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孙锦(126)
那位和蓝裙子小姑娘面容肖似的夫人走过来,拉住她:“我还要问你呢。谁准你出门的?我不在你可玩疯了吧?你爹可真是的,我一不在家,就惯着你胡作非为。”
小姑娘赶紧说:“没、没、没有,我只是去找苗苗顽,听说新开了家脂粉铺子,苗苗说带我一起来看看。”
她的小伙伴们还是很讲意气的,见她被母亲抓包,纷纷给她打圆场:“是啊,是啊,夫人,我们只是来买胭脂的。”
“对,我们在问老板哪样好呢。”
那位夫人还拉着女儿,说:“好吧,原本娘亲过来就是想给你也买些面脂,你舅妈说用了挺好的。你想买哪个?”
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谁知道才刚进店里,问了一句话,就被抓包了啊?
她们的士气瞬间散了,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干脆真的在店里逛了起来,试用各种香露面脂唇脂,没多久,都被吸引去心神。
这里的东西可真精致,还有小圆瓷盒上绘制着江南美人和景致,让人心向往之。
一场战役还未发生,就这样直接悄无声息地消弭了。
顾雪洲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这些小姑娘就算在店里到处看看,还要故意装成没看见他,仿佛在排挤他欺负他一样。
手段太过幼稚了,顾雪洲哭笑不得了。
方才那位抓女儿的夫人逛着逛着,忽地脸色一白,皱了皱眉,捂着小腹,名叫阿蓝的少女赶紧扶着娘亲:“娘,你怎么了?又肚子疼了吗?”
赫连宁宁也在店里,关切殷勤地问:“这位夫人,您身体不舒服吗?”
她忍着痛苦说:“劳烦能给我倒杯热水吗?若有红糖水就更好了。”
宁宁跑去泡红糖水,还喊了顾雪洲一声。
顾雪洲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走过去,见她神色痛苦,心有不忍,正待开口,宁宁已经回来了。
宁宁信心十足地对顾雪洲说:“师父,她生病了啊,您给她治治呗。”
大家齐刷刷地望向顾雪洲,这是什么意思?
顾雪洲被他们瞧得有点羞涩。
宁宁完全是个漏勺嘴,叭叭把他底子都泄露出来了:“我师父很厉害的!先前他还给难产的孕妇接生过,还把半瞎老人的眼睛治好了,可厉害了。师父,师父,这位夫人这样难受,你给她看看病嘛。”
顾雪洲腼腆地说:“我也没说不看,我只是……不知道这位夫人愿不愿意让我来看。”
那位夫人比较羞涩,毕竟她这是妇科病,都是生了大女儿之后坐月子没坐好,落下病根,这些年她除了这个女儿再没有过孕,这倒罢了,每个月她都会肚疼如绞。
她不是没看过大夫,看过好几个了。
四处打听,也没打听到有什么好大夫,一直拖到现在。
虽说她也着急找大夫,可顾雪洲不是卖胭脂水粉
的吗?怎么又摇身一变成了大夫了?听上去还挺厉害的样子。
顾雪洲谦虚地说:“我只是略懂医术。”
宁宁帮他吹:“我师父师承顾轻鸿!”
不得不说,顾师傅的名头在哪都是一块好招牌。
那位夫人一听,盯着顾雪洲的目光顿时热切起来,不再怀疑了:“还请小先生给我看看。”
顾雪洲其实挺有自信:“我在此方面也颇有心得,我来给你诊断一下吧。”
李娘子多年不孕,他和顾师傅一起研究过好多医术的。
顾雪洲仔细地给这位夫人望闻问切,然后开了个方子。当场去抓了一副药,熬好之后喝下,没一会儿她脸色就好了许多。
当然,这是不收费的,不过这位夫人却不能没有表示,结结实实地在他店里买了好多东西,权当代替酬金了。
反正看都看了,顾雪洲索性多看了几个病人,对一个过来围观的少女说:“……小娘子,你是不是也有点身体不适?或许我可以给你看看,你若信我,但可一治。”
那小姑娘被点名,起初是很不好意思,她的毛病在外面,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有面疮。
小姐妹们劝她:“看看吧,没事,反正她不收钱。”
她便扭捏地坐下,露出手腕来给顾雪洲号脉。顾雪洲也给她开了一副方子,叮嘱她饮食作息等等需要注意的事项。
当时顾雪洲只是随意一做,并没有施恩的想法,那个小姑娘的面疮过了大半个月就好了。
过了三个月,那位夫人再来找他诊脉,忧心忡忡地说:“顾先生,我现在痛是不痛了,但这个月葵水迟迟不来,是怎么回事?”
