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书奇谈

出书版,分上下两册,作者文笔好,精彩粉呈的情节,大开的脑洞,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东方西方的玄幻的碰撞,擦出不一样的火花

【上册目录】

第一章：入津门
第二章：买鬼宅
第三章：清吟小班乱混战
第四章：天津脚行
第五章：脚行是非恩怨
第六章：风起云涌
第七章：津门八大家
第八章：师父
第九章：猫熊师兄化人
第十章：梦行症
第十一章：隐世界里的居民
第十二章：女巫咒
第十三章：重伤



第一章：入津门

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
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
日落狐狸眠冢上，夜归儿女笑灯前。
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高翥[宋]

一九一三年（民国二年），清明过后的冷风还未散去，西安城外随风飘散着祭扫焚烧留下的纸灰，一座坟墓上蜷缩着一只通体白色的狐狸，它眯着眼睛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在坟前，有一个留着长辫子，穿着素色长袍，腰间束着腰带的十七岁少年坐在地上正对着面前的坟墓和睡在坟墓上的狐狸拉着二胡。
冷风起，飘动了他额前的刘海。闭着眼睛拉二胡的少年仿佛感受不到萦绕在他身边的风，这拉出的二胡缭绕在山野之间。
日落狐狸眠冢上，这坟前有一拉着二胡的少年。
此时此景，异常诡异瘆人。
一曲过后，少年手中的二胡停止。睡在坟上的白狐睁开了眼睛抬起脑袋对着少年口吐人言：“你要走了么。”
“是的。”眉目俊秀，身上透着一股贵气的少年微笑着拿着手中的二胡站起。
“为什么？如今帝王治世已结束，外邦入侵，失去了帝王的江山早已动荡不安。”去年，大清王朝一纸退位诏书结束了帝王治世，眼下的这个江山早已动荡不安。为什么一定要醒来离开？现在的世道冷峻森然，这个世界如你所见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前尘往事也被碾碎化成尘埃卷入滚滚红尘之中。
对于狐狸的疑问，少年想了想露出微笑回道：“我不是想摆渡人间，只是想看看眼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这个世界，不会是你喜欢的。”狐狸抱紧了自己的蓬松大尾巴，眼睛深处是透世的沧桑。
“前朝今朝，哪个朝代都不会太平。”不管是哪个朝代，都不会温柔。少年伸出手将手轻轻地放在墓碑上，墓碑上刻着坟墓主人的名字——竹素生之墓。
白狐抱着自己的尾巴看着少年，它说道：“罢了，你去吧。”
“谢谢你。”少年笑眯眯地对白狐道谢。
白狐知道少年为什么对自己道谢，新的生命、新的存在，对于这个“谢”字，它可一点都不领情。没再看少年，它重新将自己的脑袋埋进大尾巴之中。
“我走了，再见。”少年轻声说道。
“……”狐狸一动不动。少年微笑转身离开。在他走了没多远，风将白狐的声音带到少年耳边：“君……竹素生，走好。”
帝王治世已结束，朝代迭更，这个江山已经没有了君主。
白狐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大尾巴眯着眼睛继续蜷在竹素生的坟墓上睡去……

