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书奇谈(41)
“找不到再重新做一个。”闻焰解开自己的衣服丢到一边躺下说道。
“想要做出一个好的二胡可不是简单的事儿。”竹素生软骨头似的倒在闻焰怀中，闻焰将被子盖到他们身上。
“明日我去京城，元宵前一天回来。”闻焰抚着竹素生的后背说道。
“嗯。”
年间，作为禁卫军协统、北洋军阀之一的闻焰势必要回京城一趟的。
“睡吧。”闻焰亲了亲竹素生的唇说道。竹素生将脸埋到被子中：“好。”
***
次日，闻焰前往京城，闻小狐他们将他送到城外。待到闻焰离开之后柏承归也翻身上马对闻小狐他们说道：“我出去一趟，晚上回来。”
说着便骑着马离开了。
柏承归一定是到军营里去了。闻小狐心中道。
柏承归确实是去驻扎在城外的闻焰手底下的北洋军营之中。柏承归去军营，自然是有事儿。
美国人口商人史密斯被他关押在这里面。
对于这个贪婪的美国人口商人，柏承归已经想拿下他很久了。就他和德国人的勾当，足以成为拿下他的借口。就算不是这个，他可以制造其他借口把史密斯从九国租界里撸下来。
德租界馆长库尔特为自己的烂摊子焦头烂额，就算知道了柏承归抓了史密斯他也爱莫能助。
更何况他们之间只是利益关系。
进了军营，柏承归到关押着史密斯的监房中。
“咿呀”一声，门被打开。被关押在里面的史密斯逆着光看到熟悉的轮廓之后，他手脚并用地上前匍匐在地：“柏副官，只要你放了我，我愿意为你效劳。”
自从被抓进军营之中，史密斯每天胆战心惊。外面的北洋士兵每天只给他一碗冷水和一个馒头。然后让他在这里面自生自灭。
对于这个罪恶满盈的美国人，柏承归对可是一清二楚。
只要有利益，不管是英国人还是德国人，他都会出卖自己灵魂获取巨大财富。
“史密斯，你的誓言对我来说毫无价值。”今日他为了活下去效劳自己，明天就可以为了其他出卖自己，柏承归又不是蠢货。
如果有可能，他也想将史密斯收到自己手中利用。作为贪婪的人口商人，他跑遍欧洲、美洲、亚洲。只要谁对他付出巨大的利益，他就为谁效劳。所以，就算他有收人的心思，可面对这种毫无人格的人，恐怕有一天为了保全自己而成谍中谍。
所以，对史密斯，没有可能，更不会把人给放了。
光是他出口华工的罪恶，已足以将他送上绞刑架！
“柏副官，请你相信我。我向神起誓！如果我背叛柏副官，将堕入地狱！”史密斯是天主教徒，这样的誓言无疑是最重的誓言。
如果他面对的是一个天主教徒的军人，或许真会放了他。但他面对的是柏承归。这个不信仰任何教派的东方军人。所以，他的誓言对柏承归来说只是为了脱命的借口罢了。
“史密斯，在你眼前没有神，只有死神。”柏承归低头看着这个狼狈的美国人勾起冷酷的笑容。
然后，柏承归抽出了自己的枪。
看到枪的史密斯吓得一个哆嗦急忙大声道：“我有机密！我愿意用机密换我的命！”
游走九国租界，史密斯手中握着九国租界政权人物的机密！行走三大洲，他手中的握着的消息对这个国家来说可是很重要的！
柏承归收回了枪：“史密斯先生，你只有一次机会。希望你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史密斯吓得脸色苍白。
一整天，柏承归留在驻扎在城外北洋军军营之中，直到晚上他才骑马回城。
柏承归从史密斯口中得的消息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多。
租借里，那位欧洲贵族威廉来这里的目的，还有其他租界里的一些没摸到的消息都从史密斯口中撬出来了。
而欧洲，真如他们所猜测的那样，今年恐怕会爆发战争。
军营里。
那位美国商人此时此刻倒在血泊之中，至于他到底是上了天堂还是地狱，谁知道呢。柏承归不会放着他。
史密斯是个巨大的隐患，而柏承归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乱世之下，就是这么残酷。
更何况是被列强入侵的国度。
闻焰去京城，柏承归没回意租界里的小洋楼，在闻焰回来之前，他会一直留在镇守使大宅之中。
