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书奇谈(14)

“在我们国家也有很多好茶。以后，我请路易莎小姐品尝品尝。”竹素生对路易莎说道。
“真的么。”路易莎惊喜。
“这是当然。”竹素生脸上的笑容很亲近人。
“那真的是太棒了！”于是，路易莎和竹素生聊了起来。他们聊到劲头上剩下闻小狐臭着脸色和罗伯特相对。

丫头规规矩矩地坐着，显得有些束手束脚。
威廉公爵看着这样的丫头对她安抚一笑。
“别紧张，在这里没有可以伤害和令你感到不安的东西。”
“谢、谢谢公爵大人。”丫头脸色微红，眼睛不知该放何处。
其实在清吟小班丫头见过威廉公爵两次，但每一次都是在后台看到的，而威廉公爵从未见过自己罢了。这位英国来的大贵族在喧闹的客人中显得安静贵气，这身的气质与清吟小班的气氛格格不入。
“你叫什么名字。”
“华霜。”
“非常美的名字，你和路易莎一样的年纪，以后，欢迎你常来德文郡府上玩。”威廉公爵微笑地对丫头说道。
“谢谢公爵大人。”丫头将脑袋埋得很低。
到底不是大户人家的孩子，面对权势或是富贵人家只会不自觉地低下头。竹素生之所以带着她前来就是为了以后不管面对什么人，她能够抬起头来自信从容以对。

竹素生和路易莎聊上了瘾，他还邀请路易莎到他宅子玩。受到邀请的路易莎惊喜不已。而闻小狐这边，这气氛可不这么好。
“闻小狐。”罗伯特受不住被闻小狐阴冷的目光盯着，这样的眼神让他下意识地感觉自己是被盯上的猎物。
闻小狐嘴角的冷笑一闪而逝，这让罗伯特内心恐慌不已。
威廉公爵好生招待前来的客人之后让女仆把竹素生的二胡拿过来。
“谢谢塞西尔女士。”威廉公爵接下二胡向这位女仆道谢道，然后他把这二胡递给竹素生，“物归原主。这把二胡因你动人，还请你给我们拉上一曲”
接过自己的二胡竹素生欢喜：总算回来了！
“可以。”说着，竹素生拿着自己爱不释手的二胡试了几下音便给在座的拉了一曲，这曲子婉转动听。第一次听到二胡拉出来的曲子，路易莎和罗伯特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音乐实在是美妙了！没想到这把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乐器能拉出这么好听的曲子。
一曲终了。威廉公爵拍起来手：“美妙。”
竹素生笑意盈盈地将手中的二胡交到丫头手中站起：“能找回这把二胡可省了我不少事。谢谢公爵大人的招待，今天，先告辞。”
威廉公爵站起：“好，期待你们下次再来。”
于是让塞西尔女士和路易莎送他们出门。
在德文郡府上的门口，路易莎向闻小狐问道：“你真的不来学校了么。”
“不去。”闻小狐将脑袋扭到一边。听了闻小狐的答案，路易莎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
竹素生伸手弹了一下闻小狐的脑袋，闻小狐瞪了他一眼随即对路易莎说道：“但是，你可以去找我玩。”
听了闻小狐的话，路易莎脸上难过的表情瞬间消失：“好，我会去找你的。”站在她身边的罗伯特憋红了一张脸：今天公爵府会客，只有他像是个外人一般。