西安城郊外的坟地里，冷风带着清明的时候人们祭祀用的纸，拿着二胡的少年竹素生身影渐行渐远……

***

“驾！驾驾！”脑袋上缠着辫子的车夫甩着鞭子驾着马车。马车上，坐在稻草上的竹素生拉着轻快的二胡，这二胡声、鞭子声和马夫的吆喝声汇聚一起倒是和谐不已。
“前面的路口你下吧。前面第二条路便是前往天津城的路，如果用走的，走上五天能到，如果有马，两天就能到。”马夫说道。
轻快的二胡声戛然而止，竹素生睁眼微笑：“谢了。”
“不必客气。”马夫道。这少年估计是想靠着自己的手艺前往天津讨口饭吃吧。这世道谁都不容易，皇上退位，以后没皇帝了。可不管有没有，这对他们这些底层老百姓来说都是一样的。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说到底，他们这些老百姓只是权贵脚下可铺路的血肉白骨、是他们手中可随意摆布的棋子罢了，很多人无法选择，只能熬着过下去。
“到了天津后小心点儿，我听说八旗子弟都躲到那里了，除了这些人还有洋人、军阀，没有一个是你这种平头小老百姓得罪得起的。”马夫忍不住又提醒道。少年年纪看着小，而且长得姿色不错，一些权贵喜欢漂亮的男孩儿，要是着了这些道，可就毁了。
“我可是很厉害的。”竹素生将自己的二胡包裹好站起背到背上。
“再厉害也没那些人手中的枪支弹药厉害。”马夫说道，这少年太不知世事了。
“是么？”竹素生露出兴趣的表情。
“现在返回去还来得及。”马夫以为竹素生害怕了。
“不了，津门是我的目的地。”站在马车上，背后用红色绳子绑着辫子发尾因马车的摇晃而摇动着。到了前面两个岔路口后，竹素生从马车上一跳，柔软矫健的身体稳稳落在地上。马夫看竹素生下车了便继续赶车：“走了。驾驾！”
竹素生与马夫在岔路口分开，马夫前往的方向和他要去的目的地不同。他一个人往前走，也不知道剩下的路途会不会有好运气再蹭上马车呢？
是的，从西安城到这里，竹素生便是一路蹭着马车、牛车过来的。想想要是用走的话还要花上五天的时间，他便感到眼前一片昏暗。
祈祷剩下的路能遇见马车或是能看到流传在人们口中的洋汽车，他听说洋汽车和马跑得一样快，真是神物啊。即使不想走上五天，可在没遇见下一辆马车之前自己也只能靠着两条腿前行了。
从中午走到傍晚，天边的太阳压到了山头。看着这快要落日的太阳，竹素生口中不禁说道：“不管多少年，这太阳一直没变。”
不管是百年，还是千年，这太阳一直没变过。变的是这轮沉日下的故国山河、是用白骨堆砌起来又不断轰塌的帝王江山。
在竹素生晃神间，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竹素生回首。一队几十人的马队由远及近。
军阀么。
竹素生认出他们身上穿的军服，这样相似的军服他在西安城外见过一次。马队前一身戎装的男人带着身后的马队经过竹素生的身边扬起一片尘沙。待到他们离开只留下一片灰尘的时候竹素生才拍拍自己的脑袋：“哎呀，忘记拦下了！”要是这些人的目的地是天津，那么他可以省下很多时间呢，可刚刚自己竟然忘记拦下了。
刚刚领头的那个人男人，他身上的气势令人感到有点似曾相识。
错失了机会的竹素生只能依靠着自己的两条腿继续行走。当日头彻底沉没星辰闪现月亮升起的时候，他已经不愿意走了，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竹素生撑着下巴想道：今晚到哪里歇息？
这周围，很荒，放眼望去是山林野地。附近没有一户人家，有的只是鬼影一般的树，这些树在月下甩动着自己的树枝，要是常人，早被吓晕过去。
“……成精了不成。”竹素生心中道。不过这种地方，倒是容易汇聚妖魔鬼怪。
“沙沙”。身后传来沙沙声，不知什么东西要从身后的草丛里钻出来了。竹素生转身蹲着等，他倒想看看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草丛里的沙沙声越来越近。直到一个黑白相间圆滚滚的东西与蹲着的竹素生对个正着的时候，竹素生瞪大眼睛惊喜地轻呼：“猫熊！”
这可不就是猫熊么！
四肢、眼睛、耳朵、鼻子都是黑色的，其他都是白色的！已经很久了，他都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在蜀地见过大猫熊了，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到一只猫熊！竹素生扬起大大的笑容，然后伸出手要摸摸这只猫熊的脑袋，在他碰到眼前的猫熊之前，这只看起来圆滚滚的猫熊一张口将他的手给咬了。竹素生哀叫一声——
