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书奇谈(56)

“是，大人。”西塞尔女士去准备了。

而在一步之遥的张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思复杂。大总统知道闻焰没事之后才放下心来。这九国租界的天津城，也只有闻焰能镇得住。

第十三章：百年家书

天津城渐渐平定下来，津门老百姓所恐惧的庚子事变没有重演发生。
半个月之后的五月晴空，闻氏宅子和相通的竹氏宅子开满了各色牡丹花，闻焰也重回镇守使署当职。当日，华世奎华大人给镇守使署送来了一副书法。闻焰欣然接下。
平静下来的津门恢复成往昔的模样。在日照当空的日子里，竹素生带着家里的孩子和猫熊师兄去海河岸边抓螃蟹。
“哇呜呜呜——”被螃蟹夹住手指发疼的念念哭出了声音，闻小狐和丫头赶紧把他的手放入水中，不一会，这螃蟹才放过念念的手指。
抓满了一篓子的螃蟹，大家回家去。
猫熊师兄让念念坐到自己的背上驮着他一起回去。回到家之后，看着躺在“藤椅”上晒着太阳，身上悄悄开出花儿和枝叶的魏紫，念念看呆了。
便是这个人保护了自己。
阳光下，念念露出了笑容。
他要留在这里，再也不回去了。

傍晚，竹素生和杨管家去灶房烧螃蟹，念念、猫熊师兄、闻小狐和丫头猜拳捉起了迷藏。
“猫熊师兄输了。”这一次，又是猫熊师兄输了，念念高兴至极。
猫熊师兄：“……”它的手指短，根本跟不上大家。
“大家可藏好了。”猫熊师兄说道。
“好。”三个孩子散去在宅子里藏了起来。
丫头藏进了牡丹花丛中。
闻小狐藏到了储藏室的大箱子里。
念念跑进闻焰房中藏到了他的床底下。

念念兴奋着小脸儿，他跑到闻焰房中便把门关上，然后钻到了床底下等着猫熊师兄来找自己。
一定能找到的。
因为他每次都是藏在这里，大家都知道。
等啊等，等啊等。怎么猫熊师兄还没来找自己？念念有点等不及了。他从床底下爬出来，爬出后，在看到这房中摆设，念念小脸一白。当他踏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口走到院子里——
当空九月，蓝天白云，阳光正好。可这天空再也没有了那只巨大的妖怪。宅子外面，传来了汽车开过的声音。
站在院子中间，念念抬头仰望这周边的高楼大厦，他慌忙地折回闻焰的房间重新钻进床底闭上眼睛。不一会，他再次从床底出来重新走到院子里。他抬起头，这宅子周边依旧是熟悉不已的高楼大厦。
念念眼睛浮起泪光，他重新折回闻焰的屋子然后再次钻进床底下。
如此反反复复来回几次之后，还是没看到丫头、闻小狐他们。
最后一次，念念从床底下把那块大怪兽的鳞片拖出来用自己的小手敲敲它：“回去！我要回去！”
但是，他还是没有回到有竹素生他们在的宅子里。
再次走回院子中间。
看着这高楼大厦，念念放声大哭——
声声凄厉。
“哇呜呜呜……”
“哇呜呜呜……”
他回来了！他回到百年之后的闻家大宅子里了！
他不要，他不要。他要回去！他要回到百年前之前有闻焰他们的家里去！
站在宅子中间，念念哭得撕心裂肺。
他不要一个人留在这个没有大家的宅子里！
“哇呜呜呜……”
“哇呜呜呜……”
“我要回去……哇呜呜呜……我要回去……”

二零一六年九月的阳光下，闻家老宅子里。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哭哑了声音。最终，这闻家的孩子哭晕了过去。

院子里的牡丹瑟瑟响动。
次日，念念从自己床上醒来。看到熟悉的场景，他便知道自己在百年之后的家中而不是在百年之前的家中。
“呜呜呜呜……”念念抽噎着。他爬起床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张老旧的照片。
照片里，是踮起脚搭着闻焰肩膀笑意盈盈的竹素生；被柏承归揉乱头发的闻小狐；抱着吐出舌头猫熊师兄的慧宝；还有露出笑容的丫头。
“呜呜呜呜……”看着百年前照片里的人，念念抽噎着。
“我想回去，呜呜呜……我想回去……”念念伤心不已。
他从床底找出自己当初藏在闻小狐床底下的手机，然后充上电打开相册。看到自己偷偷拍的竹素生、闻焰、魏紫、闻小狐、柏承归、猫熊师兄、慧宝还有杨管家等。看着看着，他把泪水掉到手机屏幕上。
这个手机，在他带过去三天就没电了。之后他便藏在了闻小狐的床底下。

