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徒弟全叛出师门(175)
冼玉长长地舒了口气,不知道怎么的,刚才的坏心情忽然一扫而空,现在心中只有好气和好笑,“……不是这样做饭的,你想吃包子吗?把火熄了,再把那边的面粉拿来,我叫你怎么揉面团,做馅料。”
他语气沉稳安定,听了有种说不出的安心感,顾容景哦了一声,赶紧把灶台的火熄了,照着他的吩咐去拿面粉,他用勺子舀了满满一大碗,手还没离开面粉缸,忽然想到一件事。
……不对啊。
他是刀,又不是人,为什么要给人做饭啊?
顾容景微微张开唇,有种莫名其妙的恼怒和郁闷,这感觉和那天晚上冼玉二话不说把他砍晕的感觉一模一样。
像是被人耍了一样。
“喂……”
他不爽地扔下面碗,转过身时,话突然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冼玉把袖口卷得整整齐齐,露出半截漂亮的小臂,他一身白玉长衫,腰带勾勒出他纤细的腰身,儒雅温柔中又带着几分不可染指的出尘俊逸。
冼玉弯腰揭开锅盖,他长发用一根簪子随意挽起,耳边的碎发伴随着微风轻轻坠下,却并不影响动作。他用长筷子将那几个面粉团子取出来,神情格专注,仿佛手中拿着的不是筷子,而是上好的笔墨。
柴火的烟熏气味萦绕在鼻尖,此刻却又不那么刺鼻了。
顾容景怔了许久,手掌抚上心口的时候,才缓缓恍然大悟——
原来他会对这样平淡又恬静的场景感到如此熟悉和安宁,是因为真正的顾容景在梦中早描摹过千万遍。
[1] [1]出自中国古星象/荧惑百度百科。
第100章 【双更】反正都要走了……
大概是第一次做人, 没见过什么世面,才会把这样的幻想放在心里,真是没出息。
顾容景切了一声, 心中十分鄙视, 只是来没来得及宣之于口, 就听到冼玉在身后唤他, “你愣在哪里做什么?”
“……哦。”他回过神来,粗暴地舀了两大碗面粉,弄得手上都是雪白的点子,把碗递过去时还被冼玉捉住, 按着手腕用帕子一点一点地擦拭干净。
“不管在哪里, 都要保证手上是干净的。”
冼玉也是没想到,竟然有给顾容景这个大洁癖清理手上面粉的这一天, 不禁莞尔一笑, 又很快道:“面粉是要放水和面团的, 这个分量也是有讲究的,水放多了面团又会软烂,不成形状;水放少了,面团也会发干发硬。所以每次加水都要看着量加……”
他找了个的海碗,放入适量的面粉,左手倒入合适的水量, 翻滚抓和, 等和的差不多,再加入一些水, 继续和,如此反复两三次,面团虽然有些粘手, 但也大概看得出它的形状了。
冼玉两只手都沾的雪白,像是用粉扑子盖过一次,他点了点顾容景,把剩下那半碗面粉递给他,让他照着自己的样子学。
顾容景学得很快。
他的身体有下意识的动作,只是缺乏了最基础的经验,冼玉耐心地讲给他听,没过多久他就捏得有模有样了。
说起来,经他手的只有人命和杀孽,还从来没捏过这么柔软没形的东西,他一遍遍地把面团从手上取下来,心里记着冼玉说的话,什么时候都要保持干净,头也不抬地说:“这面团真黏人……就像你一样。”
冼玉很是吃惊。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中庸的性子,有家人亲人陪伴的时候很开心,但倘若孑然一身,恐怕他也不会十分寂寞。怎么到顾容景口中,就变成黏人了?
他心里还有些冤枉。
“我哪有?”