顾雪洲细细地给她号脉,愣了愣,无语地说:“夫人,您大概是有孕了……”
天孙锦
☆、第八章09
不过短短几个多, 雍州上下的小娘子们人人都知道了香雪斋的胭脂水粉好, 但为顾雪洲打响知名度的竟然还不是他精心研制的香膏,而是他无意中帮一位不孕多年的夫人调理身体,那位夫人吃了药之后没过多久就怀上了, 听说那位夫人肚子尖尖, 这回大概能生个儿子哩!还听说他给一位小娘子治面疮, 外敷内服双管齐下,才几个月的功夫, 那小娘子的脸上的痘疮几乎都好了。
在顾雪洲看来, 不过区区两件小事, 他钱都没有收——但对方还是酬谢过他。江南那边的好大夫, 可没那么难找。但这事飞快地通过雍州女眷上下走动传遍了整个雍州,瞬时间,雍州的夫人小姐们再提起顾雪洲这个名字,那是一片火热。
关乎香火承脉,那可是大事,为了求子嗣繁旺, 她们每年往庙里砸多少钱, 只恨拿着银子都没有好大夫给看病。
以讹传讹, 把顾雪洲越吹越神, 还有谣传说吃了他的药又施针之后第二天立好的呢!
如此以来, 压根没人再讨论他和沐雩那点“伤风败俗”的风流事件, 立即成了雍州女眷们心中的大好人, 一传十, 十传百,香雪斋里见天儿挤满人,个个都是想找顾东家帮着诊个脉,都斯斯文文,也不白占你便宜,都是带了重金过来求诊的。
顾雪洲为人心软,此事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对那些女子来说却是非常重要的,能不拒绝他都不拒绝,实在没空也约到改日再诊。
然而此事只在雍州女眷之间流传,暂时还没传到家里爷们耳中,毕竟是女儿家看毛病,叫男人知道了,也怪不好意思的。
顾雪洲本人也没有把事情告诉沐哥儿,一开始不说是忙得忘了,觉得不必说,后来上门来找的人越来越多,顾雪洲更不敢和沐雩说,怕说了以后沐雩要生气。
顾雪洲都能想象出沐雩之后会是什么模样,一定是哂笑一声,嘲讽他:“你这人就是改不了老毛病,一天不做烂好人你就不舒服,不是说已经忙不过来了?还有闲心为别人操心啊?”
又或者酸里酸气地说:“我就知道你还喜欢女人,都过了多少年了。还一见到女人就走不动道。你是不是还想着我们什么时候分开,你有机会可以找个女人结婚生子。你可别想了,到死你都没机会的。顾雪洲,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真的。肯定会变成这样。他还不懂沐哥儿吗?也不知这人总是瞎吃什么飞醋,平日走在街上,他看个俊朗点的男子,沐哥儿要吃醋,看女子,沐哥儿还要醋一下,有事没事就要作一作,顾雪洲也是不知该拿这小醋坛子如何是好。
所以,在事情发展到成那么麻烦之前,绝对不能告诉沐雩。目前他堪堪还能应付得过来。
是以,尽管连日来,顾雪洲去香雪斋看店时,还得兼职给夫人太太们把脉,不乱来,排好时间顺序,每日只看五位,见了这位夫人,又去见那位小姐,但沐雩至今一无所知。
这日,沐雩在营中练兵,中午跟着大家一起吃大锅饭,舅甥俩单独有份小灶——舅妈炖了两盅枸杞乌鸡汤送过来。
两人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说话。
沐雩赞道:“舅妈炖的汤就是好。”又忍不住酸,“安之太忙,都没空给我做这些了。以前我读书举业时,他天天变着法子给我做好吃的补身体,现在可没那会儿的待遇了。”
王将军笑笑,他其实有些好奇:“你们两个男子在一起,自然与世间寻常夫妻略有不同。你有你的事业,他也有他的事业。”
沐雩颔首:“是啊,他又不是女子,总不能像个女人似的成天在家等着我回去临幸他不是?他有事可做,也是好的。他心底是世上第一好的,早先我们在樊
县时,他开馆收徒教授医术。他同我说,过一阵子,想在这边也办一个,大夫多了,孕者有可医,老者有可救,弱者有可扶,人便多了,人多了,样样都会好起来。我看这雍州,虽说冷了点,也不算太过贫瘠,只是人太少了,要能再多些人口就好了。”
王将军闻言,情不自禁地击掌,连赞几声:“好好好,顾大夫这个想法,他师承顾轻鸿,一定很擅跌打损伤吧?”
听到这里,沐雩不免骄傲地轻哼两声,与有荣焉地说:“可不止。安之会的可多了。这些年我们走南闯北,他见过各种疑难杂症,都能说道一番。虽不能说样样精通,但也不是寻常大夫可以比拟的。他不是顾师傅的徒弟,是顾师傅的师侄,他的父亲是顾师傅的师兄。”
王将军疑惑了下:“那他为何不直接开医堂?”
沐雩道:“因为他心肠软,见到可怜的人就想帮上一帮。他给人看病,瞧人家拮据,就不收诊金,若是连买药的钱都没有,就连药都白送。这怎么能行?必得另做一份生意,才够他补贴自己时不时发的那善心。”
不过,因为今日和舅舅聊起来,沐雩还是忍不住想到先前舅妈提过的那事来。
他们俩这样明目张胆的,那些女人肯定在背后说了许多坏话。沐雩冷冷地想。都是一群无知愚蠢的长舌妇。
沐雩之前略有耳闻,外头都是怎么说他们的,言语颇为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