“智宝师兄不得伤人！”一道声音跟着人影出现，然后竹素生眼前的猫熊被抱了起来只留下他被咬破滴血的手。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你没事吧。”来者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和尚。看到被咬伤的竹素生便知道是自己的猫熊师兄所为。
竹素生站起将流血的手凑到唇边舔了舔：“有点疼。”
风停了，周边全部安静了下来。和尚皱起了眉头。
抱着猫熊师兄的和尚将猫熊一抛抛到自己背后的竹筐里，下一刻，竹素生和和尚飞身动了起来。
从地下蹿起的树根向竹素生和和尚袭去，竹素生“踏踏踏”地踩躲在飞舞于半空中的树根中躲过被缠住的命运。和尚背着背篓里的猫熊师兄，手中持棍又狠又准地打到树根上。看到这个武术高强的武僧，竹素生不禁赞叹道：“和尚，功夫不错！”
“施主过誉。”和尚很严肃，他腾身而起，手下的招儿凌厉地打到最粗的一根树根上。
尘烟起，树根断。所有袭击他们的树根如潮水般退去。和尚眉目清明地看到不远处的荒野上一棵树便想过去的时候竹素生伸手一拦将和尚拦住：“和尚，且饶‘人’。”
“阿弥陀佛。”和尚左手收起自己的武棍右手伸手到胸前低头念了一声。
这和尚，也是奇怪。
“我这里有止血用的药，我替施主上个药。”和尚说道。
“好。”竹素生坐回石头上。和尚将背后的背篓放下，里面的猫熊师兄被他抱出来放在一边然后将背篓里的一瓶药拿出来，竹素生伸出自己的手，和尚便接住竹素生的手在他手上的伤口洒上药粉。
“我叫竹素生，和尚叫什么要到哪里去？”竹素生用左手撑着下巴看着给自己包扎的和尚问道。
“小僧慧宝，从蜀地一深山寺庙而来，要到天津城去。”和尚答。
“巧了，慧宝和尚和我同路。”一想到自己有伴儿，即使走上五天的时间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事情了。
“看来我走对路了。”慧宝和尚脸上紧绷的表情一松。
“之前和尚走错路不成。”竹素生好奇问道。
“嗯。”慧宝和尚点点头。于是便将自己一路来的见闻告诉竹素生，竹素生听着惊叹。亏他能走到这里。
“和尚不曾入世？”竹素生问。
“不曾。我此次下山是为了寻找师父。师父和我说过，他会回来，可我一等十年，我想到天津城找回师父问他为何不回去。”慧宝和尚有些难过地说道。
人生有几个十年可以等待，从十六岁等到了二十六岁。因为想不透，所以他决定下山寻找这个等待的答案。
慧宝和尚不懂，但竹素生却是懂了。慧宝和尚的师父，要么死了，要么还俗了。这两个答案，不管是哪个，都不是和尚承受得起的吧。
“你呢。”慧宝给竹素生的手包扎好之后将猫熊师兄抱起坐在竹素生的身边问道。
“我啊，我想去看看现在的天下。”竹素生笑着回道。
大道理慧宝和尚不懂，前二十六年，他有十六年的时间是在师父的教导中度过的。那十六年里，师父教给他的不多，很多东西都是靠着他自己悟。可悟到最后，慧宝和尚已经什么都悟不出来了。
在师父下山前，师父还告诉过他现在是哪朝哪代。可轮到他下山的时候，大清王朝已经没了。
山中无岁月，人间已千年。
他不知道人间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竹素生想要看什么样的天下。他们唯一相同的目标是前往天津城。
“那它呢，你为什么要叫它师兄。”竹素生好奇地指着他怀中的猫熊问道。
“师父说智宝师兄比我先入门，是第一个弟子。”慧宝说道。从他记事开始，猫熊师兄已经存在了。不仅仅是猫熊师兄，在他和师父的小寺庙外的深山中有很多猫熊。可以说，慧宝是和这些猫熊一起长大的，而智宝师兄是照顾他长大的猫熊。
“你这师兄，可不简单啊。”竹素生看着他怀中的猫熊意味深长地说道。
“猫熊师兄不会轻易伤人，今天可能是被你惊吓到了。”慧宝和尚说道。
对于慧宝和尚的无法令人信服的解释，竹素生也不会去追究。他重新将受伤的手伸向猫熊师兄的时候，慧宝和尚抚着猫熊轻声念到：“智宝师兄，这是好人，别怕。”
这一次，竹素生如愿以偿地摸到了猫熊师兄的脑袋，猫熊师兄咕噜了一声没再伤害竹素生。
“和尚，咱们一起搭伴前往天津城吧。”一面抚摸着猫熊师兄，竹素生笑得有些开心。
“好。”有人搭伴一起前往，再不怕走错路了，不然自己就是走上几年也走不到。
一个人的路上能遇见另外一个可以搭伴往前走的人，这样的缘分，令人感到奇妙。
这个有着猫熊师兄的慧宝和尚在天津城能否找到自己要寻找的答案？少年竹素生是否能在天津城想要看到的天下？
津门，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