两天后，竹素生他们收到了洋人照相师送来的照片。竹素生他们看着感觉惊奇不已！这里面的人还真是和自己一模一样！没想到洋人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技术。
竹素生心中赞叹。
再过几日，竹素生带着闻小狐和丫头、猫熊师兄去奥租界买做花灯的材料。再回来的时候，他们身上挂着六个小的。而壮汉跟着他们回到宅子之中。
壮汉带着孩子们此次前来是来拜别的。他决定明天带着孩子们前往广州城。此次一别，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几个小的还不太明白离开意味着什么，能再看到竹素生他们，他们开心地跳进竹素生他们怀中。
丫头和闻小狐给六个小的扎了六个小的红色小灯笼送他们。壮汉看在眼里，心中知道这家子是真对孩子们好。但生逢乱世，就算是不想走也得走。为了让孩子们活下去，他必须带着他们离开，离开这个一点就燃，随时会爆发战争的北方。只有这样，孩子们才能安全活下去。
孩子们拿着小灯笼重新回到壮汉身上，壮汉带着他们挥手和竹素生他们离别。
明天，他带着孩子们离开津门前往广州。
孩子们发出清脆的声音和竹素生他们道别。
竹素生看着。
就算是他，也没想到几十年之后的残酷战争几乎将早已隐匿的隐世界给摧毁。几千年前被割裂的两个世界，在几十年之后的战争之后的百年里，他们在世间更难寻踪。
元宵节越来越近。这年节初一到十五的元宵节里，不管是在华界还是在租界里都十分热闹。在闻焰还有两天回来的时间里，竹素生他们将花灯做好了。至于多做的十多个小莲花灯，那是放海河用的。
这时间里，竹素生还是没找到他的二胡。外面卖的二胡不尽竹素生的意。
“自己动手做一把吧。”竹素生思量道。这手里少了二胡，总觉得有些不舒坦。这趟出门，顺便打听打洋人学堂里的学生需要些什么。
年后，该送闻小狐和丫头去学堂了。
竹素生要出门，猫熊师兄爬上椅子在桌子拿了一个苹果便跟着竹素生一起出门。
咬着苹果，猫熊师兄道：“我去看看慧宝。”
这两天，慧宝有些不对。
“一起。”竹素生道。
于是竹素生和猫熊师兄一起出门。
与此同时，天津镇守使署里，警察厅来人。
“柏副官！慧宝上俄租界了！”
“怎么回事？”柏承归问道。
“那三个俄国人把一个姑娘给强暴了！”前来的巡警脸色煞白。
听了对方的话，柏承归站起往俄租界去。
此时此刻，俄租界中一大路上的某人家门前聚满了一群人，这人群里里外外围了三层。门前一天津警察厅巡警摁着腰间的警剑脸色冷酷地与三个俄国人对峙。他身后是一个遭受了残酷凌辱的姑娘，姑娘下体淌着猩红的血迹，身上有着醒目的伤痕。姑娘双目无神，仿佛死了一般。
那三个洋人对这个拦下自己的巡警嘲笑道：“这里可是俄租界。”
就算是要抓他们，也是由俄租界的警务处逮捕他们。
围观的人们听了这三个洋人的话，脸上有畏惧的、又愤怒的、有幸灾乐祸的。发生在这姑娘身上的大灾将人们丑陋的嘴脸暴露得淋漓尽致。
面对洋人的羞辱，慧宝岿然不动。
一满嘴胡子的俄国人伸出手打到慧宝的脑袋上，将慧宝的警帽打掉。
“竟然是个和尚！”
“这三个俄国人为虎作伥，恐怕这件事和以前一样不了了之。”
“这三个俄国人的背后有俄租界领事馆在庇护。”
“只可怜了这姑娘……”
“东亚病夫！”三个俄国人指着慧宝辱骂。作为被侵略国，就算对方是巡警，也对自己无可奈何。
慧宝的眼睛变得越来越凌厉，摁着警剑的手爆起了青筋。
“佛教徒不杀人。哈哈哈哈，和尚，只要我们在这里一天，你就别想逮捕我们。”一俄国人大声道。
“肯定又是不了了之……”人群中，有人道。
为了继续羞辱慧宝，他们推开慧宝向那个姑娘伸出手去。
他们要当着天津警察厅巡警和这华人的面前继续羞辱这个东方姑娘。看到自己的姑娘被羞辱不敢上前、不敢吭声。这能让他们得到更大的快感。
这种羞辱，仿佛羞辱了这个国家、羞辱了这个国家的整个国民。有围观的人群不忍再看转身离开。如果不离开，这样的场景只会让他们更加痛苦。他们的身上势必也会带上罪恶。
就在那个俄国人的手触碰到那姑娘身上的时候，一道光闪过，一只手臂飞开落到刚到来的竹素生和猫熊师兄面前。
竹素生和猫熊师兄跨过那突如其来的断臂进入这圈子前。
