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说(64)
赵没有往远处看去,他们像是站在一座古城门前,不远处即是钟楼,还有人在源源不断地从通道中走出,似乎每一次钟鸣,都意味着一辆未知的火车靠站,赵没有视线忽然一顿——他居然看到了台柱。
“赵莫得?”柳七绝显然也看到了他,大步走上前,压低声音道,“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去000号了?”
“对。”赵没有示意身边的钱多多,“但是走到一半突然看见一辆车,下车就到这里了,你呢?”
“我原本在A173号里,正在瞎逛。”台柱道,“也是突然出现了一辆列车。”
钱多多此时闭着眼睛,忽然道:“我听到了其他人的说法,和我们的经历很相似,都是在遗址中突然遇到了一辆列车。”
“之前有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赵没有问。
“怎么可能。”台柱显然也是头一遭。
他们很快遇到了更多的熟人,那天聚会中出现的公务员、双胞胎、背着氧气罐的青年还有轮椅上的输液者,众人皆是一样的茫然,“为什么各个遗址中的考古学家会出现在一处?”
这并不是什么事先安排好的考古学家集会,有警惕性高的人已经戴上了面具。
钱多多环视一周,“几乎所有的考古学家都到齐了。”
赵没有突然浮现一丝不安,既然如此,刁禅呢?
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声道:“是钱多多!”
“还有柳少爷!”
除非志同道合者,考古学家中公开身份的人并不多,此时众人目光皆汇聚在钱多多和柳七绝身上,“钱阁下。”有人站出来问,“您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你不要出头。”钱多多低声朝赵没有道,“交给我。”
此时人群中的站位泾渭分明,赵没有大概扫过去,在场差不多有近两百人,大概这就是大都会之中考古学家的总人数了,各自聚成大大小小的群体,除了领头者,几乎所有的考古学家都戴上了面具。
台柱站在赵没有身边,双手插兜,还是那副二五八万的拽样。
钱多多走上前,站在众人中央,掏出烟盒。
“我们都是被一辆列车送来的。”他看向方才开口的老人,“目前已知的情报只有这么多。”
“我听说钱阁下最近上了政府的通缉令。”老人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敢问可有此事?”
台柱扯着嗓子回他,“是又如何?哪个他娘的要替政府出头啊?”
考古学家中疯子不少,傻子却是一个没有,谁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是在哪个遗址里,显然不会有人在此时与钱多多交恶。
从赵没有的角度看去,只见众团体的领头人聚在一起交流片刻,那老者突然朝钱多多一拱手,旁边的人都做了和他一样的动作。
钱多多开始散烟。
“怎么回事?”赵没有捅了台柱一下。
“你姘头要开始装逼了。”台柱显然不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考古学家中不成文的规矩,未知面前,姓钱的打头,代价是所有人要把能力借给他。”
随即他眼疾手快地拉住赵没有,“别乱莽,钱多多的能力不是吃素的,放他身上是装逼,搁你上就是找死了。”
“你说得轻巧。”赵没有压着声音道,“他又不是你对象!”
“正因为他是你的身边人。”台柱淡淡道,“你才最应该相信他。”
“……”
“你得学会适应这个。”台柱拍了拍他的肩,“别像我,直到先生走后才明白这一点。”
钱多多借完了烟,本来要直接往前走,脚步一顿,忽然又退了回来,作势要和台柱交代些什么,却不动声色地递过去了一支烟。
“这是‘嫁接’。”钱多多低声道,“我已经提前抽过了。”
“行啊,有长进。”台柱有点惊讶地收下烟,“居然学会惜命了。”
如果钱多多受到太严重的伤,有这支烟在,在场之人都可以替他分担一二。
赵没有立刻要把烟拿走,被台柱拍了一巴掌,“急个屁啊你,找死也不带这样的。”
如果是在现实里,赵没有此时可能早就撸袖子和人干一架了,现实中以他的身手不说打死,留一口气在总是没什么问题。然而此时身处遗址,他入行不久,台柱的实力和他差着十万八千里,没法硬抢。
未知当前也不好误伤友军,赵没有啧了一声,只能看着钱多多走到巨大的古城门前。
他攥紧了掌心。
只见钱多多伸手,似乎没用多大的力气,巨大的城门“吱呀”一声打开。
钟声长鸣。
第32章 古都
门开的刹那,强烈的音浪朝众人席卷而来,如黄钟大吕,几乎将人击倒在地。
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声音,像调频时波动的噪点,夹杂着木鱼和诵经声,滋啦滋啦,滋啦滋啦,唵嘛呢叭咪吽,丁零,笃笃,南无阿弥陀佛,锵锵,滋啦滋啦,南阎浮提众生。
赵没有在湍急的音流中竭力睁开眼,看到钱多多站在两扇城门之间,首当其冲却身形不动。
光影之中,那人微微低下头,像一尊玉做的雕塑。
好似有无形的手掌覆上眼皮,轻柔而不容拒绝地将他浸没于黑暗。
随即他便失去了意识。
……
他又在做梦了。
不,他很少做梦,甚至从不做梦。
那么梦中之事,究竟是梦,还是曾经发生过的现实?
……
“赵莫得!”忽然有人拍了拍赵没有的肩膀,“想什么呢你,当心摔下去。”
“啊?啊。”赵没有回过神,往脚下一看,“我操,咱俩咋搁这儿呢?”
“不是你说的觉得这座山上有东西,让我半夜陪你来看?”柳七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在实验室里通宵几天了?当心熬傻。”
对,是他说的来着。赵没有拍了拍额头。
大都会建立至今已有五十年,如今政府正在以城市为基点,逐步向外辐射探索,他们这一批考察队是精英派系,上头给了很大的压力,这一趟出来必须做出成果——可话是这么说,探索战争之前的文明遗迹哪有这么容易,据说之前的考察队连恐龙化石都挖出来了,愣是没找到半点人类文明。
比起人类建设的巍峨造物,其实石头才是最容易留下来的东西。
“领队半夜离队是严重违规行为。”柳七绝眯眼看着远处的扎营点,他们这支考察队装备精良,此时灯火亮起,倒是有点城镇的感觉了,“你就没想过被人发现该咋办?”
“不咋办,咱们都出来两年了,要是再没有进度,政府那帮人回去就得让我脱层皮。”赵没有道,“别废话了,抓紧上山,我那还藏了两条万宝路,回去请你。”
他这支考察队已经在南半球撒了两年多的野,起初队员们态度十分端正,然而放眼望去除了不毛之地就是不毛之地,实在没什么能让他们兢兢业业的工作环境,就好比把考古学家放进水族箱,再严谨的人也得随着海草起舞。
直到半个多月前,他们行驶到了一片山峦附近,赵没有在实验室里通宵数日,把勘探员送来的各种数据标本翻来覆去看了很久,决定将原定的下一个勘测地址推迟,半夜抓着一同值班的柳七绝,亲自上了山。
“昨天队里已经得出结论了,这山上什么也没有。”柳七绝和他都穿着勘测服,像两个挑水和尚,骂骂咧咧地往山上爬,“还是说你觉得队伍里空降下来的那家伙有问题……”
“问题肯定有,咱这队伍里有问题的人多了,不差他一个。”赵没有扶了扶斗笠,“我主要不放心的是现在勘探员都不喜欢亲力亲为,机器扫描一遍就算过,很可能会漏掉什么东西。”
“赵莫得你这是在拿人力跟机器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