竹素生带着自家两个小的离开去坐电车。中午乘搭电车的人远比早上来的人多。竹素生在丫头身边用手拨了一下给丫头留下足够的空间让人碰不到她。
“路易莎小姐是个值得交往朋友，如果错失这样的朋友会让人感到遗憾。”竹素生对闻小狐说道。
“我不喜欢洋人。”闻小狐说道。
“但你却不讨厌路易莎。”
“哼。”闻小狐别扭地哼了一声将脑袋转到一边看向车外。
电车经过三个租界进入华界，到站之后他们三人下了电车。丫头小心翼翼地拿着竹素生的二胡和他们一起回去。在踏进金钢桥没多久，竹素生他们便被一群布衣工人给拦住了。来往金钢桥上的人闻到了不对劲的气味，便纷纷退到一边等着这群面色不善的工人离开。
竹素生带着丫头和闻小狐想绕过这群人，这群人便随着他移动站到他们面前堵住去路。
“各位让让，挡着咱们的路了。”竹素生停下脚步对这群布衣工人说道。
“我们是西头湾子码头的，总头想请小友上门做做客。”
是刘义海，总算找上门来了。
“丫头，今个儿看黄历了么？”竹素生笑意盈盈地对身边的丫头问道。
“看了，黄历上说不宜上门做客，不然有血光之灾。”丫头像模像样地点头说道。
闻小狐脸上一抽——这竹素生和丫头一唱一和得还真是天衣无缝。
“各位也听到了，今天实在是不宜出门做客以免遭大灾。所以，各位还请让让。”竹素生对工人认真地说道。他的话刚说完，这些工人便上前把他们围住——
显然知道竹素生的功夫底子，也清楚地知道这一趟不会这么容易把人请去。所以，这些工人打算用强的：“我们总头说了，如果不把人带到，要见血的是我们。还烦请这位小友跟我们走一趟。”
“做朋友首先要讲诚意，刘总头这样可是毫无诚意啊。”竹素生说道。
“请随我们走。”说着，这些工人便伸出手想将他们三人拿下。
“丫头，好好拿着我的二胡，别给摔着了！”说着，竹素生便擒住向丫头伸出的手然后一甩将人甩出去。
“是。”丫头略紧张地回道。
“上！”领头的工人说道，随即所有的工人一拥而上
“别碰我家姑娘，这要是弄疼了可不是你们担待得起的。”这些人倒是会挑着弱的下手，这样把人带走了，即使没抓住自己，也能把自己给引了过去。
“放手！”闻小狐大声呵斥！那工人显然不知道他是镇守使家的孩子，这些人抓住闻小狐便要扛到肩上带走的时候，竹素生一个身影将工人踹出金钢桥，接住往下掉的闻小狐，放下。那被竹素生踹开的工人被踹出金钢桥“噗咚”一声掉下海河。
“素生哥哥！”丫头惊叫一声。竹素生以金钢桥作为支点“踏踏”地跳跃过去把被抱走的丫头抢回来然后用脚将对方的膝盖踢碎。
“啊！”对方惨叫一声。竹素生脸上露出恐怖的笑容：“你吓到我家姑娘了！”
这些工人是极其聪明的，他们知道没法对付竹素生便向闻小狐和丫头下手，只要抓走了其中一个竹素生就会跟着他们回去。
但，这样的做法激怒了竹素生！
卑鄙无耻！
将丫头放下，竹素生这下总算是被挑起了怒火下了狠手！

金钢桥桥头桥尾两边站满了围观的人群。他们都知道刘义海的人不好惹，所以没人上前自找麻烦，看着竹素生一人挑了一群工人。有个人想到了什么似的惊叫：“这人是那个和和尚挑了袁成会刘义海的人！”
对方的话在人群中炸开了窝！原来就是这人，难怪刘义海派人来请他过去！
“这人似乎在哪见过啊……”有人说道。
“这人不就是前些日闹了南市的外乡人么？”这么一说，有混在南市的人总算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在南市卖艺不交保护费被恶老九的人追砍的外乡人么！一瞬间，这消息传开了！这外乡来的还真是胆大妄为，不仅得罪恶老九还得罪袁成会和刘义海，以后看他在津门里怎么混下去。
“还有那个孩子，不是镇守使大人家的孩子么！”
“你确定？”
“千真万确，年初我到府衙办事还见过这孩子跟在镇守使大人身后呢。”
“那这外乡人怎么和镇守使家的少爷混在一起了，他该不会是镇守使署里的人吧。”
“如果真是，那袁成会和刘义海那天的血杀岂不是镇守使署派的人挑的局！”
于是，流言就这么飞到津门大街小巷。
在竹素生和西头湾子的人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一道枪声响起！往大经路上被堵住的桥面上自动分开人群——
“是镇守使大人！”
“是镇守使大人来了！”
那些人自动分来，闻焰和柏承归穿过人群到桥中间。他们的到来让双方停止了战斗。
“父亲。”闻小狐迎上前。
“嗯。”闻焰淡漠地回应。
“小狐。”柏承归把自己的枪收回腰间，于是伸手想摸摸闻小狐的脑袋，闻小狐避开对他冷哼了一声——
他可是记得今天早上柏承归对自己的“见死不救”呢。
“你和你父亲一样真是不可爱。”柏承归伸出手捏了捏闻小狐的脸颊，闻小狐被捏得生疼，双眼不禁浮现水雾。
“镇守使大人。”竹素生扬起手招呼道。西头湾子脚行工人知道来人是谁之后，便停下了手：“大人！”
“刘义海真是连人都不会做了。咱们少爷要是出了什么事，呵呵，我看你们的脚行也没必要存在了。都滚回去把这话告诉刘义海。”柏承归取下自己的手套说道。           
“是。”脚行工人急忙把倒在桥面上的兄弟抬走了。
“丫头，没事吧。”竹素生问道。
“我没事。”丫头摇摇头回道。
“这刘义海真是越活越不识趣了，要不是有人报告到镇守使署，咱们家少爷非得受伤不可。”柏承归走到闻焰身边看着竹素生说道。
“那些人还不足以从我的手中将人带走。”竹素生有这个自信。
“少年好身手。我是柏承归，镇守使大人的副官。”柏承归说道。
“竹素生，镇守使家的邻居。”竹素生认真地盯了一会柏承归随即笑意盈盈。
“幸会、幸会。早就想见一见把鬼宅买了去的人，如今一见，果然豪杰。”柏承归上前握住竹素生的手。
竹素生急忙握回去：“柏副官也是人中龙凤。”
其他人：“……”这两人给人一种奇怪悚然的感觉。
“啪”地一声，闻小狐把两人交握的手拍开。
看着他们闹儿，闻焰说道：“回去。”
人群让开道，闻焰带着他们回去。这下算是“坐实”了袁成会和刘义海之间的恩怨有镇守使署插手。
闻焰和柏承归还要回镇守使署，闻小狐想跟着竹素生走的，但被柏承归拎去镇守使署了。他挣脱不掉想向竹素生求帮忙的时候，竹素生笑盈盈地对他挥挥手然后带着丫头回去了。
早上被柏承归“见死不救”，现在被竹素生“见死不救”。闻小狐心中大骂这两个忘恩负义的！
竹素生带着丫头回宅子的时候，慧宝和魏紫在前院等着他们回来。
“刘义海的人来过了。”魏紫说道。不过，被他们拒绝了。他们想强行闯进来都被慧宝给打回去了。
“阿弥陀佛。”慧宝念了一声，猫熊师兄走到丫头身边，丫头含笑弯腰摸了摸它脑袋。
“这刘义海倒是蛮横。”说着，竹素生坐下。
“二胡取回来了。”魏紫看到丫头手中的二胡道。
“嗯。省了不少麻烦。来，我给大家拉一曲儿。”竹素生说道，于是丫头把二胡交给竹素生。竹素生接过便闭上眼睛给魏紫他们拉了一曲。
这曲子带着一丝风雨欲来的急促，魏紫眼睛深处闪过一抹紫光。
他脸上露出让人不明的笑容。

