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公子断个袖(147)
白老把针收好,“等会儿药来了就煮,灌两天之后看东西会清楚一些,至于能不能恢复如初,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江落青并没露出太过失望的表情,他道:“多谢白老,麻烦您了。”
白老表情这才好了些,他把针包揣进自己粉红色的大袖中,施舍一样道:“我看你颇有天分,以后将军干不下去了就来找我,我勉强可以收留你。”
这短短时间内哪里可以看出天分,不过是他随口胡诌罢了。
江落青用帕子擦着脸上的冷汗,笑道:“好,等哪天我再不能上阵杀敌了,那就来找您。”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老高高兴兴的收拾东西往外面走过去,边走还边念叨,“哎呦,老了,睡到一半被人拽起来,估计回去又得好久睡不安稳喽。”
斐济安安稳稳的站在屋子里,对于那有心的抱怨充耳不闻。他看了会儿江落青,忽然笑道:“你竟还敢用我的人,也不怕我派人毒了你,叫你永远看不见。”
这屋子里其他士兵穿的都是白色短打,身上都穿着盔甲,只有斐济一个人是一坨蓝色,十分显眼,江落青看过去平淡道:“我只是觉得以斐大侠的名头还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
斐济看着他那双盯着自己轻轻眨动的眼睛,心中一动,不过却是什么都没说。
二人就这么安静的对视片刻之后,斐济抬脚朝江落青走过去。
江落青浑身瞬间紧绷起来,他戒备的盯着那坨越来越近的蓝色,手往床边摸去,攥住了长刀的刀柄,“咔哒”一声,是长刀的响声。
斐济前进的脚步停下,他定定的看着江落青,脸上的笑意淡去,他问:“你拿刀做什么?”
江落青不说话,他又欺进一步,“你在防我?”斐济道:“你怕我害你?”
江落青抿唇,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没。”
他只是,因为几年前的一桩事,一桩自己以为已经忘干净的事而戒备而已。
江落青把长刀放回原位,“我头有些疼,该休息了,还望斐侠士体谅。”
斐济两步上前,极为克制的看了眼他,转身从门口出去,内力震的门板都响了几声,好像在昭示着斐济离开。
江落青松了口气,等药抓来喝下之后他倒头就睡,第二天一早醒来之后身体有些虚弱,就躺在床上没起来。
倒是听了几句手底下人的闲话。
那些人在轮流给他守门,闲的没事儿就开始讨论这次捉到了多少人,还有捉的人里面竟然偶然抓到了一个灭族案的凶手之一。
这让四处奔波追寻许久的众人又恢复了一丝精力,紧赶慢赶的从四处赶回来审讯,可惜是个硬茬子,一晚上了还没开口说其他人是谁,最后还是审讯官怕人死了不好交代,叫人先停了停,缓一段时间再审。
江落青侧耳听着,这时候外面的天色还未亮,屋子里黑不隆咚的,一点点光线还是从外面落进来的。
“我听苏百户说他从明镜城回来的时候碰上那个”说话人好像在想是谁,很快就想出来了,“就是那位卖了许多头牛羊给我们中将的人来了,据说是之前在明镜城,听说我们中将出事儿了,就赶紧赶过来了。”
“那个人我知道,是叫苏焕,功夫不一般,我还跟他对过手,好家伙,我总觉着他一只手就能拎我们两个厨师长!”