哭够了，念念换上衣服出门洗漱。洗漱好之后，他打了水给院子里的一颗牡丹花浇下水，一面浇他一面抽噎地说道：“我不想留在这里，我想回去。呜呜呜，这样、这样魏紫就没事了。”在自己一岁的时候，魏紫为了保护他而死亡。如今，眼前这颗魏紫留下的种子却已经不是原来的魏紫了。

给魏紫浇了水，念念才拿着钱挂上自己的小包出门吃包子。吃了包子之后在回来的路上他到对门韩家找韩家的小子打了一架。
韩世文说自己是庶子的事情他还记得呢。他才不是庶子！他是闻家真正的孩子！是闻念！是嫡子！
所以韩风刚碰到他的时候，念念便自己摔倒然后假大哭，韩风妈妈看到韩风欺负他的时候便拧了韩风的耳朵，然后把他抱起。而韩爸爸会拿起鞭子把韩风抽得嗷嗷叫。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念念比你小，不准欺负他！”
“嗷嗷嗷！我没欺负他！”韩风冤枉至极。每次这小子都来这么一套，简直屡试不爽！韩风气得牙痒痒，但他又不敢欺负人。
不然，下次就是他爷爷抽他鞭子了！

看到韩世文的后人被揍了，念念心里才好了这么一点点。韩妈妈把念念放下：“昨天看到熊先生就知道念念回来了。”
“嗯。”原来是猫熊师兄回来了，难怪自己晕倒在院子里醒来会在床上。
猫熊师兄告诉对邻，他带着家里的孩子出门游玩去了。这一走，便是两个月。现在看到他们回来了就安心了。

留在韩家吃了午饭，念念才回去。桌上，韩风大气不敢出一口。就怕念念抽风犯浑让自己被训。告别回去后，念念再次到原闻焰房中，他钻入床底闭上眼睛：
希望再出来的时候能看到丫头和闻小狐在找着自己。

可他，还是没有回去。
“呜呜呜……”念念双手抹着泪水。
他还是回不去。
他想回去。
他不要留在没有大家的百年老宅里。

一连几天，念念都是如此。
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看着闻焰给自己的玉佩。他从闻焰房中拿出竹素生的二胡拉了一会，然后把闻家留下的老物全部拿了出来。
被自己留下的春秋战国时期的古剑霄练、竹素生的二胡和苗刀、闻焰留下的书、丫头的珠花头饰、柏承归的马鞭、慧宝的武棍、魏紫的种子等。
看着这些东西，念念泪水又泡了起来，把泪水逼下去之后他好好地将这些东西收拾好放到一起。
闻焰留下的书上有他的亲手笔记。念念打开翻看了一下看到书本里夹着一张照片和一个信封。他拿过相片一看，这相片和他收藏的相片是一样的。只是竹素生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僵硬，毫无表情。因为照片上的大家穿的衣服和那张俏皮的相片都是一样的。从未翻过闻焰书本的念念好奇地翻了翻看还能翻出什么。但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封信。这信的封口是封着的，也不知道这封信是给谁的。
看信封上的字。
念念泪水便打转流下。
是闻焰写给他的。
为什么，为什么高曾祖会给自己留信？
念念拆开信来，才发现信里有好几封新，从右边竖排的字看起，念念看到这信里的字很多都是他不认识的繁体字。于是他去自己屋子里找来新华字典一个一个地查，念念看着信，看着看着他又哭又笑：高曾祖他们知道他回来了。
他们知道！他们知道自己是闻家的孩子！都知道！都知道他是闻念！
“哇呜呜呜……”
泪水落到了百年前的那封信里。

