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徒弟全叛出师门(71)
冼玉闭上眼,感受着风中微微湿润又柔软的流动,心里很宁静。半晌后,他缓缓睁开,牵住了顾容景的手腕。
“回家吧。”
他温声道,“风吹响了,就一定会应验的。”
“这样大的风,一定会灵验的。”
苏染听到身旁有个小伙子对身旁的姑娘这样说,她望向刚系上的彩符,眼底多了几分黯然。
身旁的紫衣少年轻声提醒:“姑娘,再不回去,长老该担心了……”
“回不回去是我的事。”
苏染满脸不耐,“退下。”
紫色少年一顿,只能慢慢退了下去。
这时,身旁一位阿婆从桂树下离开,脚一滑,险些摔了下来。苏染余光瞥见,手指轻轻一抬,一股灵力将阿婆稳稳当当地托回了地面。
“谢谢、谢谢啊。”阿婆感激地抬起头,看到面前戴着面纱的姑娘,微微诧异,随后又露出一丝笑容,“是你啊,姑娘。”
苏染抬起目光。
阿婆道:“我记得你,姑娘每年都来吧?”
“嗯……”她望向树影婆娑的大树,微微失神,“我来祭拜故人。”
夜风轻拂,空气中卷起一道轻微的尘土,但苏染还是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眉心紧皱。
叮铃铃。
她微微一怔,再抬眼时,却不是桂树响动。
叮铃铃。
手腕金铃清脆摇响,铃声中带着清浅灵气。
苏染抬起姣好的容颜,目光穿透高耸入云的桂树,下意识地伸出了指尖。下一刻,一道未曾系紧的彩符落入了她的掌心。
内里染着清香的信笺,用簪花小楷写着:
愿天下太平长安,
愿赵生长命百岁,
愿容景事事顺遂。
写了三行,竟然没有一个心愿是关乎自己。
苏染像是有所感应似的,指尖微微发抖,下移、直至露出了末尾的落款——
冼玉,敬上。
第37章 (修) 【双更】师尊闭关……
药灵没有拿到, 虽然已经是尽力而为了,但是冼玉还是察觉到了顾容景的低落情绪,一回到小院, 他就闷声不吭地去暖阁里坐着了。
冼玉没有去打扰, 他推开窗, 目光左侧可以看到宁静的小厨房, 屋内亮着油灯,纸窗上贴着两片红色小窗花,隐隐透出赵生忙碌的身影。
远处竹海如涛,入夜后萧萧作响, 一轮弯月缀在树林之间, 若隐若现。竹叶清淡的味道混合着茯苓和白屈草微末的药草味道,一点点地延伸到冼玉的鼻尖, 熟悉得让他微微失了神。
“师祖、师祖?”
耳边传来轻微的呼唤, 接连好几声, 顾容景都被喊过来了,冼玉才忽地清醒过来。
“赵生啊……”他微微坐正,掩饰住刚才的失态,温和道,“怎么了?”
“我就是想问问您饿不饿,要吃些什么。”
赵生挠了挠头, “我是不是打搅到您了?”
他明显感觉到师祖的心不在焉, 目光越过他,出神地望着身后的小厨房。这句话他越说越小声, 最后不由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去。
“师祖也觉得这布局奇怪吧?”
