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孙锦(100)
他也抽空再去知会安之他们一声,省的他们多费工夫,也叫安之知道他也尽到了几分做哥哥的职责的。
然而过了两日,蒋熹年才得空再去见顾雪洲,这回是刚入夜时分,敲了门,只有顾伯在。
顾伯说:“小少爷和沐雩都去了王将军府,差不多也快回来了。”
蒋熹年算算时间,倒也不算紧,今天没什么事,就是原本三郎约了三更天来见他,三郎天天都见面,这次不见也不打紧。
蒋熹年这般想着,随意地放了皇帝陛下的鸽子,道:“那我先等等他们。”
顾伯端了一壶玫瑰露来:“大少爷,我看你面唇皆白,气血不足,喝点玫瑰露吧,小少爷调的,养颜补气。”
蒋熹年兴致勃勃,喝了一杯:“味道不错。”
顾伯笑说:“不错吧?带点回去吧。”
蒋熹年也不客气:“那给我包点。我带些回去喝喝。”
也分三郎一些,尝尝他宝贝弟弟的手艺。
蒋熹年等着无聊,就与顾伯聊起他不在这些年,顾雪洲都经历了什么事。
顾伯对小少爷也是心疼极了,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终于说到当年顾雪洲捡到沐雩的情节:“……我当时就说不能收留那孩子,顾师傅也说他天性险恶,偏生赶也赶不跑,骂也骂不走,扔了几次,都自己巴巴的跑回来了,装可怜抱着小少爷哭,小少爷于心不忍,被他那副小可怜的模样给哄了。”
蒋熹年笑了笑,他记得自己在江上第一次遇见沐雩,就觉得这小子不凡,小小年纪就能从他手中逃脱,着实厉害。
不过,就小弟那个绵软的性格,确实是得要个厉害点的护着他。管他坏不坏,是不是虚伪做作,只要对他弟弟好就够了。
“早知道后来他会带坏小少爷,我当年拼了老命也要把他赶走!”顾伯说,转向蒋熹年,“幸好大少爷您和他们说了,小少爷总算是迷途知返,希望他们以后不要再走上错路了。”
这话听着就不太对头了,蒋熹年听着听着就皱起眉头来了:“什么带坏?”
“不是大少爷您教训过他们了吗?不然这几日来……”顾伯懵了下,看着蒋熹年一脸茫然的模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大少爷根本不知道!
蒋熹年脸上笑容渐敛,肃然道:“顾伯,你同我说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安之和沐雩怎么了?”
“那沐雩有……龙阳之癖的喜好,把小少爷带上歪路了。”
如雷轰顶。
蒋熹年怔在原地,好半天一口气都差点缓不过来。
他回过神,深吸一口气。
刚要接着问。
却听外面院子里传来开门的声音,有人走了进来。
顾雪洲瞧见窗上映着两个人影:“顾伯,是谁来了?”
第92章 25
第六章25
蒋熹年缓步走到门口,露出半个身影:“是我。”
“哥!”顾雪洲惊喜而亲昵地唤了声。
蒋熹年颔首, 看了他一眼, 目光越过顾雪洲,落在沐雩身上, 他的手笼在袖中, 摸索着蝉翼刀的刀鞘, 差点没忍住拔刀出鞘的冲动。
“你怎么来了?”顾雪洲问。
这个问题问得好, 为什么上门?蒋熹年觉得自己真是个傻子,他这三十多年来就没犯过这么大的傻, 他这是被人把自己给卖了, 还给人数钱呢。
蒋熹年第一次有点后悔自己手下效率太高, 要是早几日知道沐雩这小子染指了他弟弟, 别说帮他了,蒋熹年都恨不得亲手细细扒下他身上的一层皮。
但在弟弟面前,蒋熹年还是把杀气收敛起来, 轻声道:“没什么,来见见你……幸好我来了。”
蒋熹年现在是什么都想通了, 他说怎么一直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沐雩为了顾雪洲大闹定江府, 还敢单刀闯都尉府,这哪是一般的兄弟情谊能做得出来的?
顾雪洲暗叹不妙。
沐雩确是能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蒋熹年的杀意,太熟悉了,当初在江上时,这阉货给他的感觉亦如是。
蒋熹年对他突然态度大变起了杀心, 还能是因为什么?
