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徒弟全叛出师门(43)
修道者的辟谷不是简简单单地什么都不吃,而是换了主食,以灵力为食。辟谷的中后期,大多数修士的身体就是一个不停轮转的灵力场,他们会自发地去吸收、吐纳天地中的灵气。
但这样也有弊端,一旦他们耗尽了修为,那就又会回到起点。
对于小师弟来说,现在吃饱肚子恢复体力,身体才会恢复得更快。
郑盛凌顿了半天,没有说话。望云夹了一大块鲜嫩肥美的鱼肉,递到他嘴边,他沉默了许久,最后微微偏着脑袋,不自然地把那片鱼肉吞入了口中。
被烤过的灵儿鱼鱼皮酥脆,鱼肉格外软烂,入口即化,剩下一点点汁水,带着盐、孜然、辣椒粉、还有陈醋的香气,一点点地卷进他的鼻腔里。
郑盛凌从小锦衣玉食,吃着灵植长大的贵公子,还从没尝过配料这么重口的食物,顿时被这‘古怪’的味道激得鼻头一皱。他下意识地看向望云,师兄是凡家子弟出身,把筷子使得龙飞凤舞,津津有味。
郑盛凌再回想起刚才那片鱼肉的触感,好像又从怪异里,品尝出一丝不同的味道来。
“这才对嘛。”望云看他自发地动了第二筷,不禁有些欣慰,“人是铁饭是钢,老话总是不会错的。你啊,也别老和冼玉斗气了。你要真想了解当年的事,不如心平气和地去问他,我相信他不会为难你的。”
郑盛凌闻言,皱眉。
望云和冼玉才认识多久,这就说了好几次‘相信’?
“师兄,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轻信他人。更何况……”他扫了顾容景一眼,目光深深,“就算那姓冼没问题,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子呢?”
“你是说顾道友吗?”望云以为他是介意对方西域人的身份,“其实我第一次看到他的长相时也很诧异,但就像冼玉说的那样,修道不论高低,只在本心。小师弟,我希望你不要对他们都抱着偏见……”
“我不是介意他的血统。”郑盛凌冷声打断,“师兄,你可知,我昨日见到的那个黑衣人到底是谁?”
望云愣了愣。
他们说的不一直都是秦亭吗?
等等。
他忽然想起刚才郑盛凌说的:‘他用面巾挡住了脸,我没有看见他的模样。他个子略高,身材也很壮实。’
秦亭身材偏瘦,常穿青衫,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文弱书生的模样。和小师弟说的样貌特征并不符合。
不是秦亭,难道……
郑盛凌久久地凝视着他,目光里已经写下了答案。
望云低头再看吃剩的那半条灵儿鱼,不知是不是风将它吹凉了几度,他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顾容景做了个梦。
他躺在地上,周围气温灼热,若是普通人,此刻只怕汗流浃背。但不知道为什么,顾容景干净清爽,仿佛感受不到这烘人的温度一样。
耳畔传来河流冲刷河岸的水声,一条猩红的河从身旁淌过,像是一口架起来烧的铁锅,河水咕嘟咕嘟地冒出滚烫的气泡,分不清里面的是血液还是岩浆。
嘶嘶、嘶嘶嘶——
一条蛇走近了。
它和黄昏时见到的那条粗壮修蛇一模一样,深黑色的蛇纹隐藏在环境色里,蛇头高高立起,顶端染着一点蓝色的墨迹。它的眼睛亮得像宝石,但望着顾容景的目光却又是空洞的。
蛇的视力很差,它们大多靠嗅觉、触觉来定位方向。
此刻,它微微垂下信子,发出的每一道嘶嘶声,都像是一句密语。用最简单的拟声词,向他传递着某种信息。
它慢慢地游了过来,就像傍晚时他们第一次见面——如果那也能算得上见面的话,它缓缓地攀到他身上,用那双无神又漂亮的眼,久久地凝视着他。
顾容景渐渐感受到呼吸有些困难。
“嘶嘶——”
它垂下蛇首,想要亲昵地碰一碰他的鼻子。
可是被一句话陡然打断了。
“你不是修蛇。”
那条蛇停止了动作,静静地望着他。
顾容景道:“你不是修蛇,这世上也不会再有修蛇,你不必再用这些伪装来迷惑我了,我不会上当的。”
“不要再来打扰我。”他声音很轻,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它,“下一次,我真的会杀了你。”
话音落下,‘修蛇’忽然仰天发出一道痛苦的嘶鸣。
同时,一道冰凉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你会杀谁?”