赵生道,“一般院落的小厨房大多都坐落在两侧,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正对着主房的, 刚才我进去时还有些不太习惯呢……”
“我之前也问了郑公子,他说之前有位长老曾是俗世弟子,刚入门时还没有辟谷的习惯,掌门就帮他建了一个带厨房的小院落,后来别居样式就都仿照他的来了。”
冼玉张了张唇,最后只说:“是吗。”
“赵生,”顾容景在一旁站了不知多久,适时地走了过来,“师尊今日没什么胃口,你饿了就先热自己的吧。”
赵生下意识看向冼玉,他并不应答,看着确实心情不太好的模样。
他只好点了点头,“知道了。”
走之前赵生犹豫了一下,原是想请小师叔代为照顾师祖的,话到嘴边,他又觉得有些多余。
小师叔都愿意一掷千金为师祖买救治用的药灵,还担心他不会照顾师祖吗?而且刚才,他都没有看出师祖心情不好,反而是小师叔敏锐地察觉到了。
虽然这样好是好,但怎么感觉小师叔一来,他就再也不是冼玉心里最宠爱的那个了……
赵生怀着微微惆怅的心思步入厨房,把一切东西都收拾好,只切了半只番薯准备一边走一边吃,嘴上还念叨着:“早知道就不应该来这个万剑宗,怎么感觉没遇上小郑公子还好,一遇上就发生了好多事……”
说起来,郑盛凌这名字听起来怎么熟悉呢。
话音刚落,赵生手一抖,番薯掉在了地上。
他忽地想起了一件事。
师祖有个前徒弟离散后去继承了什么问机阁,据赵生爷爷说混得还挺风生水起的,郑盛凌不正好就是那个什么问机阁少阁主么!
那这件事,他到底要不要告诉师祖……?
赵生走后,顾容景在冼玉身边坐下,给他斟了一壶茶,“师尊在想什么?”
冼玉怔了半晌,才轻轻叹息。
“没什么,只是……”他远远望着山林,眼底慢慢浮出几分怀念,“白天未曾注意,现在才发觉,这里格外像我从前的寝卧。”
他说的不是大明村。
是那个承载了他前半生回忆的如意门。
……顾容景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刚才赵生说别居风格是那位长老带来的时候,冼玉为什么会那样惆怅。
那不是谭盛文带来的,那是本属于冼玉的东西。可惜如今,他却要从别人那里回忆过去。
“如意门也是这样依靠竹海么?”
顾容景轻声问。
“嗯,那时我们都住在竹屋里呢。师父捡到我的时候年事已高,虽然百般疼我,但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是师兄每天带着我,吃住玩都在一起,每天和我一同去竹林里练剑。”
冼玉手指攀在窗沿边,轻声呢喃,“师兄有时很严厉,但是没脾气,耳根子又软。有时我不愿出门,就让他不要走远。这样我在窗边,一抬头就能看见他在林中练剑……”
师父知道他怠懒的脾性,只是太过宠他,不舍得多加苛责,所以才叫师兄来管教他。
他小时候不理解,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疼爱他的大师兄为什么有时又会格外严厉,还总和他赌气。
好在只要他一露出委屈的神色,师兄便再也狠不下心,主动过来求和,这招也百试百灵。
那时他还不知道师兄是因为疼爱他,所以才愿意让步,甘愿妥协。
“以前从未听过这位师叔。”
顾容景道。
冼玉对他的过去很少提及,偶尔几句轻描淡写,但也只说幼年时有趣的事情。
他甚至都不知道冼玉还有个师兄。
不知道他和他师兄原来情谊这般深厚,不知道他师兄如今过得如何,不知道他和从前那些弟子之前都有过什么爱恨纠葛、龃龉离心。
他也想了解师尊的过去。
想知道他的亲人,想知道他的仇敌,想知道他曾经都经历过什么。
想亲口听他说,而不是从那些虚无缥缈的传闻中,捕捉几句只言片语。
顾容景问:“这位师叔现在如何了?”
冼玉沉静了许久,没有回答。
他抬起眼睑,两道目光在半空中轻柔相撞。
烛火昏暗,冼玉的神色看不分明,顾容景只能隐隐猜到他的心情并不好。他试探地伸手,想要握紧他的,却被冼玉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时候不早了。”他轻声道,“你去休息吧。”
顾容景默默地坐了半晌,“好。”
说罢转身回了暖阁。
之后冼玉大约给屋里降下了隔音法阵,他没再听到一丝一毫的动静。
顾容景换了一身里衣卧在软塌上,身下垫了一层被褥,明明很舒适,但他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