“啊——”那被砍断手臂的洋人惨叫一声，在另外两个洋人反应过来之前。慧宝扬起手中的警剑脸上露出可怖的表情：“如果因为我是个和尚而不得将罪大恶极的人杀掉，那么就让我为了自己的道义破了这杀戒！”手中的警剑随着他的话落下，那个断臂的洋人被慧宝杀掉。
另外两个俄国人看到自己的伙伴倒在地上再看看脸色可怖的慧宝便大骂一声，便要抽出自己的枪把慧宝杀死，但他们又如何是有功夫在身的慧宝对手。
几道剑影落下，三个俄国人倒在地上死掉了。
这三个嚣张跋扈的俄国人到死都没想到会死在一个佛教徒的手中。
围观的人们皆惊！
这一刻，变得安安静静。
天津警察厅的巡警在洋人租界里杀人了！
这个和尚，破了杀戒！
慧宝脸上沾了血。
这时候，那个一动不动如死掉了一般的姑娘动了。她以诡异的身姿缓缓起身然后走到慧宝面前从慧宝手中拿走警剑，然后她到这三个洋人面前双手握着警剑一下又一下地刺在这三个洋人的身上。
姑娘脸上沾满了泪水，她带着恨意！带着刻骨的恨意！这样的恨意让人们不禁一退！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也非得化成厉鬼不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帮助她的他们，会不会遭受代价！
直到，她将这三个洋人刺个血肉模糊。
然后，她调转剑身对准自己的心脏狠狠一刺，她硬是咬住了牙没吭一声。
胸口里的血流在姑娘雪白的身子上，她缓缓倒在了慧宝的身边。
倒在地上的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天幕。
下雪了，这是年后的第一场雪。
也是最后一场雪了。
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她，死不瞑目。
“阿弥陀佛！”对着倒在血泊里的姑娘尸体，慧宝执手到胸前念了一声然后脱掉自己的警服覆在她的身上捡起自己的警剑离开。
猫熊师兄跟上了慧宝。
竹素生上前双手覆在姑娘的眼睛上将她的眼睛合上：
“姑娘……”竹素生眼睛深处闪过悲悯。带着怨念和恨意而死的灵魂，死后也不会得到安宁。
为了这个姑娘，为了心中的道义慧宝破了杀戒。
姑娘已无生念，所以慧宝没有阻止姑娘自杀而亡。
以后，慧宝再也不是佛门子弟，而成为一个俗世之人。
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残酷至此。就算不是姑娘被凌辱之事，就租界里的那些罪恶，慧宝总有一天也会拔剑。只是，没想到让慧宝碰上了最残酷的一件。
俄租界警务处牛角哨响起，柏承归到来。他一个人站在他们前来的大路上，警务处的巡警们不得不停下。
柏承归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们总是忘了，这里不是俄国。”
警务处巡警长不会为了那三个俄国人得罪柏承归，只是，这件事也不能空手而归。于是他道：“请柏副官跟我们上一趟领事馆。”
柏承归去了。
对于从史密斯口中撬出的消息，现在是时候上门拜个访了。
慧宝去了南市师父家。
在师父家中，慧宝跪在师父面前——
“慧宝破了杀戒，但慧宝不后悔。”
猫熊师兄坐在慧宝身边和慧宝一起面对师父。
今天的雪无风，安安静静。这雪花越落越大，不一会，雪便覆在慧宝和猫熊师兄的身上。
“这条路，不好走。”坐在椅子上的师父说道。
姑娘被凌辱自杀而死只是冰山一角，这津门里的还有着许许多多更加残酷惨烈的事情。
“慧宝知道。”慧宝道。
“既然如此，师父不拦你。以后，不管是什么事，问问自己。”
从今以后，慧宝不再是佛家弟子。
只是一介俗人。
只是一介为了自己心中道义的巡警……北洋军。
这样的慧宝，慧宝师父看到，总有一天，慧宝会加入北洋军随着闻焰。
“谢师父。”慧宝磕了三个头。
两天后，闻焰回来。竹素生将照片给闻焰看，然后闻焰将这照片给收了起来。
元宵节至，他们提着花灯出门。
慧宝穿着一身素衣抱着猫熊师兄。
元宵节的津门，灯火辉煌。
意租界德奕亲王小洋楼里。