厨师长是他们这个军队中最胖的,虽说是天生就胖,并不是后天偷吃,但其他人也经常拿他打趣,厨师长是个脾气好的,也不介意。
“你说的也太过了,两个手拎厨师长?不可能,你可太小看我们厨师长了。”
说着几人发出一阵低笑,刻意压低声音,怕惊动里面睡着的人。
江落青安静的听着,也不去打扰他们的兴致。
直到天亮了他才坐起来,又是喝了一天的药,他摸索着在屋子里待了一天,眼睛没好,他并不怎么想出去。
苏焕是在第二天的时候到的,那时候江落青的情况勉强好一些了,从只能看到打团打团的色块变成了能看出一个形状,但要再看细节,就不行了。
比如两个小瓶子摆在一块儿他能分清楚哪个大哪个小,但让他看上面有什么图案,这就是纯粹为难人了。
苏焕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一个江落青怎么都想不到的人。
鸩书。
江落青那时候在吃饭,吃的很小心,也不是怕吃到别的地方,就是在夹菜的时候尽量仔细,不让自己吃的太狼狈。
也有士兵提出喂他,但被他拒绝了,他只是看不清楚了,又不是眼睛没了,用不着别人喂。
鸩书到的时候,江落青正在夹菜,明明很好夹的菜,两次都没夹起来,江落青心平气和的给自己用勺子挖了口饭吃。
鸩书看的心里毫无预兆的一酸,来之前苏焕就跟他说明情况了,即使心里做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心疼。
这人离了他之后,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怎么变成如今这样了。
当年那个别扭温暖的小孩去哪了?这才只短短两三年而已……
“落青……”鸩书忍不住在苏焕开口前先说了话。
江落青吃饭的手蓦然顿住,他茫然的侧头看过去,鼻尖嗅到一种十分熟悉的药香味,这是他的药包,或者说,这是鸩书的……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情令人智障
第二百一十四章
情令人智障
“鸩……书?”江落青眼睛微微睁大,想看清眼前这个模糊的轮廓。
鸩书“嗯”了一声,他上前一步道:“我给你把脉吧,眼睛的事情不能拖,要不然会越来越严重。”
江落青不知该做何反应,他小心翼翼的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又怕别人发现一样赶紧收起来。
鸩书看的心里发酸,摸了脉,又看了眼睛和药方,他道:“这方子开的很好,药继续煮着。这几天我帮你针灸,尽量,不,一定把你治好。”
鸩书忍不住摸上那一直努力看着他的眼睛,他低声道:“我一定把你医好,别怕。”
江落青愣愣的道:“好。”
苏焕和其他人看着这一幕,心里是齐齐翻江倒海的奇怪。
这大夫一来,江落青身上的冷漠像是遇见光明的黑暗顷刻间褪去,只余留一声苍白的乖巧。
真奇怪,也只有这时候才有人意识到,这个人看起来竟然不过才是个青年而已。
褪下这些冷漠的时候,余下的伤口和茫然让他看起来格外的让人心疼。
鸩书眼眶泛红,他低声道:“我,我一直以为,呼,我一直以为你已经,已经去世了。”
他那段时间真的是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即使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可他也不想想通,不想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行走世间,一切都好像失去了颜色。
之后……之后……
鸩书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一般迅速收回手,江落青不解的看过去,即使他只能看到一个黑白相间的轮廓,他依旧锲而不舍的看着。
鸩书勉强笑了一下,他推了推江落青的肩膀,“我先给你下针吧。”
江落青放下还没吃饭的饭菜,说了声“好”,随即想起什么,转头就要对身边的士兵吩咐,不过张口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坐在床边,等鸩书给他下针。
还是等鸩书休息的时候他再下令好了,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他不自觉的用手抠着手下的布料,他并不想让鸩书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杀了多少人,手上染了多少鲜血。
大夫……都不喜欢这类人吧,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了好了,反正,反正也不是很重要。
他从不是一个良善之人,可鸩书是。
拔完针江落青就催促鸩书去休息了,一路赶过来肯定累坏了,得早点休息。
之后的一个月里江落青和鸩书一直待在一块儿,这里的江湖人士因为有斐济的配合所以轻松了许多,没用多久就镇压下来。
而灭族案也在不紧不慢的进行,江落青并不催促,反而给了他们一个比较长的时间,告诉他们务必严查,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同样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恶徒。
吩咐这些下去之后他就和鸩书窝在一个小院子里,他并不怎么想出去,鸩书就陪他一直待着。
江落青不想提自己的事情,于是鸩书就说自己这几年一路行医的所见所闻一个个的说给他听。
江落青听的着迷,好像自己陪着鸩书亲自走过这些路一样。
江落青的眼伤在鸩书的照料下以一种很快的速度好起来,他一天比一天看鸩书看的清楚,自己心里十分激动,不过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而且都是将军了,肯定得稳重一些。
他一丁点都没表现出来自己很激动,只是越发想跟鸩书凑在一块儿了,他想睁开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鸩书。
鸩书对于他突如其来的黏人适应十分良好,毕竟当初在药谷,他们两个人也是窝在一个小院子里,不出去,但有这个人陪着,好像每天不一样的,纯粹的快乐而高兴。
即使那里的景色一尘不变。
不过再怎么样,鸩书还是偶尔要出去的。
江落青能理解他,但心里到底是不太高兴,不过所幸一个月也就出去一两次而已。