次日，曾庆敲开竹素生宅子的大门。“咿呀”一声，门被丫头打开，曾庆和气地对丫头说道：“姑娘，我找慧宝和竹少爷。”
“慧宝师父和素生哥哥在里面。”说着丫头请曾庆进门。曾庆这两天会来的事情竹素生已经和她通过气了，所以看到这中年男人的时候她便知道是谁。
“好，谢谢姑娘。”曾庆进门之后丫头把门关上。在前院，闻小狐和竹素生一起折竹子给猫熊师兄。竹素生看到曾庆之后笑意盈盈地挥手打招呼：“哟，大叔来了。”
曾庆上前说道：“竹少爷，我们脚行总头想请竹少爷和慧宝上门做客。”曾庆道明了来意。
“事情解决了？”竹素生问道。
“竹少爷放心，我们总头说了，竹少爷和慧宝英雄少年乃我们脚行之大幸。”曾庆笑着回道。
这曾庆说得一套一套的。他和慧宝将双方脚行都干掉了，就算是脑袋不灵光的人都知道这脚行里面想弄死他们的人大有人在。
和脚行说道义，这义字可是两把刀子在架着。
“既然如此，我和慧宝就随你去一趟。”随即他对闻小狐说道，“小狐去后院叫慧宝。”
“好。”
不一会慧宝到前院来。
“阿弥陀佛，曾施主。”慧宝肃着一张脸道。
“慧宝！”看到慧宝曾庆一脸喜色然后道出来意。听完之后，慧宝说道：“事情总需一个因果，我和竹施主就随你走一趟。”
“走吧。”竹素生说道。
于是，慧宝便和竹素生一起出门。他们和曾庆走到门口，身后跟着两个小的和一只猫熊，这两小的和猫熊大有不给跟去绝不罢休的样子。
竹素生笑意盈盈地回头看他们：“想去？”
两个小的和猫熊一起点点头。
竹素生转头对曾庆问道：“大叔，可介意我将他们给带去？”
“这……可以。”袁成会说要请他们，可没说过不能带人。而且那只猫熊是慧宝的师兄应该没什么问题，至于那两个小的，看起来也只是普通的孩子罢了。
“那就多谢了。走吧，素生哥哥带你们去蹭吃喝。”竹素生心情愉悦地说道。
猫熊师兄：“……”因为不放心慧宝，所以它是无论如何都要一起去的。
至于闻小狐，他一大早来竹素生宅子埋怨竹素生“见死不救”所以无论如何竹素生都别想把他甩开。而竹素生之所以放纵闻小狐跟着的其中原因，无非是他是天津镇守使的儿子，就算袁成会有意刁难他们可得考虑三分。
至于丫头，看到大家都去她也想跟着去了。
于是，三人行变成了五人外加一只猫熊。曾庆花钱招呼了几辆黄包车往日租界去。