“白城。”德奕亲王不喜欢这个为日本人效力的华人。可这个人今日前来却说对他效劳，真是可笑极了。
“王爷。”白城恭敬地站在德奕亲王面前。
“说。”白城来找他的目的，如果引不起他的兴趣。德奕亲王就杀了他。
白城没敢在这位脾气古怪的亲王面前卖弄，他说道：
“帝、王、令。”
“帝王令。”听到这三个字，德奕亲王打算留白城一条命。
与此同时，英租界德文郡府上。
“公爵大人。”西塞尔女士将信件交到威廉公爵的手中，威廉公爵看完之后脸上露出了笑意。
已经在路上了……
而德租界领事馆。
馆长库尔特对利奥波德说道：“我们必须要得到这些宝贝，特别是那个皇帝的玉玺。”
只有这样，他身上的债务不仅能还清，还能为德皇陛下收敛大量的钱财。只是，他需要利奥波德手里的士兵。
对于库尔特的话，利奥波德心里知道没这么简单。如果简单，那位英国贵族也不会先下手了。
“好。”
利奥波德答应。
这一次，他再次和库尔特联手。他不知道那个皇帝的玉玺是不是真的有将死去的百万士兵召唤起来的力量。
但在这个神奇的东方国度里，没什么不可能的。如果真有这个力量，那么欧洲战场上，他们德国将成为赢家，然后统治整个欧洲！
日租界，领事馆馆长藤原一郎和副馆长石垣吉郎已经开始部署了准备。只要得到那位皇帝的玉玺，那么他们日本将成为亚洲最强的国度！
法租界里，受到指示的法租界警察队总队长克里蒂安随时出手——决不能让英国人和德国人得到！就算是付出毁灭玉玺的代价！
得到消息的美租界、奥租界、意租界、俄租界也开始了计划部署。
而最遥远的比租界虽然知道了消息，却无能为力地摇头摆手。
民国三年，乱世之下天津城元宵节人来人往，街市灯火辉煌。人们脸上带着笑意，海河上的花灯随着河水往大海的方向漂去。
看着提着花灯走在走在大街的人们。
竹素生的思绪有些远。
如果不是知道，还以为这是个安定祥和的时代。也不知道，他们的未来、还有这个国家的未来究竟是如何的。
“想什么。”闻焰握住了竹素生的手。
被闻焰宽厚的手握住，竹素生勾起了笑意：“没什么。”
第七章：枯木逢春
“哈~” 冬雪消融，暖春已至。竹素生眯着眼睛摸索着爬起，他一屁股坐上闻焰的腹部。闻焰闷哼一声，随即抬起手握住少年的腰身低沉着声音说道：“再睡会。”
“不了，今日丫头上学堂，我送送她。”竹素生打着哈欠回道。
今日，丫头和闻小狐入洋人学堂。为了学堂的事情，恐怕她比所有人都起得要早。能够入学，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现在没有多少女子识字，能识字的都是大户人家的闺女，也只有他们请得起夫子。
厢房里，竹素生起身换了一身锦绣长袍，他腰带一束，长发一编，发尾一扎，这辫子便拖在背后。
“我去了。”
“好。”
镇守使署还有公务在身，闻焰没法送他们，所以由竹素生和杨管家去送他们去洋人学堂。
“竹素生。”看到竹素生从父亲的房里出来，闻小狐招呼道。
“小狐早。”竹素生笑意盈盈。
“嗯。待会我和杨管家一起过去。”
“好。”
闻焰从未送自己去过学堂。看着紧闭的厢房门口，闻小狐心中的期待再次落空。
到了自家宅子，果然，丫头一大早在和猫熊师兄说着话，她心里期待又紧张的。
“丫头。”
“素生哥哥。”
“东西备得怎么样。”
“都好了。”
“我看看。”于是，竹素生拿起桌子上的刺绣书袋查看了一翻，看她的纸笔等都备好了才放下心来。
猫熊师兄抓起桌子上杨管家送来的白白胖胖肉包子送进口中。自从慧宝还俗留发之后，猫熊师兄便喝上了酒吃上了肉。这慧宝因对自身束缚不沾荤，猫熊师兄是不忌口的。
猫熊都吃肉，果子也吃。
把去学堂的事物都备好之后，丫头到院子里对着如同死了一般的枯木魏紫说道：“魏紫哥哥，今日我去学堂了。”
一个冬天过去，魏紫没有复苏的迹象。如今暖春已到，在万物逢春的时节，这魏紫还是枯枝败叶。
也不知道是生，还是死。
魏紫是妖精，还是清吟小班的魏紫姐姐。竹素生告诉丫头这个真相的时候，丫头是不敢置信的。难怪她第一眼见到魏紫的时候总觉得眼熟和亲近。原来，魏紫哥哥便是魏紫姐姐，他们是同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