次日，念念依旧没看到猫熊师兄。
猫熊师兄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从桌子上猫熊师兄留下的钱里拿出十块钱把自己的小包斜挂到肩上出门吃包子。
走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穿过红绿灯路口和新的金刚桥往南市去。
明明也是叫金刚桥，却完全不一样。而且，百年前的天津也没有“天津之眼”。念念在金刚桥上看了一会“天津之眼”才继续往南市去。
进了南市到了一家卖包子的小店里念念递出了十块钱。做包子的店员看到这个许久不见的软萌孩子，便给他夹了三个包子到瓷盘里然后拿起一杯豆浆放到他坐下的桌子面前。
“谢谢。”念念软糯地说道。他喜欢这家的包子。
“不客气。”店员对他一笑。
念念伸出自己的手抓起一个包子咬下鼓着脸吃了起来。在他咽下一口包子之后，一个人坐到了他的面前。念念抬头一看——
在看到眼前熟悉不已的来人之后，念念的眼睛忽然莹满泪光。他抽抽噎噎地把自己的包子放下抓起另外一个包子递到来人面前：
“吃，你吃。”
“好。”男人接过念念手中的包子咬下。
“呜呜呜呜……”念念哭了起来。
这一次，德奕亲王没有拒绝他递过来的食物。

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在这里。高祖母他们却都不在。
“呜呜呜呜……”
看着哭得伤心不已的念念，德奕亲王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
“不要伤心。”
听了他的话，念念哭得更加厉害了。

百年了，这个世界早已物是人非，唯有眼前的孩子还是一点都没变。
百年前，闻焰家里的人有谁想过这孩子是百年之后的闻家后人呢？有谁想得到，他是个意外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孩子呢？
只是，这个孩子再也不会再回去了。他本就不属于百年前的闻家，如果他留下了。这百年后，便不会有他的存在。到时候念念便不是念念。而他自己，又如何能想到后面发生的事情而走过这百年来到了今日。
当下的世界早已经革新改变。这百年来，战争碾压这个国家前进走到今日。如今，没有了军阀、这个天津也没有了划分各自为营的九国租界。
都消失了，都消失了……

天津市南市街区。
一个六岁的孩子呜咽着与一个男人面对面吃包子。
孩子的哭声令人感到心酸至极。

***

念念失踪了。
前几天，念念和他们在一起玩捉迷藏的时候失踪了，他失踪得突然，仿佛凭空消失了，就像他凭空出现在镇守使大宅一般。
为了寻找念念，大家把两个大宅每个角落都搜遍了可还是找不到他的人。问了家里所有的人，都没有人看见过念念出门。当日，他们捉迷藏的时候，魏紫在院子里。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在他的掌控之中，所以他肯定念念并没有出门。
大家到闻焰厢房床底下找人，这里是念念捉迷藏的时候会藏身的地方。可床底下除了那块大怪兽的鳞片和青铜面具之外什么都没有。
而竹素生更是连续好几天出门寻找念念，但还是没有找到。

“念念。”闻小狐心里落空。那个想让自己露出尾巴给他玩的孩子不见了。
猫熊师兄拿起一个苹果放好，等念念回来的时候他给他吃。
慧宝道：“明日我带人在华界和南市找找。”
“念念会不会回家了？”柏承归道。
“一个人？”魏紫道，他无法想象这个软糯的孩子能够一个人走回家，除非他的家就在镇守使宅子附近。
“念念不见之前可对你们说过什么？”闻焰道。
“没有。”大家回道。
“念念，或许、或许真的已经回去了。”丫头道。
“丫头如何知道他回去了。”竹素生道。
“南市里，是念念救了我和小狐！”丫头如此笃定。
南市里的事情，丫头早就和大家说过了。但当时她并没有把怀疑对方就是念念的话说出来。
“那个人，背着素生哥哥的二胡，带着青铜鬼面具，手中的剑是宵练剑。我还看到他的脖子上戴着闻叔送给念念的玉佩。”说着说着丫头哽咽，红了眼眶。
“是念念，一定是念念回来救我们了……”丫头泪水落下。
那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那种想要亲近的感觉！是念念，一定是念念！

