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不太对劲(31)
但这股带着纯净气息的生命力,随着时间正在一点一滴流失。
黑色丝线裹缠着这颗白色的蛋,汲取着它的生命力,蔓延向上,穿透大殿的天花板,没入弥漫在这座死城中无处不在的怨气中,与外面的大阵配合着,镇压满城的冤魂。
楚照流轻轻地吸了口气:“至圣至纯之物……就是这东西了吧。”
那颗蛋里的生命力已经非常微弱了。
但倘若现在破坏掉这座阵法,将蛋救下来,这满城的冤魂又要怎么压制?
这座阵法,极有可能是画下城外阵法的人布置的。
看过一点昙鸢的回忆……不难推敲出是谁。
楚照流已经不奇怪佛宗明明那么看重昙鸢,为何还几百年如一日地将他锁在优昙山上,对外宣称昙鸢在闭关,从不让他下山修行历练。
极善催生而出的,自然也会极恶。
要将一张白纸染黑,再简单不过了,只要有一点污点,都会格外显眼。
佛宗显然舍不得把昙鸢压去天道盟接受审判,封印记忆、禁足几百年,就是对昙鸢的惩罚了。
西雪国与东夏国的一切自然也要被抹得模模糊糊。
这个怨气横生的地方,不能大张旗鼓地剿灭,就只能施以阵法压制了。
楚照流能想到的,谢酩当然也能想到,他望着那颗蛋,唇角嘲讽地弯了弯。
正在此时,一阵破空声由远及近。
谢酩反应极快,一把捞过楚照流,闪身避开。
下一刻,“轰”一声巨响,灰尘漫天,什么东西被嘭地砸在门上,又哐当一声,从谢酩破开的洞中滚了进来。
漫天飞扬的灰尘一散,两道身影显露出来。
被打进来的正是惑妖。
她形容狼狈,脸色阴沉沉的,后面追进来的人雪白僧衣上也血迹斑斑,气质却出乎意料的脱俗,不染淤泥。
楚照流望过去:“殷和光?”
“殷和光”顿了顿,转过首来,朝他露出个淡淡的笑容,不知为何,竟似有几分惨淡:“是我。”
被心魔控制的话,不该这么快就恢复,看昙鸢的神色,除了有些疲惫黯然外,也全无心魔影响的痕迹。
楚照流脑中陡然惊雷一劈。
是他理解失误了。
在城楼上与他有一面之缘的“殷和光”,就是“殷和光”,与昙鸢,确实不是一个人。
他见过这种先例,一个人有两个人格,性格截然不同,仿佛两个人共宿在一具身体上。
没猜错的话,当年的事,应当是昙鸢被逼至绝境后,殷和光醒来做的。
但楚照流的心情没有因为这个猜测好多少——就算如此,以昙鸢的心性,也绝不可能原谅自己。
思绪翻飞间,惑妖已经注意到了被裹在黑丝阵中的蛋,眸光一转,柔媚低笑:“昙鸢,佛宗为了保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呀,连上古神兽的蛋都舍得拿出来。好和尚,刚刚一路上过来,那满地朝你嘶吼却又被你身上佛光烫伤的冤魂,可不可怜啊?”
昙鸢的神色微微一滞。
也就是这个刹那,惑妖突然一掌拍向地上的阵法,那座精巧的小阵顿时被毁了一个角,几枚阵棋破碎。
昙鸢跨出一步,正要阻止她,脑中又是一阵撕扯剧痛。
身体里的另一个人似乎不满他的拖拖拉拉,想要取得身体的控制权。
佛宗的未来。
尘世西雪国的太子。
两重身份,两重负累。
惑妖不紧不慢地火上浇油:“你不是要普度众生吗,外面那么多冤魂等着你普度呢。”
她妖艳的红唇一勾,美目流转:“你不会以为你们外面布置的阵法,抵挡得住几十万冤魂之怒吧,本尊只要将这颗蛋破坏,平衡被打破,整个夙阳都要因为你而再遭一场浩劫。”
昙鸢眉心间冷汗涔涔,咬牙:“贫僧……”
惑妖露出个志在必得的笑意,循循诱惑:“只要你将佛骨剔交给我,这一城的冤魂,都能得到解脱。”
剔出佛骨,等于要了昙鸢的毕生修为。
对于常人,听昙鸢说说禅都会有所顿悟,更别提妖。
对于妖族来说,天生佛骨的昙鸢就像一颗十全大补丸,只要将他吃了,修为就能突飞猛涨。
惑妖的心情愉悦极了。
今天她不仅可以得到佛骨,还能解决两个宿仇。
与那人合作,果然不错。
她笑盈盈地望向一旁的楚照流和谢酩,望着谢酩俊美冷漠的脸,兴奋地舔了舔唇角:“小谢酩,你想本尊先奸再杀,还是先杀后奸呀?本尊很喜欢你的脸,可以让你来选择。”
惑妖是没有性别的,只是她平时更喜欢用女相而已,见谢酩不说话,若有所思地化成男相:“还是你喜欢男人?”