“九河下梢天津卫，三道浮桥两道关。”入津门的大路上竹素生听到身边的老者抚着自己的白胡子摇头晃脑地念道，然后老者带着自己的孙子继续随着人潮入城。
“九河下梢天津卫，三道浮桥两道关。”竹素生挑起唇边的笑容轻声念。
经过几天的行程，竹素生和慧宝和尚终于到达天津城外。这几天时间，两人一路风尘仆仆，路上遇上能够乘搭的马车，慧宝和尚坚定不上，无奈竹素生只能放弃。这一路，竹素生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和马跑得一样快的车子。好奇之下的他追上那车子差点被撞倒，车子里的人一个刹车探出头对着竹素生大骂了一句——
当然，竹素生听不懂对方在骂什么，因为对方是个洋人。
不仅见到了传闻中的汽车，他还在路上遇见前往天津城的人们口中打听到了一些事情。
“以后，入了津门你就知道了。”前往天津城的路人对着少年说道。
“好。”竹素生含笑。

现在，他和慧宝和尚站在天津城外。
“和尚，咱们要进天津了。”竹素生说道。
“阿弥陀佛。走吧。”慧宝念了一声道。终于到达目的地，师父就在里面吧。
于是，两人随着人流踏进天津城。
津门里的景色渐渐映入竹素生和慧宝和尚的眼中深处。
“哇！”入津门之后的竹素生瞪大眼睛看着这不一样的世界单纯地发出惊叹之声。就是慧宝和尚，面对入眼的景色也不禁看得有点呆滞。
喧嚣的津门大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这种热闹和平的气氛充盈着这座神奇的东方之城。大街两旁的商铺琳琅满目，竹素生和慧宝和尚的目光紧紧黏在这些商铺之中吞咽下口水：“和尚，那是什么？”
竹素生指着一个穿着洋装的女人给孩子买了一个大大的奇怪食物问道。
“阿弥陀佛，不知道。”慧宝和尚回道。津门里的世界和他一路走过来所看到的完全不一样，这让他有些拘谨。
“咱们也买一个尝尝吧。”竹素生吞了吞口水转头对着慧宝和尚笑着说道。
“……竹施主，我们没钱。”慧宝和尚的话让竹素生脸上的期待一垮，他这才想起来吃饭需要银子的问题。眼看好吃的在眼前却不能吃，这一路来的奔波让他的肚子因饥饿叫了起来。慧宝和尚背后背篓里的猫熊师兄抓起竹子“吭哧”地吃了起来。
竹素生眼巴巴地看着那商铺舍不得走，慧宝和尚念了“阿弥陀佛，智宝师兄得罪了”一声随即伸手到背后抓住猫熊师兄塞进竹素生的怀中。怀中被塞进圆滚滚的猫熊师兄，竹素生眼睛一亮。慧宝和尚说道：“走吧。”竹素生才心满意足地跟着慧宝和尚离开。
随着如潮水般的人流涌动在天津城之中，他们能看到有留着前清辫子穿着洋西装的汉人；有穿长袍大褂已将辫子剪掉留下短发的年轻人或是那些金发碧眼的洋人。大路中央奔跑的有汽车、马车、拉着三轮车的脚夫。让竹素生和慧宝瞪大眼睛吃惊的是马路上的有轨电车，那载着人的车子一过，竹素生和慧宝和尚都吓了一大跳。
“这是什么妖怪！”吓了一跳的慧宝和尚握紧了手中的武棍摆出防御的姿势。
“乡巴佬，那是有轨电车。”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嘲笑道。
“什么是有轨电车？”抱着猫熊师兄，竹素生好奇地问道。对于竹素生的问题，那个一身优越的男人不屑回答。没能得到答案，但知道不是妖怪的慧宝收回了自己的棍子和身体。
“津门，着实洋气十足。”穿越一条街到另外一条街，看到那些洋房和洋人军警的竹素生说道。

透过这小小的津门里竹素生已经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国家。
眼前的现实很冰冷入骨。眼前繁华的景象要是一朝被打破，势必是血流成河。

罢了，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似乎感受到了竹素生的心思，猫熊师兄扯了扯竹素生，竹素生低头看猫熊师兄，猫熊师兄指了指走在前面慧宝。竹素生赶紧跟了上去。

一天下来，竹素生和慧宝又累又饿。慧宝和尚看着坐在街边抱着猫熊师兄的少年，他从背篓中拿出化缘用的钵对竹素生说道：“竹施主、智宝师兄，我去化个缘。你们在这里等我。”
“去吧。”竹素生有些无精打采地说道。
于是，慧宝和尚留下一人一猫熊化缘去了。
待到慧宝和尚走远了之后，竹素生摸着猫熊师兄的脑袋问道：“和尚不曾入世，现在到了这样的地方，你不怕么。”
“我会看着他。”从猫熊师兄的口中吐出人言，要是慧宝和尚在的话一定被这个从未在他面前说过话的猫熊师兄吓坏。
“这个地方，可不好啊……”晚霞将这座洋气的东方之城染成了好看的橘色。
“待到我们找到师父，就回去。”猫熊师兄紧紧地抓着手中的竹子说道。
“一入红尘，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脱身的。”竹素生看到街对面有个穿着衬衫背心和短裤长袜的十三岁左右精致漂亮的小少年，这小少年经过的时候不经意撇过看到对面的他和猫熊师兄，于是他往他们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