顾容景猛然睁开眼,四周一片虚无,树影绰绰,寂静无声。没有红河,没有灼热的温度,也没有蛇。
冼玉不知什么时候趴睡在他的胸口上,手掌大剌剌地环着他的腰,沉沉地睡着。
一柄细长身量的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郑盛凌站在他身侧,手中寒光闪闪,目色冷淡。
顾容景抬眸,看到小树林边际的入口处,一大群蛇的神识藏在叶片下。刚才梦中见到的修蛇,缠绕在其中的一棵大树上,宝石眼沉默地望着他们的方向。
它是故意的。
“你在看什么?”
郑盛凌手中剑锋逼近了一寸,森寒温度与他的皮肤相触,他面色冷峻,“我在问你,刚才你说要杀谁?”
质问的语气,连带着嗓音微微拔高。冼玉似乎被这动静惊到,闭着眼睛蜷缩了下睫毛,然后翻了个身,险些掉了下去——
一瞬间,顾容景伸出手,稳稳地托住了他。
锋利的剑刃划破他的脖颈,血液从皮肤底下一点点地渗透了出来。
他缓缓抬起目光,眼神宁静。
第27章 【双更】冼玉靠在他肩上……
“别用在他面前伪装的那套来糊弄我。”郑盛凌轻然一笑, 手上加了些力气,“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么?”
剑锋原本就抵着顾容景的脖颈,他掌心施加了压力, 刚才若隐若现的伤口顿时加深了些许, 温热的血液浸润了剑刃, 血腥味渐渐在空气中漫了开来。
顾容景抬眼, 没有开口。
“想装傻是吧?我告诉你,这里不是战国,你也不是曹操,我们不吃好梦中杀人那套!”
郑盛凌嗤笑, “你师父没脑子, 但我不一样。你一个西域人千方百计地混入修仙界,正统宗门不收你, 你就找了他拜师。没过多久, 他就为你和邱正明起了争执, 这才有我师兄送秘境令牌赔礼道歉的事。之后你进了秘境,更是状态频发……这一桩桩,一件件,你真当我是傻子么!”
听他这么说,几件事都撞在一起,确实诡异。
但事实上……
顾容景默默地想, 一开始不是他主动拜师, 是冼玉设套把他框进来的,他入如意门时, 寒碜得连把剑都没有,现在用的还是把二两银子打的铁剑。
至于令牌,不也是陆昭州怕得罪冼玉, 才主动奉上吗?自始至终冼玉只提了那一个要求,他在屋外一句话都没说。
但这些即便说给郑盛凌听,他也不会相信的。
顾容景就没有解释。
这样一来,他的沉默在郑盛凌眼里就是心虚的表现了。
“不说话就是承认了?”郑盛凌厉声斥道,“说!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是不是魔君派你来的!”
他没有刻意压着音量,一嗓子下去不仅惊起一片林鸟,也把冼玉吵醒了。
他揉着眼睛爬起来,一抬头,看到一把细剑横在面前,“……”
瞬间清醒了。
“这是干什么?”他看到顾容景脖子上被划出了血迹,回头这才发现执剑的竟然是郑盛凌,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把剑放下!”
郑盛凌僵持着不肯松手,“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拿剑对着你的‘好徒弟’?”
冼玉没有心情和他斗嘴。
他面色凛若冰霜,没有一句废话,指尖一抬、剑气瞬发,眨眼之间就将那枚细剑挑飞落地。
在外解手的望云听到动静,也连忙赶了回来。
“怎么了怎么了?”他手里还提着裤绳,一脸懵,“出了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