利不吉利。”
“还有什么地方有?”
“我、我还见过两个,后厨有一个,我们几个清洁工住的地方也有一个。”
“装没看见。我有事,先走了。”郁岸扭头就跑,顾不上再搜索剧院后台,而是直接返回了来时住的内舱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