“你哪里没有。”顾容景回过头,上上下下打量他,语气没什么好恶起伏,“你一天到晚都要跟着我,生怕我跑了,就像……就像小孩黏着他母亲一样。”
他词汇量实在贫瘠,不知道黏人也分许多种,只能拿他脑海中唯一类似的情景套上去。
冼玉听得发笑,“这不是一回事……”
不过这么一说,他才突然想起来,自从和顾容景相识之后,自己的的确确走哪儿都要带着他,就连赵生都没有这个待遇。在问机阁听风台的时候,他曾经很明确地感受到这一点。
顾容景会听他吹牛,看他装逼从不嗤之以鼻,会听他一遍遍地讲起以前的故事从不嫌唠叨;他会做饭,会打扫卫生,会照顾人,会懂得包容,会低头。
他永远知道冼玉心中想着什么,永远和他保持着最佳的默契,能够在一次次险境中化险为夷。
除去身外之物,冼玉实在想不到他有什么样的优点,然而那些出身,冼玉也并不在意。很多时候,顾容景就像是按照他需求的那样长出来的,完美契合毫无缝隙,每次都让他吃惊。
冼玉很清楚,他们之间,其实是他更依赖对方。
“是啊。”
他忽然改了口,“我很需要你。”
他的语气平淡但却认真,顾容景手势一顿,慢慢抬起目光。
“你在和谁说?”
他缓缓问,“我?还是那个人?”
“我需要他,也需要你。”
啪嗒一声。
顾容景把面团扔回去,垂下眼睑,语调毫无波澜,“真是虚伪,你才认识我几天?你就需要我了?”
“你觉得我说的是假话?”
冼玉把案板推开,靠着干净的桌沿坐着,两手自然地垂在了身侧,微微低头审视一般地打量着顾容景,然后才道,“但对于我来说,你们就是同一个人。”
顾容景比他高一头,冼玉坐在高处才俯视了他些许,但仍旧让他感到不快。或许是这种他认为的‘居高临下’的角度,又或许只是因为他说的那一句话。
“同一个人?我看你这是在诡辩。”
这会儿顾容景倒是学会聪明了,冷笑,“怎么,你等会儿是不是还要说什么爱屋及乌?”
“是啊。”冼玉坦坦荡荡地点了头,反问,“你为什么觉得这是在诡辩?我才认识你几天?”
他把原话又扔给了顾容景。
那表情,那语气,仿佛已经补足了未说完的话:我才认识你几天,为什么不能我看重他更多于你?
难道你对我还有什么多余的期望吗?
“……”
顾容景一时哽住,感觉哪里不对但是又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倘若是原来的‘顾容景’,很轻易就能发觉冼玉的语句带着强烈的诱导性,可惜人类的坏他还未完全了解,只能抱着这种矛盾的自我否定怀疑,连语气都弱了两分。
“我没有觉得你应该更看重我。”
他皱着眉解释,“只是……连我自己都不觉得,我和他是同一个人。”
完全不知自己已经被带偏到冼玉的思维里去了。
冼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摸摸他微卷的头发,“这个问题你怎么还在纠结……我给你讲两个故事吧。”
“嗯?”
“从前有一个年轻人,他天资聪慧修为极高,依靠着一身的好本领行走天涯,受到许多人敬仰尊重。后来有一天,他的亲人被人引诱入魔、与他为敌,这个年轻人为了拯救苍生,一人之力屠戮了数十万魔修,就连他这位唯一的亲人,最后也死在了剑下。”
顾容景猛然望向他。
“这个年轻人……”
“还有一个人。”冼玉置若罔闻地继续讲着第二个故事,“他活了几百岁,可是这一生中大半的时光都是浑浑噩噩度过的。他没有惊动武林的名气、也没有什么大乘期的修为,只有一副苟延残喘活下来的躯体。他整日不思进取,从不练剑打坐,只晓得和他身边的朋友家人吃喝玩乐,还与一个未来的魔神相识为伍。”
说到此处,冼玉平静地问,“你说这两个人倘若有一天相遇,会不会鄙视厌恶对方呢?”
“……”顾容景干巴巴地回答,“这不都是你吗?”
“是啊,恭喜你,答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