听了丫头的话，竹素生脑中一闪随即把目光看向闻小狐。
“小狐，念念可要你做过什么异动？”
闻小狐想了想实在是想不出念念有什么异动。当然除了让自己把尾巴露出来给他玩，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念念要我露出尾巴给他玩，还说自己为什么没有尾巴。”
“是念念。救你们的是念念。”竹素生说道。
柏承归惊异：“你如何得知。”
“念念身上有很多疑点都在告诉我们他是闻家的孩子。是闻家的后人——闻念。”竹素生哑然失笑。
难怪念念会这么熟悉这个宅子。
难怪念念对津门一副熟悉又不熟悉的样子。
难怪念念会把青铜面具放到闻焰的床底，从一开始，他并不知道这面具是自己塞进去的吧。未来的念念只知道闻焰的床底下有青铜面具，所以在看到他手中拿着的青铜面具的时候，便下意识地把面具放回原处。
同理，那把宵练剑也是。未来的念念知道家里有一把宵练剑，却不知道真正把宵练剑留下来的人会是自己。
这就解释了为何宵练剑刚出土念念便认识认为是自己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在闻小狐身上。
“念念是小狐的后人。”但绝不会下一代。因为二十年后，这津门不会变化到让念念差点认不出来。最主要的是，念念身上的血缘。
在念念刚来的时候，竹素生便发现了他身上的狐仙血脉。可他身上的这支血脉非常稀薄，稀薄到已经成人，不再和柏承归一样会化妖。
当时，因为闻小狐身上的禁制未开，所以竹素生并不知道他们有关系。
现在，闻小狐身上的禁制已经解开。现在看看，念念身上的血脉和闻小狐身上的是一样的。
“念念身上的血脉和小狐隔了好几代，所以无法化妖。所以看到小狐身上有尾巴的时候念念才会惊异。”竹素生继续说道。
“念念是百年之后的闻家人！”别说是柏承归，就是闻焰也感到讶异。
那个孩子是怎么过来的。
从一开始，他们发现念念和闻小狐还有丫头长得相似的时候就应当怀疑的。但谁能想得到一个短腿短手的孩子会是个从未来来的孩子呢。
现在，终于知道了他们之间为何这么亲近，这孩子为什么这么黏着他们！
念念什么都知道，却不能说出口。

听了真相的闻小狐呆住了！念念是和他有血缘的后人！他们是同一个血脉的！
闻小狐心下一酸。
这孩子说过不愿意回去，说过家里没人。也不知道百年之后，这宅子会是一番什么景象。可想到念念会是一个人，他便忍不住心酸。
“念念，念念还会回来么？”闻小狐问道。
“不知道。”竹素生摇摇头。
未来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想到刚见到念念时候他身上的穿着，想必不会有什么事。
到了那个时候，这天下恐怕已经平定了。

“小狐放心，我和猫熊师兄会留在这宅子里。”魏紫道。他想到了念念说过不想让自己死。但他并没有打算说出来。
就念念的话，他是活到了念念的那个时代。可却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后了。不过，这样的时间对于他们这些活了几百年的妖怪来说，百年也只是弹指一挥间。只是，到了那个时候，这个宅子里的人恐怕早已不在了。
只要是念念，真付出生命的代价又如何。这个孩子，可是他们要护着的。
“嗯，我会留下来。”猫熊师兄说道。
难怪念念会知道自己能化人，想必他也是为此留了下来等到了念念出生的那个时代。

丫头抹掉了眼角的泪水，她露出笑容：“只要念念没事就好了。”戴着青铜面具的念念在伸手向自己的时候，那双眼尽是怀念，似有千言万语。
这样的眼神让人看着心疼又心酸。

“我们来给念念写信。”竹素生说道。
“好。”丫头收起泪水含笑。

于是，这一家子各自写了一封信装到同一个信封里。
“这样，念念就不会伤心了。”丫头说道。
“是啊。”
猫熊师兄将自己爪印印在慧宝的信上。就是杨管家也给这闻家未来的后人留了信。

念念真的再也没有回来了。
少了念念的日子，大家心里空落。但想到念念能够安好地生活在他们所不知道的未来便足够了。

晚上，闻焰将信和照片夹进了自己常看书里。
竹素生趴伏在床上，双手撑着下吧。
“日后，小狐会和丫头在一起。”
“嗯。”
不在一起，念念就不会存在。
这些，不管是竹素生和闻焰都没说。小狐和丫头的事情顺其自然。就算是他们不说，以小狐和丫头之间的羁绊，他们总有一天会在一起。
闻焰把留给念念的书放入抽屉里之后便上床将竹素生压到身下。
竹素生双手揽住闻焰的脖子与他对视。

这辈子，他有眼前人便足够了。
剩下的，他要随着闻焰活完下半辈子。

竹素生弓起身子吻上闻焰，闻焰抱住他接住他的吻。
这辈子，眼前人留在自己身边便足够了。

念念走了之后的日子里，闻小狐消沉不少。除了去学堂之外，在家里便是随着慧宝习武。而慧宝也开始严厉起来。
六月，闻小狐和丫头再次比起了武。这一次，闻小狐赢过了丫头。
大家看到，闻小狐脸上的表情开始有了变化。
少了人缠着它，猫熊师兄不是跟着闻小狐他们一起练武便是跟着竹素生出门或去南市看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