——看得出他的心情的确很好。
谢酩的脸色简直比极北之地的万年冰山还冰冷。
楚照流实在没忍住:“噗!”
谢酩冷冷剜他一眼:“很好笑吗?”
楚照流:“哈哈哈哈哈哈,一点也不好笑!!!”
他在这边笑得肚子疼,那边的昙鸢倏地动手了。
惑妖纹丝不动,脚下又一踏,踩碎了几枚阵棋,伸出手,尖锐的指甲按在那枚蛋上,威胁地轻轻敲了敲。
昙鸢身形一滞,紧盯着惑妖。
惑妖笑道:“倘若是你另一个人格,才不会管本尊会不会毁蛋、夙阳又会如何,你这般畏畏缩缩的,本尊可真瞧不上。”
话毕,他翻手一掌,竟然就要将那颗蛋拍碎。
千钧一发之际,金光一闪即逝,昙鸢竟然直接扑过来,一把抱住了那颗蛋,生生挨了一掌!
惑妖眼底流露出几丝讶异。
即使他很清楚自己一掌的威力如何,昙鸢此时应当无力动弹了,也依旧谨慎地没有靠过去,猩红的舌尖舔了下白生生的齿列,露出个森冷的笑:“该你们了……”
话音未落,一股寒意猛然窜上心头,随即滚滚而来的便是一道磅礴锋锐的剑气!
惑妖反应极快,一退三丈远,仍不可避免地被割伤了半边脸,不可置信地回过头。
谢酩一手持着鸣泓剑,雪色衣袍无风鼓动,神色淡淡地望着他:“你方才说,要将谁……”顿了顿,才吐出那四个字,“先奸后杀?”
作者有话要说:
楚照流(兴致勃勃):我可以凑个热闹吗?
谢酩(顺从躺下):你请?
第22章
这四个字森森地回荡在大殿中,尾音沉且冷,换了常人,早就被其中蕴含的冰冷杀意吓得腿软了,楚照流却非常不合时宜地又想笑了。
谢酩属实是恼羞成怒了。
能让谢酩动真怒,惑妖再死一次不亏。
惑妖就没楚照流那么悠哉了。
感受到谢酩身上萦绕的磅礴灵力,压力骤至,他勃然色变:“怎么可能!药效明明……”
谢酩不言不语,长剑一横,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干净利落地一招取向惑妖心口。
惑妖不敢直面鸣泓剑锋芒,连连避退。
到底是妖王,三两招解决不了,楚照流看了会儿热闹,移步走到倒地不起的昙鸢身边,伸手扶起他。
昙鸢眉尖紧锁着,睫毛也染了点金色般,细碎颤抖着紧闭,怀中护着神兽蛋,唇角流下了道浅浅血痕。
“你准备如何做呢?”
楚照流叹了口气,眼尾扫了眼被破坏的阵法,从怀里掏出个素净的白玉瓶,倒出枚丹药,塞进昙鸢口中。
没了神兽蛋的联合压制,他能感受到,那股怨气蹿得愈发厉害了。
周遭窸窸窣窣声不止,万鬼窥伺,哭嚎声越来越近了。
楚照流的眼皮跳了跳,回身催促:“谢三,你好慢!”
再拖个一时片刻,恐怕这城中千万恶鬼就要聚集到这边来了。
万鬼齐哭的怨念,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一旦暴动起来,他和谢酩都会被吞噬得骨头都不剩。
“嘭”一声,前方不远处砸落一道身影,尘灰散去,惑妖脸色惨白地倒在地上,秋水般的鸣泓剑近在咫尺,抵在他的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