袁成会脚行总堂设在日租界，离码头不远。他们一行几人到日租界脚行总堂的时候，门口已经有人等着他们了。曾庆带着竹素生他们几人上前，那些人对竹素生说道：
“几位请，我们总头恭候多时。”
于是，这人便带着他们入总堂。
袁成会总堂很大，这路上随时能看到他的那些义子还有一些小头和其他人。这些人看他们的目光带着一丝不善。
丫头敏感地发现那些人对他们不甚友善，她紧紧贴着闻小狐。闻小狐伸出手牵住她的手：“别怕。”说完，闻小狐那张略带妖异的脸冷了下来。
他们走进总堂大堂之后，曾庆先行一步：“总头，慧宝和竹少爷到了。”
袁成会发出洪亮的笑容：“好！快带进来给我瞧瞧这英雄少年！”
竹素生他们进门，袁成会看到这四人外加一只猫熊伸手作了请的手势：“几位入坐。没想到闻少爷光临咱们总堂，真是蓬荜生辉！”
昨天刘义海的人不长眼差点抓了闻焰的儿子。今日，这位闻少爷上了自己的总堂。这事情传出去对他的脚行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算闻少爷到他们脚行啥事都没做，也足够外面的人谣传镇守使大人和他的脚行之间有着不菲的关系，这样就足够了。至于刘义海，恐怕已经气得呕血。
闻小狐一旦处在令他感到不舒服、不安或令他感到讨厌的环境之中的话，便变了个人似的。他冷着那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袁总头客气了。”
几人坐下。
竹素生伸手往桌上拿了一只螃蟹一面剥着一面对袁成会说道：“今日袁总头找我们前来该不是想对咱们兴师问罪吧。”
这一堂，总头、大头、二头还有他的那些义子都到了。而上桌的只有袁成会、大头王云山、二头任之、小头刘骑。那一排袁成会的义子们在他们身后候着。其中有两个是竹素生认识的文孝通和彭刚。这两人脸上都上了彩，一脸鼻青脸肿。这都是慧宝和他在他们脸上留下的。
他们看到竹素生和慧宝的时候眼睛尽是愤恨，这两人让他们在其他义子面前丢尽了脸面。
在慧宝和竹素生挑了两大脚行之后的这段时间里，之所以袁成会没有马上见慧宝的原因是脚行内部对慧宝的惩罚有了分歧。有一大半人希望对慧宝行“家法”。如果慧宝能熬得过去，那么也是个废物。到时候丢出天津城就成了。如果熬不住，就把尸体丢到海河里喂鱼。这一大半人皆是袁成会的那些义子们。
另外一小半人则希望给慧宝留活口。慧宝这一身的功夫放在天津城所有的脚行之中可是数一数二的。有他在，以后谁敢挑衅他们脚行，他们随时派出慧宝将对方脚行全部打垮。
这两边的人各有各的道理，谁都不承让。
袁成会的义子们隐隐约约地意识到慧宝要是进了总堂之中，那么他们的地位不保。慧宝功夫好，光是这一点，他们这些义子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的。对于这样的威胁他们想尽办法将其扼杀。
曾庆知道那些人的打算之后更是尽力在袁成会和大头面前力荐慧宝。那大头见过慧宝一面，他对袁成会说了一番话，便是这番话让袁成会对慧宝有了兴趣——
一个不通世事的和尚，他倒想看看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最终袁成会要见慧宝的事情定下来之后曾庆松了一口气。
只要能见着人，他相信慧宝能对得上袁成会的眼。

“哈哈哈哈，这话严重了。今天我请小友前来可不是为了兴师问罪，我这可是为了想认识认识这少年英雄。”袁成会爽朗大笑回道。
“丫头吃这个。”竹素生给丫头夹了一只虾，他继续对袁成会说道，“有袁总头这话我就放心了。这以后我和慧宝遇上了什么麻烦事，也得请袁总头多加照顾照顾。”
“小友放心，这津门里外谁不看我三分薄面。”袁成会说道，接着他话头一转对慧宝，“你就是我脚行下的工人慧宝？”慧宝很好认，他一身和尚的束装，身边跟着一只猫熊。明眼人一眼能认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