无非就是他和安之的事。
沐雩岿然不动,夷然不惧的回望过去,没有半点退缩。
顾雪洲向来擅长察言观色,不消多看几眼,心里也有了个数。
只是此刻三人都伫在原地,虽都心知肚明,却没有谁敢第一个挑明。
这僵持对峙了得有快一刻钟,顾雪洲不是习武之身,体质弱,有些站不住了。
沐雩细心地察觉到,先开口道:“安之累了一天了,先让他坐下吧,蒋千岁,您若找我有事,借一步,我们单独说。”
蒋熹年眼下是怎么看沐雩怎么不顺眼,他最不喜欢别人叫他“千岁”,沐雩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不过提起弟弟,他还是有几分心疼,便说:“小愈,你回屋去。”
顾雪洲急都急死了,沐哥儿胆子怎么那么大,还借一步单独说?要不要命了?
顾雪洲不愿意走,拉着蒋熹年的袖子,恳求地道:“哥。”
蒋熹年瞧他那张写满哀求的脸,气就不打一处来,真是恨铁不成钢。他们周家,就他们兄弟俩,他净身去势,这辈子是不可能再有孩子的了……他那时想,起码还有弟弟……
“拉着我做什么?”蒋熹年冷声问,“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心里愧疚吗?”
嘿,什么叫做错事?!沐雩上前两步:“我是看在你是安之的哥哥的份上,才敬重你几分。我和安之……”
顾雪洲脸色骤变,跨了一步,拦在两人中间,对蒋熹年说:“是我,是我引诱他的,是我不学好,哥,你别怪他。”
听到外边动静一直在观望的顾伯忍不住插嘴,着急地说:“小少爷,你就别护着他了,你哪有那方面的爱好?你以前见着小娘子都要脸红结巴的,岂能是那等好南风之人?都是那小白眼狼带坏了你。”
这世道上所有家长都是一个道理,他们的孩子总是好的,就是变坏了,也是因为太单纯天真,被带坏了。
在顾伯看来,顾雪洲就是被沐雩带坏的!
“是有如何?”沐雩大言不惭道。
“你就别添乱了!”顾雪洲头疼。
顾伯和沐雩的一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一时间顾雪洲进退维谷,他只得硬着头皮对蒋熹年说:“哥……哦我长他十岁,他年纪还小,怎会是他带坏我?就是我……是我引诱于他。”
蒋熹年气笑了:“小愈,我知道你的性子,你记不记得你六岁那年,和其他几房的孩子们一处玩儿,他们爬花瓶,把花瓶给砸碎了,最后没人承认,你却认了,我问你,你说怪你没能拦着他们,所以你也有错。”
“你给我过来。”蒋熹年反拽着顾雪洲,转头问顾伯,“爹娘的灵位在何处?”
顾伯为他身上锐利的戾气所慑,怔了下才领路:“就在书房。”
书房设了个小阁,供着佛龛,一尊木质菩萨像,周家父母的灵位就在菩萨像的后面。
蒋熹年拉着顾雪洲没走两步,沐雩就跟了上来,要从蒋熹年手中夺人:“你放开安之!”
蒋熹年气极了,挥手给了沐雩当胸一掌,把沐雩击得连退几步,蒋熹年怒目而对:“我周家的事,何时轮得到你来管?!”
顾雪洲看得心惊胆战。
蒋熹年押着他进去,叫他在爹娘的灵位前跪下,顾雪洲老老实实下跪。
“你对得起爹娘吗!”蒋熹年痛心疾首地问。
顾雪洲低着头,一言不发,心里记挂着被蒋熹年打了一掌的沐雩。
“我和顾师傅当年救你就是为了给我们周家留下一线香火,你却同男人在一起,你是想我们周家断子绝孙吗?”蒋熹年说,“若只是玩玩的也就罢了,赶紧和他断了!回去好好成家立业!”
“你自己跑去做太监,也好意思怪安之不留香火?”沐雩走进来,他揩拭了下嘴角溢出的血丝,“你当安之是牲口吗?想叫他怎么配种就怎么配种?说的真好听,倒是很像个好哥哥,你做成哪件事了?”
“你说要报仇,你报了吗?”
“当年在江上,我为安之寻药,险些命丧你手,若有偏差,安之说不定已经被你害死了。”
“后来安之在定江好好地做生意,你手下那黑脸汉子平白无故逮了他,害的安之又差点家破人亡!如果不是安之聪明,死在半路上也不一定。”
沐雩句句诛心,讥诮道:“我该叫您蒋督公还是周懋?是不是还要夸你一句好哥哥?你把安之照顾的多好,都差点害死他好几回了。”
“安之生病,是我冒着生命危险去找药!安之被诬陷入狱,是我奔赴回定江为他洗刷冤屈!是我去都尉府把他带了回来!”
“蒋熹年,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和安之的事指手画脚?他身陷囹圄时你在哪?他病重垂危时你在哪?是我在安之的身边!是我在护着他!我和安之之间还不容你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